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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想陪她吃饭,那就陪着吧,她打算利用这一顿饭的时间想出个好办法,让他自己走人。
为了避免他看出什么,她特意没有去夹肉,因为依着云倾城的喜好,她是偏喜食素的,于是夹了一筷子青菜刚要放到嘴里,却听他说:
“本王记得王妃极爱肉食,怎么今日改食素了?”
肉食?他说的是从前自己扮的假王妃吧?看来云倾城应该没怎么跟他在一起吃过饭,不然他怎么现在才说这种话?
于是她讪笑着道:
“哦,臣妾因为怀有身孕的关系,所以口味也有些变了,王爷可能有所不知,这孕妇的喜好可是很难捉摸的,就像有些女人孕前极喜甜食,可是怀了身孕却偏爱酸的,这是常有的事。”
“是吗?”
他淡笑,可不知为何那笑里却隐隐地含着一股怒气,
“可本王记得昨日的晚膳,王妃还刚刚用了许多红烧狮子头,前日的午膳用了烤鸡,晚膳用了酱牛肉,再前日用了香酥排骨,清炖羊肉,果木烧鸭……”
他越说越急,越说越气,到后面竟然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碗盘一阵丁当乱响,
“还需要本王再报出一些王妃喜食的荤菜吗?”
林铃儿吓得手一抖,筷子稀里哗啦地掉在了地上,旁边服侍的秋雨想去帮她收拾,却被穆九霄一嗓子给吼了出去。
“出去,都给本王滚出去!”
一众丫鬟见王爷大发雷霆,吓得纷纷逃之夭夭,一刻也不敢耽搁,退下去后还不忘关门。
可大家心里却在暗笑,王妃整日作威作福,今日王爷恐怕要让她好看了。
华丽的寝宫里只剩下了两人,这寝宫原就是给公主准备的,王爷的寝宫设在这“碧水”行宫的另一处,自古王族的夫妻就没有同一房间住着的道理,男子多妻,想要同/房就跟皇帝临/幸一样,需要提前预约。
林铃儿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穆九霄这是抽的什么疯?他明明不跟她一起吃饭的,又是如何得知她每日都吃了什么?
这里是她的房间,她是不是有权利将暴怒的他赶出去?
对,她是公主,到了大邱国可就是她的地盘,她应该拿出公主的气势,将他赶出去!
于是她学着他的样子,一拍桌子,怒道:
“不就是一道菜吗?本公主喜欢吃素就吃素,喜欢吃荤就吃荤,昨天喜欢荤,今天就喜欢素,荤素搭配刚好合本公主的胃口,王爷何必生气?我吃什么又与王爷何干?”
话音落下,她看见穆九霄闭起了眼睛,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却看得到他胸腔的起伏,越来越剧烈,她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几步,这是他发怒的表现。
她揪紧了胸前的衣襟,不至于吧?云倾城的脾气可比她大多了,她不过是顶了几句嘴,他就气成这样?一路上都相安无事,为什么他现在却偏要来找她的麻烦?
现在她该怎么办?想来想去,还是逃吧,虽然他不能把她这个大邱公主怎么样,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这臭脾气,她怕会被他拆穿……
想着想着,她的脚步就开始偷偷地往门口的方向移动,一步,两步,三步……
“嘭”的一声,才刚刚挪了三步,只见他忽然站了起来,抬起一只手,将整张桌子掀翻,桌上的碗盘碎了一地,上好的佳肴瞬间变成了垃圾,那幸运的没有被摔碎的瓷杯就势在地上滚来滚去,直到滚到门槛处被挡住,屋子里仅有的一点声响也消失殆尽了。
林铃儿几乎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看着眼前的突发状况不知所措,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惶恐不安,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等待着她的命运将是什么。
屋里的声响惊动了外面的下人,有人关切地轻声问了一句,却被穆九霄喝到胆子都要吓破了。
“滚,都给本王滚远点,滚出这间院子!”
“是……”
外面忙不迭地传来下人们惊恐的声音,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外面渐渐归于了平静,林铃儿知道,此时不仅是这间屋子,若大的院子里,也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这是什么情况?她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对,说点什么,就说点什么吧……
“王、王爷,你、你今天可能心情不好,是因为离家太远,想、想家了吧?本公主……不跟你计较!对,不跟你计较!你现在、现在应该冷静一下,这座寝宫让、让给你了……”
她开始语无伦次,边说边想绕过满地的狼藉往外逃,这时,穆九霄却几个箭步冲到了她的面前,一把钳住了她的下巴,咬牙道:
“林铃儿,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林铃儿吓傻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不会跳了,吓得忘了呼吸、忘了反驳,只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他凭什么认为她是林铃儿?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心中无数个疑问让她不安,让她害怕,不祥的预感如猛兽一般向她扑过来,将她包围。
他就这样盯着她,目不转睛,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深深地提了一口气,呼出来,再提起一口气,说道:
“王爷在说什么?臣妾为何听不懂?”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她应该越是沉住气不是吗,她要表现出公主的风范,她要临危不乱,她要让这场戏完美落幕才是。
只要她演过省亲这场大戏之后,她就会得到自由,过去的一切都会成为历史,而她也将从穆九霄的生活里彻底消失,只要他没有抓到她易容代嫁的证据,就无法治她的罪,所以她要演下去。
只是她没发现,说出这话时,她的心跳有多快,快得她的声音都跟着抖起来。
“听不懂?”
气血上涌,巨大的愤怒变成了条条血丝布满了穆九霄的眼球,他逼视着她,随后一把撕开了她的衣襟,扯下她的肚兜,她的胸前,那块烫伤的疤痕殷红、狰狞,就算过了几个月,仍然触目惊心。
“林铃儿,你百密一疏,将脸易容得如此完美,为何单单漏掉了它?”
林铃儿缓缓垂下了眼帘,双手抬起死死地扣住了胸前的疤痕,恐惧?紧张?懊恼?愤怒?她不知道此刻大脑里有多少种情绪在跳跃,又或者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发现了吗?发现了她是假的云倾城?发现了她易容的秘密?他是从何时开始知道她的秘密的?他竟如此笃定地说出了她的身份,此刻顶着云倾城的脸的她,被他认出了,她是该高兴,还是该绝望?
被他认出了,是不是意味着……死亡?
她还可以否认吗?可以吗?
她也不想百密一疏的,可是胸前的疤痕凹凸不平,起伏太大,如果想把它遮起来,与周围的皮肤完全融和,就得将全身都改变,可惜,她做不到,因为易容术不是无所不能的。
所以,她从来不穿露颈的衣服,也幸好瓦倪是冬天,瓦倪的传统服装也是高领,能将她的疤痕完美地遮掩起来,穆九霄也十分配合地从来不与她同床共枕,对她的身体从来不感兴趣,只是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份会被识破。
“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她咬着下唇,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哽咽着问。
她知道,他很生气,气得掀翻了桌子,撕坏了她的衣服,他眼中那种杀人的气息又出现了,她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从你将自己胸口的‘霄’字烫掉的那一晚,从你叫出‘穆九霄’这三个字的时候,从你倔强地拒绝我为你安排的一切……”
他的声音从头顶飘落下来,每说一句,他的语气却从激动渐渐变成了无奈,轻轻捧起她的脸,好像怕吓到她似的,
“从我还给你肚兜的那一刻起,你的味道就告诉我,你不只是温泉之夜的女子。”
她挣脱了他的手,向后退去,巨大的变化让她来不及思考,原来他早就识破了她与云倾城交换身份之事,从她们刚刚换回,他就已经知道了。
她的眼里含着泪,胆怯地看着他: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拆穿我?看着我骗你骗得那么辛苦,你一定很得意吧?”
她的眼睛里有恐惧,也有怨怼,她在想,那个时候,穆九霄一定像看笑话一样地看着她的表演,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被他耍得团团转,却不自知。
“林铃儿,你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是你骗我在先,如今却要恶人先告状,怨恨我的知而不告?”
他刚刚熄灭的怒火又被她点燃,
“你不知道我为何不拆穿你吗?我又是为何要把你留在身边当差,为何要将云倾城软禁在冲霄阁,为何要纳你为侧妃,为何要将你放逐雪山又将你救回,为何要将你藏在牧情谷,又为何要将你留在落翠轩?我为什么从来不问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这么多的为什么,你从来就没想过为什么是吗?”
他一连串的发问让她怔在了当场,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不会思考,也找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