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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破晓的时候,池玲珑蹑手蹑脚的回了小院儿。这一天的池玲珑看起来和平日并无多大差别,只除了眉宇间有轻微的一丝疲色,还有脖子上莫名的多出了,几个已经发黑发紫的指印淤痕。
碧月自然是瞒不过的,这丫头素来耐心细致,且是个识大体知分寸的,池玲珑有什么事儿多半不瞒她。三言两句将昨晚的事情选择性的说了一番,池玲珑说的轻巧无比,却也叫碧月又是急又是恼又是悔又是惊慌不定的红了眼眶。
大早起就开始不停的念叨,“以后再不敢让碧云守夜了,臭丫头只顾困觉,竟然让姑娘自己出门,真要是出个什么事儿可如何是好。”
“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池玲珑随手从妆奁中取出一支蜜花色水晶发钗,递给正与她挽发的碧月,一边又漫不经心的说道,“算了,这事儿就你自己知道就行,其余人就别告诉了。尤其是碧云,心思都写在脸上,我还怕她给我漏了底呢。”
“奴婢晓得。只是,只是碧云,姑娘,奴婢这次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她,再不能让她这么没规矩了。”
“等回府后再说吧。”梳妆完毕,池玲珑从梳妆台前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又说道,“县主那里今早可有什么动静?”
“倒是没听说。”碧月略微停顿片刻又问道,“姑娘,可要奴婢现在派人过去打探一下?”
“……算了,这话权当我没说。”
这时碧云和碧空拎着两个食盒,一路叽叽喳喳欢声笑语的回来了。
池玲珑用过早膳,由碧月陪着在小院里遛弯儿,顺便闲极无聊的想象,不知昨晚上清醒过来的韶华县主会是个什么脸色。池玲珑正浮想联翩,便见妙心在院里三等小丫鬟的引领下,一路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她的身侧还有一个年约三旬的妇人与之并肩同行。
那妇人身材略微丰腴,却生的肤白面洁,气色红润,一副富态相,笑的也是一脸和气。再观她的穿着打扮,便连富贵人家的当家太太也多有不及。
然而却面色谦恭,言行举止间颇有几分章法,与妙心同行时,步伐也在不着痕迹间慢上半步,池玲珑便知这人也是个有来头的。而这人她也确实觉得有几分面熟,仔细想来,却是现任安国公夫人,她未来婆婆身边最是有脸面的妈妈齐氏。
池玲珑眼线微挑,略有几分怔愕,妙心与那妈妈却已经眨眼间就到了跟前,笑的眉眼弯弯的齐声与她行礼,“见过姑娘。”池玲珑反应过来,那敢真受了这两位的礼,连忙在两人躬身时伸手将两人搀扶起来。
两人顺势起了身,妙心当即就捂着帕子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打趣的看着池玲珑,笑意盈盈的给池玲珑介绍道,“五姑娘,这位是安国公夫人面前最是有脸面的齐妈妈,之前姑娘去庆阳伯府做客的时候,应该是见过一面的。齐妈妈今日是奉了国公夫人的吩咐,特意来见您哩。”
周围几个丫鬟婆子一听妙心这话,一时间也都捂着帕子窃笑起来,池玲珑更是在瞬间晕红了面颊。
齐妈妈再次欲与池玲珑见礼,还没来得及便被池玲珑挽起了胳膊,“妈妈可是要折煞我了。”齐妈妈也不生分,却是笑的眉眼都挤做了一团的与池玲珑问好,“几日不见姑娘,姑娘的气色倒是越发好了。”
这种出自未来婆婆心腹的夸赞,让一旁站着的碧月和妙心几人笑的更加欢快了;池玲珑却是羞的恨不能连耳尖都变成了红嫩的色泽,一双水漾似地眸子更是湿漉漉娇怯怯的躲闪着不敢看齐妈妈,那副妩媚俏丽的模样哦,欲说还羞,看的人心肝都痒痒起来。
齐妈妈看着眼前这娇人儿,也有一瞬间的怔愕。美人她见得多了去了,自家那入了宫,被圣人封了贤妃,千娇万宠的姑奶奶便生的一副倾国倾城的好颜色,而眼前这五姑娘,比之十几年前刚刚入宫的姑奶奶竟也不差分毫。
虽然还很年幼,少女荏苒的身段也很纤弱,却已经出落的有款有型:美人颈,流水肩,水蛇腰,手臂纤长,锁骨玲珑,更有那一双清冷明澈的眸子,虽清凉的氤氲透骨,偏又仿若汇聚了世间所有的山川灵秀一般迤逦惊心。那般似薄纱般矜持的笼罩着,漾着半透明的水色轻盈的流泻出来,干净剔透的让人心生羞惭。
这样一个比之自家姑奶奶和二房县主容貌都毫不逊色的姑娘,若是让三少爷看见了,这亲真的能换成?
齐妈妈微垂了眸,眼神开始闪烁起来。
碧月领着人进了厢房,碧霄已经端了茶水过来,齐妈妈尽管还有些神思不属,却还是笑的一脸和煦恭谨的又说道,“此番前来却是奉了夫人之命,来接县主和姑娘回府的。夫人道,中秋节近在眼前,这几日来万安寺上香祈福的信徒愈发多了起来,夫人忧心人多口杂扰了县主和姑娘清净,又挂念县主和姑娘的安全,便想将姑娘们好生接回府去养着。”
接县主回府是真,顺带捎上她不过是面子情,池玲珑自然不会当真。更何况,她一个未嫁女,没道理去未婚夫婿的外祖家找存在感的,尤其是在未来婆婆对她不喜,且已经有了换亲的想法后。因而池玲珑也不多话,只红着脸细细的听齐妈妈继续说道,“再有夫人也许久不见姑娘和县主,心中挂念的紧,这便遣了老奴过来,亲自接姑娘们回府哩。”
池玲珑强制抑制住脸上的羞意,却丝毫不提上次安国公夫人穆谢氏与周氏商量“大事”时,她去请安而被拒了的事情,只是含羞带怯的轻轻问道,“不知夫人的身子近来可好?”
“尚且算是好的,只是因这几日天气闷热,加之夫人身子不爽利,便也懒得动弹;每日里便只陪着老夫人听听戏,说说闲话,日子过得倒也自在。”齐妈妈一边笑着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我也一直挂念着夫人。”池玲珑绞着手里的帕子,羞得小脸红彤彤的说道,“这几日在寺中空闲之时,便与夫人和老夫人各做了一条抹额。”说到这里池玲珑一张小脸都红透了,说话的声音也愈发小了起来,“只可惜做的不好。”
池玲珑面上的神情有些小心翼翼,齐妈妈闻言便笑的更加爽朗和煦了,她道,“好与不好终归是姑娘的一份孝心。”又道,“再说了,姑娘的绣活儿做的最是体面,老夫人和夫人私底下不知夸了您不知道多少回哩。若您的绣活儿还说做的不好,怕是这翼州城里的姑娘,绣活儿都不敢拿出来见人了。”
这话说的包括妙心在内的,屋内几个丫鬟都笑了起来,池玲珑面上的羞意也更胜了许多,被齐妈妈夸的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良久,池玲珑才面染晕红,娇怯怯的抬头对齐妈妈说道,“之后几日家里要忙着中秋节,恐不便出门,等老夫人大寿之际,玲珑再去与老夫人和夫人问安。”
“如此也好,那老奴回去便与老夫人和夫人说上一声。”话到这里,齐妈妈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又浓了起来,她看着池玲珑,眸子闪烁几下,颇有几分揶揄的说道,“说起来,昨日里接的国公府里的来信,三少爷竟也从京城赶来与老夫人祝寿。算时间,三少爷明日午后也要到翼州了,说不定到老夫人寿辰那日,姑娘还可与三少爷见上一面哩。”
三少爷穆长尧便是池玲珑的未婚夫,安国公夫人的嫡长子。
一听齐妈妈这话,池玲珑一张玉白的小脸儿更像似着火了似地,腾地一下就红了个彻底。这次,不仅齐妈妈笑的更加开怀了,连厢房内的丫鬟们都捂着小嘴儿咯咯笑个不停。
因还要忙着收拾行李,齐妈妈也没有多留,又说了几句话,便也离去了。
午饭一行人仍旧是在万安寺吃的素斋,接着便开始蹬车。
池玲珑是在临上车之际才又见到了韶华县主,只是今日韶华县主的脸色有些苍白,面上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惫色;她看人的时候眼神有几分空茫,双眸微眯,倒像似一直在出神。
池玲珑嘴角微翘,走上前去关切的问道,“姐姐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嗯?嗯,昨日晚间吹了风,有些头疼。”韶华县主说话时略带了些鼻音,到真是惹了风寒。她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微叹着摸摸池玲珑面颊,安抚着说道,“不是什么大事,休息一日就好,妹妹无须挂心。”
“姐姐身子要紧,回去后还是请上两个大夫给姐姐请个平安脉方可安心。”韶华县主点了点头,接着便在妙心几人的服侍下上了车。
基于韶华县主的要求,池玲珑是要和她共坐一辆马车的,碧月正要侍候池玲珑蹬车,这时一道颇为妖娆柔媚的声音传来,“还是奴婢来吧。”
池玲珑还没有回过神,胳膊已经被小南音搀扶住。那姑娘笑得一脸春/情/荡/漾的看着她,眸子里却带着深深的,掩饰不住的恶意与排斥,还有几分完胜对手的得瑟与炫耀,好似把“情敌”踩在了脚下,让她很是神清气爽。
想来此南音和昨天晚上与韶华县主一起奸/情的“南音”,是同一个人了。池玲珑眸子深处不觉就染上了几分趣味。
小南音却道,“姑娘素日与我们县主亲厚,这几日也多亏您日日陪着县主,才让县主欢心。奴婢们感激不尽,今日您也给奴婢一个体面,让奴婢伺候您一回。”
胳膊上被重重的掐了一下,池玲珑眉头微挑,小手微动指甲盖里的一点药粉便倏地扑在身侧人的身上,池玲珑脸上的笑意却依旧没变,好似没有痛觉一般。只是如往日那般柔婉而怯懦的垂着头,颇有些委屈的看了小南音一眼,而后才糯糯的说道,“如此,就多谢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