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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听了萧云欣这番话,心里万分的失望。之前她只觉得萧云欣被权势和仇恨蒙蔽了眼,一心只想当皇后,一心只想把容昭踩在脚底下。如今看来并不止是如此,她竟然连跟自己的丈夫同甘共苦都做不到。怪不得赵沐一再跟自己说,萧云欣不适合皇后之位。
德妃想到这些又忍不住沉沉的叹了口气,心想当初幸亏没有坚持己见一定要她嫁给自己的儿子。
“姑母,云欣知道粮场起火之事的缘由!”萧云欣见德妃沉默不语,还以为德妃不会帮自己,于是忙摇着德妃的手,说道:“只要姑母答应去跟表哥说此事不株连萧家,云欣愿意出面指证。”
德妃刚要说什么,殿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赵沐一脸冰霜走到萧云欣面前,说道:“大嫂,你这是在跟我们讲条件吗?”
赵沐这一声“大嫂”像是一枚利箭,残忍的穿透萧云欣的心脏把她钉死在墙上。
萧云欣的一切幻想全都破灭,呆呆的看着赵沐,忘了呼吸。
德妃看了一眼萧云欣,目光中闪过一丝慈悲,然而也终究只是慈悲,再多却也不可能。
“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外面的事情料理的怎么样了?”德妃问赵沐。
“这个王昀做官是做到头了。”赵沐冷冷一笑,转身坐在德妃对面的椅子上。
德妃的贴身宫女捧着茶盏上前来,德妃轻声劝道:“外面又下雪了吧?快喝口热茶去去寒气。”
赵沐接过茶盏来轻轻地吹了吹茶末,喝了一小口热茶含在嘴里慢慢的咽下去之后,方又看向萧云欣,问道:“刚进门的时候听见大嫂说知道粮场起火案的内情,还说要指证,没错吧?”
萧云欣此时也已经缓过神来,她跟赵沐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的性子却并不十分了解,尤其是这两年,这个跟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哥越发变得难以捉摸,而此时此刻,他明明就坐在自己面前,却更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是。”萧云欣低头回道。
赵沐看了一眼德妃,方说道:“很好。这件事情朕已经交给了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审理,你是去大理寺呢,还是去刑部?看在舅父的面上,朕让你自己选择。”
“皇上,如此有些不妥。”德妃忙阻止道。
“有何不妥?”赵沐不以为然的轻笑,“母妃的意思,无非是觉得这通敌叛国的大罪会牵连到萧家而已。放心,朕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的。”
德妃听了这番话,方轻轻点头,说道:“皇上做事一向是有分寸的。”
“对了,礼部已经择定了登基的吉日,母妃的封号也定了,已经叫人送去了关雎宫。母妃的脸色不好,还是回宫休息一下吧。父皇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母妃的身体有事。”
“好吧。”德妃说着,缓缓地起身,又忽然回头说道:“别的事情倒也罢了,就是清风观那边淑妃的丧事皇上是怎么安排的?”
“母妃放心,礼部已经安排好了,追封淑妃娘娘为恪敏皇贵妃,随从父皇的灵柩一起出京,葬入妃陵。”
德妃点头说道:“那我就放心了。等忙过了这两日,我打发人带着四皇子去一趟清风观,送送他的母妃。”
“这件事情儿子来安排,母妃放心就是了。”
“好。你做事,本宫素来是放心的。”德妃说着,又转头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萧云欣,轻轻地摇了摇头,扶着宫女的手臂蹒跚而去。
赵沐等德妃出了门走得远了,方才转过身去看萧云欣。萧云欣看了看左右的太监和宫女,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有什么想对母妃说的,不妨现在跟朕说。”赵沐说着,转身回去坐在椅子上。
“表……陛下,我错了!”萧云欣殷切的看着赵沐,一脸悔意,痛心疾首的说道:“当初我不该跟您赌气去嫁给大殿下,都是我一时糊涂,犯了牛性子。求陛下看在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份上,宽恕云欣吧。”
赵沐淡淡一笑,说道:“不,你当时选择嫁给赵润是正确的。毕竟皇室子弟之中除了朕,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就是赵润了。然而朕不喜欢你的性格,所以不会让你进门。所以你想要做皇后,处心积虑嫁给他就对了。”
“不,陛下。不是的!我是真心爱慕陛下,一心想要陪在你的身边,我……”
“萧云欣,你还是闭嘴吧。”赵沐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再也不愿听眼前这个女人多说一个字。
萧云欣被赵沐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喃喃的说道:“我,我……我说错什么了……”
“来人!”赵沐索性扬声喊外面的护卫。
外面的人应声而入,赵沐指着萧云欣说道:“把她送到宫监里去,让大理寺卿好好地审一审。”
“是。”护卫应了一声就要上前拿人。
赵沐又道:“她毕竟是大皇子的平妻,告诉大理寺卿,不许滥用刑法,只用点心思让她招供即可。须得给朕留一点脸面。”
“是。”护卫忙答应着。
“陛下!”萧云欣忙起身扑到赵沐面前,拉着他的衣袖哀求道:“皇上……你不能这样啊!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赵沐挥手甩开萧云欣,冷笑道:“朕很忙,没有时间跟你磨牙。关于粮场失火之事,你要说就赶紧的说,不说的话,就去跟大理寺卿说。朕相信,他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还能让你全须全尾不受任何皮肉伤。”
萧云欣看着赵沐冷漠的笑容,心知自己再“粮场的火,是赵润派人去放的,目的自然是一石二鸟,既绝了容昭的军粮,又让陛下在先帝面前获罪。如此,赵润就可以上位,把陛下您压下去了。”
“空口无凭,朕要人证物证。”赵沐皱眉道。
“有,为了灭口,赵润派人把纵火的人杀了之后推入火堆烧死成了焦炭,但灭口的人和传信的人还活着。我知道他们是谁,陛下可立刻派人去抓。”萧云欣说道。
“说!”赵沐正在查这件事情,萧云欣的话若是真的,可以说是帮了大忙。
萧云欣忙道:“就是户部的书记官程远和府中大管事的儿子赵福臣两个。”
赵沐立刻吩咐护卫:“去拿人,交给大理寺好好地审问。”
护卫应了一声转身出去。萧云欣颓然的倒在了地上。赵沐看了她一眼,吩咐门口的一个宫嬷嬷:“把她送去母妃宫中,没有朕的话,不许她离开关雎宫半步。”
萧云欣还想说什么,赵沐却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摆摆手让人把她带了出去。
有了这条线索,粮场纵火案很快就查出了缘由,幕后操控者赵润也很自然的被拉了出来。
赵沐看完大理寺卿递上来的奏折,生气的摔在龙案上,怒道:“查抄赵润在上京城的官邸,以及他在京郊的所有田产。朕别的可以不要,他粮仓里的粮食一颗也不能少,全都给朕缴上来!”
大理寺卿和户部新上任的尚书大人顾源一听这话,立刻答应着去办——因为粮草没能及时征集,原户部尚书王昀已经被皇上给降职为右侍郎了,原左侍郎顾源被走马上任当上了二品尚书,然而顾源也很头疼,皇上限期十日之内凑齐粮草,他又不是大罗神仙,变也变不出足够十万人马嚼吃的粮食来啊!
如今好了,都知道赵润一直有谋夺天下之心,存货肯定多,尤其是金银粮草。
赵沐在京城中翻云覆雨,容昭在飞云涧却等的寂寞难耐。
皇上驾崩的消息是在事情发生之后第五天才传到容昭这里的,书信之中顺便提了一句存放粮食的粮场发生了火灾,军粮马草只有不足三分之一的数量如期送到,后面的三分之二新皇会在登基大典之前押送至飞云涧。赵沐的意思是粮草未到之前,让容昭按兵不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飞云涧某个隐蔽的山洞里,容昭闲的没事儿又支起了他的旧摊子,重操旧业,开始捯饬各种药液药粉。
“又在弄这些?今天太阳还好,不如出去走走。”卫承从外面进来,一时不能适应洞里的黑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就快成功了。”容昭依然忙着手上的事情,小心翼翼的,看都不看卫承一眼。
卫承看着容昭用小瓷盘轻轻分拨的白色粉末,纳闷的问:“这几天你一直把自己闷在这里,究竟是在做什么东西?上次破北燕王城用的好像不是这个吧?”
“当然不是,这是本公子最新研制的攻城利器。”容昭小心翼翼的把最后一点粉末灌进竹筒里,用塞子塞住。
“就这个?攻城利器?”卫承一脸的怀疑。
“怎么,信不过我?”容昭挑眉笑问。
“没亲眼见过,的确是不能信。”卫承笑道。
“行,那咱今儿就给你看看。”容昭说着,把密封的竹管握在手里,转身就往外走。
“公子,外面冷。”梅若忙又拿了一件大氅来给容昭披上。
容昭裹着厚厚的狐皮大氅带卫承出山洞沿着山坡往上爬,一直爬到驻军营地的背面,没有人的地方。
“来这里做什么?”卫承问。
“把暗哨叫出来吧,别伤了他们。”容昭说的。
卫承更加怀疑,但还是按照容昭的话,把埋伏在雪沟里的暗哨都叫了出来。
容昭看着山下一片白茫茫积雪,问卫承:“你确定下面没人了?”
“没人了。”卫承点头说道。
“那好,我开始了。”容昭说着,把手里的竹管托在掌心里朝着远方比量了一下,然后甩手狠狠地往远处扔去。
竹管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远处。
“砰!”的一声响,伴着火光和一团浓密的蘑菇型烟雾从雪地中升起,把卫承和周围的一众护卫都吓得目瞪口呆。
“这,这什么东西?怎么……怎么这么厉害?”卫承本来就不善言谈,这会儿说话更不利索了。
“这是我研制的新型炸药。”容昭轻笑道。
“就那么一点点?就能炸成这样!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卫承看着山沟里被炸开的那一片焦土,只觉得触目惊心。心里盘算着这如果是扔到对方的阵营里,那种血肉横飞的景象……想想就觉得可怕。
“是的。”容昭对爆炸的效果很是满意,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问卫承:“你说,咱们派几个人悄悄地把这个东西带进去,分别放在西凉城的几个要紧的关口,然后同时爆炸。会是什么效果?”
卫承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如果真的能做到,那西凉城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嗯,没错。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容昭得意的笑道。
“可是,我们又如何把这样的东西弄进西凉城去?就算是弄进去了也没办法让它们在同一时间炸呀。”卫承皱眉道。
容昭轻笑道:“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你带兵攻打他们,牵制他们的主力部队给我的人争取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够了。”
“你的人?”卫承心想你的什么人还有此等本事?
“兰蕴她们八个人从小在西凉城长大,城墙上的每块砖都摸过。”容昭给了卫承一个简单的解释。
卫承顿时释然——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那么容昭这样的人,身边的丫鬟肯定也都身怀绝技,上次在冰川里寻找容朔的尸首的时候便可见她们不是寻常丫鬟了。
“那我们准备一下,尽早行动吧。”卫承催促道。
“不着急,我们要一举得手就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你该不会要等容大公子的配合吧?”
“自然要等他的配合,说好了里应外合的嘛。”
“你不怕……”卫承想提醒容昭,容晖毕竟是临阳郡主的亲儿子,人家母子兄弟之间的关系牢不可破,决不能把赌注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不怕。”容昭笃定的笑着。
“好吧。”卫承觉得也无话可说,这就是容昭的性子,信一个人,就完全相信。
*
容晖回道西凉城之后,便整天闷闷不乐。
之前没有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兄弟跟敌人勾结在一起,心里还抱着那么一丝侥幸,认为母亲和兄弟是被人家挟持的,回来之后看见母亲过的衣食无忧而兄弟容昀则整天跟那些羌戎将军混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就觉得羞耻无比,简直没脸见人。
之前那些跟着容朔打仗的老将们有的因为不满容昀和临阳郡主的做派闭门不出,有的干脆带着府中兵将早就反出了西凉城去了旁处。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西凉城内依然是羌戎横行,容晖简直心急如焚。
通过容昭伪造的飞鸽传书,容晖知道京城之中发生的某些变化,比如皇上驾崩,比如大皇子要继位,比如淑妃已经死了,比如军粮被烧,等等。
这些消息半真半假,让临阳郡主和容昀大放宽心的同时,也给容晖又添了许多烦恼。
腊月三十,除夕之夜。
因为临阳郡主是皇室之人,过年过节的心思比旁人都重,所以逢年过节她是必定要好好地庆祝的。今年虽然容朔去世,他们母子都需要守孝,但总要准备一些像样的饭菜。
什么是真爱?容晖看着自己母亲满脸堆笑,又想起自己送父亲棺椁回城的那日她哭的凄凄惨惨的样子,一时间觉得无比的迷茫,母亲对父亲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
容府内宅,临阳郡主起居的院子里。十几个丫头婆子们都忙着打扫里外上下,准备辞旧迎新。
赵凝一个人在最里面的屋子里,看着容朔的灵位默默地想心事。
容晖从外面进来,看见桌子上的贡品以及燃烧了一半的香,轻声的叹了口气:“母亲。”
“你来了。”赵凝依然看着灵位,目不转睛。
“母亲找儿子有事?”容晖问。
“给你父亲磕个头。昨晚我梦见他了。”赵凝叹道。
“是。”容晖没有多说什么,上前去跪在垫子上朝着父亲的灵位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外面怎么样了?”赵凝又问。
“还是老样子。”容晖则懒得多说。
“你弟弟呢?”
“不知道,或许在哪个酒馆喝酒吧。”
“嗳!”赵凝想起梦中的情景,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容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皱眉问赵凝:“母亲,这种跟仇敌混在一起的日子你过的舒心吗?”
赵凝冷笑道:“谁是仇敌?对我来说,仇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叶氏那个贱妇。”
“可是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放不下心里的仇恨?”容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两个女人争风吃醋会到如此地步。
赵凝咬牙道:“她死了我也恨她!活着诅咒她永世不得翻身,死了我也要去地狱找她算账。”
“可是你这样,父亲的在天之灵会安心吗?”容晖看着父亲的灵位,问道。
“他不安心又怎样?有本事从棺材里跳出来弄死我!”赵凝狰狞的吼道。
容晖看着赵凝又要发疯,忙劝道:“好了,母亲不要生气了。这大过年的,闹来闹去的叫下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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