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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气将手中的报纸握成一团,宛春捋了一捋思绪,此时已是火烧眉头了,根本没有功夫去找赵纯美和冯玉璋对质清楚,当先要做的应是阻止校花大赛易主一事才对。
眼睛紧紧瞪着天花板,宛春心里越是着急偏偏越想不起法子来。
李桧看她久不说话,因想自己本是三少爷那边的人,未经过三少爷的允许就私下替四小姐出了几趟差事,万一坏了三少爷的事,论起来又该是自己的不对。便偷偷的抬脚,趁着大家都不做声的时候,扭头走开了。
秀儿错眼里看见,也明白他的难处,便只当看不见,由着他去了。自己亲倒了一杯茶,递送到宛春手里笑道:“别想了罢,为了那个校花大赛,扭伤了脚不说,如今还劳累这么许多心神,何苦来呢?三少爷既是有主意,你就由着三少爷办理好了。”
宛春心里烦乱的很,接过茶却不喝,只捧在掌心里摩挲着。秀儿说完,她便冷笑了一声道:“要真由着三哥全权办理了此事,只怕我日后再不必见静语的面了。”
秀儿吐吐舌,从前倒没觉得自家小姐和柳小姐有怎样深厚的友谊,这会子看宛春一力的维护静语,知道是不能再拿校花大赛的事开玩笑的,便借着给宛春胶皮热水袋子换水的由头,忙闪身出了屋子。
她一走,屋里登时冷寂下来。宛春碍于一条腿动弹不便,就蜷起了另一条腿,抵在下巴颏那里,静静地沉思着。
方才李桧说季元已经去找柳少爷了,新闻是静语刊登的,季元去柳公馆也无非是再次证实而已。证实之后会怎么做,她一无所知。
总统府那边算是个意外,宛春想着那日张景侗对于自己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虽不知他们叫报馆发出不公声明是什么意思,但出发点总归是于自己无害的。
怎么办呢……怎么办……
宛春头抵着膝盖,前后轻轻的晃动身子,非常之愁苦。那被她握成一团的报纸就在脚底下放着,密密麻麻印满了铅字。宛春只管盯着它发呆,时间长了,眼睛不免酸涩些,看着那字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活像是变魔术一般。
她看得出神时刻忽的笑揉了眼,心里直骂自己傻气。如同总统府柳公馆一样,静安官邸也有自己的通讯社,她虽不能同意季元登报声明校花大赛易主的事,但却可以借用赵纯美和冯玉璋的法子,先季元一步在报上刊登自己因脚受伤,弃权于校花大赛的证明。
如此一来,岂不将校花大赛的事一了百了了?
这样想着,宛春就耐不住唤来秀儿问道:“我们家里的通讯社都是谁在负责?你替我找了他来,就说我有事拜托他呢。”
秀儿站住脚想了一回,近年来由于留声机收音机的普及,旧京的阔人们大都没有了看报纸的习惯,各公馆的通讯社也只是因为循着旧例没有撤销而已。这两日却叫人想不通,怎么各家都用起通讯社来了?
但宛春既然吩咐了,她一个做下人的是不便于多问的,就出去找了听差,让他往通讯社走一趟,叫来了通讯社的负责人张先生。
张先生向来在外头办差事,且兼任着账房一职,季元偶尔会到他这里挪腾些款子,去添补自己的亏空,两个人彼此倒也熟识。而宛春的月例钱都是经由上房余氏那边直接付给的,寻常也没有季元那样大花销,他们两个倒是从未见过一面。
此刻闻听四小姐找,张先生只觉诧异,跟随听差走到宛春屋子外头,为避讳就在窗户底下站着,朝里头回了几句话。
宛春就将自己要说的话仔细说清楚了,又对他道:“我是不愿意参加校花大赛的了,又怕从我们这里刊登弃权声明,别人会误会我是司马昭之心,所以你们的稿子写好之后,不要从静安官邸发出去,假如你在《京报》里有熟悉的人,就请麻烦你将稿件交给他,以他的名义刊登吧。”
张先生点了点头,听得似懂非懂,隐约记得早上三少爷也曾为了校花大赛的事找过他一次,只不过话说了一半就反悔不说了。如今四小姐重提起来,他心里不免犯些嘀咕,然而区区一届校花大赛,于静安官邸也没有多大关联,四小姐既然声明了不参加,他也只好照办了。
忙活完报道的事,宛春只觉累得紧,不是身累,而是心累。
原以为李家四小姐的头衔带来的是享用不尽的富贵荣华,却不料荣华背后还有这么些弯弯道道去需要她应付,若非她有仇在身,倒宁愿去做个小家碧玉。
按着额头稍事休息,秀儿也不知去了哪里,跟前一个人影子都没有。宛春说了那么许多话,这时才觉口渴起来,可恨自己行动全然不能自由,只好在床上扬声叫人来。
才唤了一句,就耳听得门外有动静,宛春隔着白纱窗,模糊见着几道人影走进了院子里。领头的正是她房中的丫头秀儿,两个穿长裙的女子紧跟在她身后,看身量并不像是母亲和娜琳她们。
宛春皱紧了眉,这个时候会有谁来她这里呢?
正疑惑着,房间的??扇门就已经被打开了,秀儿进来看她在床上坐着,不由笑道:“正担心你睡着会打搅了你,原来你并没有没有睡。巧的很,总统府的六小姐和赵公馆的二小姐知道小姐扭伤脚的事,结伴来看一看你呢。”
说话间,她身后的赵纯美和张曼宜就一同走了进来,齐笑着与宛春打招呼道:“密斯李,你的脚伤可好些了?”
宛春想千想万也没想到会是这两个人来,登时转过头冷冷瞪了一眼秀儿。秀儿让她瞪得心头一颤,也不知是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讪讪的端了两杯茶来,就垂着两只手不吭声的站在宛春的床边。
宛春知道不能在此时问清楚秀儿是怎么回事,只得勉强露着笑脸回首道:“没想到密斯赵和密斯张会一同过来,恕招待不周,快请坐下吧。”
她这个房间乃是旧时小姐的闺房,李宛春的祖母因喜爱闺阁里的布局,就没叫人把房子里的拔步床和桌椅换去,独独铺了一层印度织花羊毛地毯,从前院里扯上电线,将烛台更换成几盏壁灯而已。张曼宜和赵纯美满地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可以沙发椅子等物,秀儿就忙去拎了两个藤编绣墩来,上覆着绣帕,伺候她们坐下。
张曼宜自幼生长在总统府,父亲张祚凌原为东北三省的督军,与东洋、美利坚等国的使节很有些交情,故而在建国之后总统府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多少都承袭了美利坚的建筑风格,西洋气味十足。因此对于宛春这个古色古香的闺房,她心里非常艳羡,一面四处打量了,一面笑道:“我们本打算明日再来拜会你的,只因明日纯美姐所在的人文学院就开学了,所以才匆忙间做了决定,一同过来瞧瞧四小姐的伤势。”说着,转眼看见那一对立在雕漆大案上的美人耸肩瓶,嘴里不住赞叹道,“你这屋子当真漂亮至极,就算换了神仙来也可住得了。”
“六小姐谬赞。”宛春淡然一笑,目光却直追向赵纯美说道,“这都是前朝留下来的旧物,于我并没有多少功劳,二位既然忙得很,没必要特意前来的,医生已经说了,我这脚伤养上几日就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赵纯美听她的话外之音,好像对于自己和六小姐的造访并不如嘴上说的那样欢迎,便掩口轻咳一声笑道:“不管怎样,这屋子如今的主人终归是四小姐你呀,旁人欣羡都来不及呢。”说罢,她便起了身,猝不及防地探手在宛春脚踝上摸了一摸道,“那日在校花大赛上看见四小姐突然离场,想必伤的很重吧?虽然柳公馆的西医很让人信服,但若是四小姐不嫌弃的话,我们府里也有个术业专攻的家庭医生,对于治疗跌打损伤都极为在行,叫他来府里为四小姐诊治一番也好啊。”
宛春遭此突袭,不免吃了一惊,回过神才算明白赵纯美贸然登门不过是为了确认自己伤势如何罢了,想必是早上柳公馆和总统府的两则声明刺激了她,她才会出此下策。
还真是让她白费了一番苦心,如果她肯耐心等一等,明日就该看到自己的弃权声明,也就没必要在今日硬着头皮来静安官邸一探虚实了。
不过,来的也巧,她正愁弃权声明登了之后会引发季元的暴躁脾气,如今赵纯美既是愿意自既送上门来,她不妨就透些口风,叫她给自己当一回替罪羊罢了。如此,也就干脆的应下了赵纯美的话,面色不改的笑着答谢道:“那样真是好极了,我原就埋怨这脚伤好的太慢,贵府既然有此等人才,还要麻烦他来一趟,不论花销了多少,我们都会照实给付的。”
“密斯李何须这样客气。”
赵纯美见自己的目的很容易就达成了一半,不觉笑开怀道:“我们府里每月开给这些医生的花销,足够他们衣食无忧了,不必贵府出资,明日我就叫了他来给四小姐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