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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在京城困了一年半,好容易出了那逼仄的窄巷子里拥挤不堪的屋子,慢点又何妨?贞书忽而生了野心,指了自己裙子道:“我下面仍穿着厚裤子的,这棉衫两边开着叉,把这裙子解了也与你一般骑着不是跑的快些?”
玉逸尘翻身下马,接她跳下来解了裙子压在马鞍下,复又抱她骑上去。她本就身轻如燕,自己借力两脚往上一窜便劈开双腿坐的稳稳当当,这才撒马跑了起来。马虽与驴不能相比,但这匹马性子柔顺,跑起来也十分轻跃。
天色渐午,玉逸尘指了路左侧一处远瞧烟雾缭绕之处道:“那里是万寿寺,要不要去上柱香顺便吃顿斋饭再走?”
贞书有心要替贞媛求个平安符,应了声:“好。”
他俩调转马头直往那烟雾缭绕处奔去,只那万寿寺随瞧着近在眼前,走起来却有好大一截路。况贞书的马又走不快,到时天已过午。寺庙门口一个穿袈裟的胖和尚等着,见了玉逸尘忙几步跑过来双手合什拜道:“阿弥陀佛,公公一向可好?”
玉逸尘略点了点头,领贞书进了寺庙。胖和尚也一路跟了过来,走在玉逸尘身侧轻声问道:“贫僧节下送的东西,公公可收到否?”
玉逸尘伸手止了他言,仍陪贞书往内走着。贞书进了大殿,四顾见并无僧人走动,言道:“远处瞧着香火旺盛,怎的寺内这样冷清?”
胖和尚上前笑道:“女施主有所不知,今日寺中其他僧人皆在后院闭关禅修,不见客。”
玉逸尘见他答的很好,微微颌首以赞。
胖和尚亲自拈了香递给玉逸尘与贞书,这才又坐在佛前持杵击磬。
贞书起身默念良久才又拜过,自袖中掏出张小额银票投入功德箱中,才对那胖和尚施礼道:“法师,小女欲要求个平安符,不知要怎样才能求到?”
胖和尚问:“所求为何?”
贞书略一思索道:“母子平安!”
胖和尚深看了玉逸尘一眼才笑道:“贫僧马上就替姑娘办到。”
言毕出了正殿往西侧偏殿中去了。
贞书与玉逸尘在大殿外站了良久,才见那胖和尚持了一纸黄符纸出来,双手奉给贞书道:“这便是母子平安符,请姑娘收下,务必随身佩带。”
言毕,又请了玉逸尘到:“贫僧略备薄斋,请两位到偏殿一用。”
这偏殿亦供着佛像,往里走却是这和尚的住处一般,一张炕桌上满满当当摆了些素炒菜色,并备着两碗晶润润的米饭。贞书早起饿了,就着素菜吃了一大碗米饭,又盛了碗汤喝过,取帕子擦了手,见玉逸尘碗里仍有半碗饭,菜也不过略动几口,吃的十分艰难。
他终是没有吃完那碗饭,放了筷子道:“我亦饱了,咱们走吧。”
那胖和尚本在殿外等着,见贞书出来告别,玉逸尘亦是要走的样子,忙几步趋赶上来悄声问道:“公公答应贫僧的事情?”
玉逸尘略顿了顿侧身道:“改日你上京找梅训即可。”
胖和尚千恩万谢送着玉逸尘与贞书出了山门,喜不自胜的念着佛号进了内院。内院一众持矛的士兵将许多光头和尚们围困院中。此时和尚们正闭眼坐在院中打坐,见这胖和尚进来皆是面露嫌恶之色。
胖和尚对那为首的中军拱首道:“公公已经走了,官差们也撤了吧?”
中军肃脸道:“大内未有令下,吾等仍不能撤,得罪诸位了。”
胖和尚进了那戒守圈中,在为首一位面容慈详的老法师身边坐下,耳语道:“师祖,玉公公已经允了叫小僧进相国寺挂单。”
那老法师转头看了胖和尚一眼,微微摇头道:“佛法天下一家,为何非要争个高下?”
胖和尚笑道:“待小僧去了相国寺,再想办法叫师祖过去执掌,咱们这一派也算是发扬光大了。”
老和尚摇头长叹,继续闭眼念着佛号。
出了庙门,外面柳树上正生着嫩芽,几株桃树也正含苞待放。贞书背手走着问玉逸尘道:“公公可曾在佛前许过愿?”
玉逸尘反问贞书:“小掌柜许的何愿?”
贞书摇头:“不能告诉你。不过,如果你能告诉我你许的什么愿,我就告诉你我的。”
玉逸尘见她负首仰脸笑着蹦蹦跳跳往前走,身形瘦俏长跃,正青春的脸上光洁白净,动人的唇色弯成漂亮的弧形回头望着自己,忽而就实话实说道:“我许愿叫小掌柜莫要再叫我公公,往后永远,永远,都只叫我的名字。”
贞书往前走了两步道:“这有何难办,你听着……”
她回头高叫了一声:“玉逸尘!”
玉逸尘:“额。”
她转身往前走着,又高叫道:“玉逸尘!”
玉逸尘:“额。”
“玉逸尘……”
玉逸尘忽而紧走两步上前掰过她肩膀,低下头撮上她两瓣唇,吻了下来。
贞书有半刻的怔忡,呆站在那里,片刻忽而醒悟推开了他,快跑几步到栓马处解了缰绳牵了马,几次欲要跃到马上而不能。终是玉逸尘过来自她腰上扶了她,才能跃上去。
他们打马往回路上走,本在寺外墙跟下吃干粮的孙原梅训带着护卫位便也忙忙的收了干粮追了上来。
终于走到了正路上,贞书回头见马车仍无踪影,问玉逸尘道:“为何他们走的那么慢?”
玉逸尘摇头:“不知道。”
贞书怒道:“你在生我的气。”
玉逸尘摇头,并不言语。
贞书咬唇道:“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况且,我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女子失了闺誉很难嫁人,我且罢了,本就不是好东西,可她们还要嫁人,不能因我而连累了她们。”
玉逸尘拍马与她并肩,这才恳求道:“就只今天,你同我在一起。明天一早我送你去那刘家庄,可好?”
见贞书不言,他又补上一句:“他们并不知道你那一天出发,便是晚一天又如何?”
贞书心中天人交战,一时怜悯于玉逸尘,一时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太过出格,勒马咬唇半晌,见玉逸尘仍盯着自己欲要要个答案,免强点头道:“好吧。”
这或许是自她认识他以来,他笑的最开心的一次。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调皮的像个半大孩子一样,挥鞭抽了贞书的马一鞭子,又挥鞭抽了自己的马,高喊一声:“驾!”
柳色新绿,春草正萌的无际田野上,两匹马便奔驰了起来。
贞书侧眸望了眼玉逸尘,见他圆润的脸庞上满是笑意,再无长久笼罩的阴霾,自己也舒心笑了起来,心内暗诽道:或者我真是个坏人,恰好他也是。
再走不远有处集市,玉逸尘带贞书下了马走到一处客栈,孙原领着一众护卫在客栈外戒严,外面围的满满当当。贞书见了孙原才知道,原来自己始终等不到马车,是因为孙原带着人从另一条道上往这集市赶来。那么玉逸尘今日这出游,想必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不但柜台里没有掌柜,整个客栈从上至下也是空无一人。贞书随玉逸尘上了二楼,悄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这客栈老板你给弄到那里去了?”
玉逸尘此时心情大好,推了门道:“或许在家里数银子,总归不能叫他赔本。”
贞书进了屋子,见内里宽敞干净,地想必是新擦过的,还带着水印。问玉逸尘道:“你住那里?”
玉逸尘指了指身后道:“隔壁。”
贞书跳到床上坐了,拍了拍松软的被褥道:“我长这样大还从未睡过这样宽的床。”
这是一张纵深六尺的大床,许是新漆过,还带着些漆味儿。
玉逸尘笑着摇头,出门自往隔壁去了。贞书躺在床上咬牙半晌,心内渐渐有些悔意。明知他起意不纯还跟了他到这里,一再下定了决心要断,自己却又立志不坚定,这样缠搅下去,若在京中传出风言,贞媛与贞秀贞怡三个嫁作人妇,怕要因她的名誉而受牵连。正如贞玉所说,一个女子在夫家能否受到尊重,嫁妆重要,娘家更重要。若不是当年荣妃一力作主,贞玉怕也不能嫁到北顺侯府,而自从荣妃退位失势,便是搬了金山银山嫁过去的贞玉,一样要在侯府受婆婆刁难。
贞媛与贞秀贞怡几个一无得力靠山,二无丰厚嫁妆,除贞秀以外其余两个皆在人□□故上立不起来,若因自己再牵累了名誉,只怕嫁了人也会抬不起头来。
心中计议以毕,贞书便盘算起要一次说服玉逸尘叫他放手的话语来,这样咬牙盘算着,不知何时竟睡着了。
等她醒来,推了窗子看外面日已西斜,遂出门敲了隔壁门叫道:“玉逸尘?”
孙原不知自那里小跑了出来,推门道:“公公出去了,叫宋姑娘醒来了就在这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