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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吹夏雨,窗多斜迸湿。尽洗红埃去,并将清气回。
“小姐醒了。”,耳边轻细温柔的女声传来。
清亮如珠的大眼眨了眨,冯蓉的视线自空无中收回,看向将她自摇床上抱起的女子。
面前含笑清秀的面孔,瞧着不过十七八岁,放在新世纪里,还是个不知愁滋味的高中生。
不等她心下多有感叹,女子抱着她移开步子步到窗前,冲着院子里唤了一声,“秀儿,去唤乳母来。”
廊道下正在浇花的少女清脆应了声,放下水壶,迈着小碎步走远。
冯蓉不由咕噜了一下小嘴,翻了个白眼,怎么,她难道除了睡便是吃么?不知道她不喜欢那奇奇怪怪的母乳么?
想她当年好歹也是叱咤风云的商场女豪杰,哪怕是因着情之一字迷了眼,走错路,最惨也不过丢了条命。
她无牵无挂,拼也拼了,享受也享受了,死便死吧,反正法网恢恢,那个要了她命的狼心狗肺哪怕是得了她的钱,估计也没命享受。
虽然遇上奇妙机遇偷得一条新生命,可这起步未免太让人心酸尴尬了。
她成了软体动物,每每想到此处,冯蓉只觉得面皮抽搐。
正自在n+1次叹气时,避如蛇蝎的母乳再次递到了嘴边,冯蓉攥了攥拳头,毫不客气的哭了。
清嫩洪亮的哭声响彻屋内,青衣素裙女子看着慌了神色的乳母,和她抱在怀里的襁褓,急叹道,“小姐还是不肯吃母乳,这可如何是好。”
那年轻的乳母被请来左相府,也从没想过会遇上这样难伺候的娃娃。
她轻柔拍打着怀里的襁褓,面上笑意尴尬,“青篍姑娘,要不还是喂些牛乳吧。”
她暗自叹了口气,怀里这小祖宗金贵着,可是左相府至今唯一的嫡嗣,她可不敢这样让这小祖宗哭呕了嗓子。
青篍叹了口气,转头吩咐一旁的小丫鬟去取热好的牛乳来,自己上前抱过小主子。
小丫鬟急匆匆跨出门,唤作秀儿的少女便同样急匆匆进门。
“青篍姐姐!相爷回府了!”
青篍一怔,喜道,“相爷回来了?”
“门房上来传话,相爷正往咱们院子赶来。”
夫人前日难产,拼着命将孩子生下,如今身子还弱着终日昏昏欲睡,最惦记的便是外出的相爷何时回来。
青篍欣喜下,看了看怀里大眼滴溜溜转动的蒂莲,轻轻拍了拍襁褓柔声道,“小姐乖,要好生听话,奴婢过会儿再来看小姐。”
言罢将孩子交给一旁的乳母,语气低厉的交代了两句,步下匆匆出了耳房,穿过廊道往正屋去。
冯蓉对从未见面的亲爹还是满心好奇的,据说还是个丞相,若是没记错,相位算是文臣之首吧?
似乎见她抻着小脑袋往门帘处看,似是盼着什么,秀儿嘻嘻一笑,抚了抚她的小脸哄道,“小姐别急,相爷看过夫人,定然会过来看望小姐的。”
冯蓉吧唧吧唧小嘴巴,咧嘴笑了笑。
事实上,冯蓉好奇见到的丞相爹并没有让她等很久。
彼时她正颇温顺的吃着乳母喂的牛乳,便听廊道上守门的小丫鬟行礼,随即便是帘子一打,一串脚步声踱近。
抬手揉了揉模糊的眼眶,冯蓉眨眨眼,视线清晰后瞬间呆住,直愣愣的看着上方浮现的脸孔,脑子呈现空白状态。
书上说的眉目如画面若冠玉,说的就是这样的脸吧?肤色白的像玉,眉形浓长峰骨凌厉,凤眼长而有神,挺直的鼻梁粉薄的唇形,长发一丝不苟箍着玉冠,这厮,这厮这厮,神呐。
最火的某位被称之为行走雕塑的男艺人,都没这位长的这么赏心悦目!
乳母拘谨的起身行礼退到一旁,抱着她的秀儿亦垂首行礼,见相爷伸手似要抱小姐,连忙小心翼翼将冯蓉递了过去。
刚出生的孩子实在没什么好看的,男人皱皱眉,盯着那双黑亮清透的大眼,记得人说过,这个时候的婴孩六识不清,应当是看不清晰事物的,可这孩子就这样瞪着大大的眼与他对视。
帅哥皱眉都这样好看,这可比前世那个她‘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狼心狗肺要醒目多了!
冯蓉冲亲爹笑了笑,伸手不客气的去摸他脸,奈何胳膊短而软,只能抓住一缕头发。
“小姐这样小便会笑了,可真是灵慧。”
冯蓉眨眨眼,顺着声看去,当即又被闪到眼珠子,站在男人身边的是一锦衣华服的大美人儿,这位美人儿衣裙鲜华夺目面容精妆玉抹,与那位自称她娘的空谷幽兰截然相反,这朵俨然是株艳丽芍药。
听她语气,莫非是丞相爹的小妾?这两日自常常来看望她的青篍口中听说,丞相爹是给皇帝办公外出去了,眼下看来,莫非老婆在府里九死一生给丫生娃险些没了命,这货竟然带着小妾出远门了?!
这样想着,冯蓉撇撇嘴,对于丞相爹的好感莫名降下几个层次。
抱着冯蓉的男人听了,清冷的眸色浮现笑意。
这时那芍药美人儿又开口了,声音娇柔,“小姐生的真漂亮,她可是老爷头一个嫡子,老爷为她取个名字吧。”
取名字?这事儿该是她那位亲娘来提醒亲爹的吧,怎么一个小妾还指手画脚?!冯蓉在‘小三’这一特有物种上吃过亏,甚至丢了命,如今对这位小妾满心厌恶。
于是,冯蓉小娃娃泄愤似的哼了一声,将毒舌咒骂化作一连串的外星语。
众人只听陈姨娘言罢,小姐便‘啊啊啊’了起来,不由皆会心一笑。
这下丞相爹不苟言笑的俊脸终于浮现掩不住的笑意,他一手端着小襁褓,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冯蓉的小脸,声线低磁清和,“你这样心急便想跟爹爹说话,真是个钟鸣灵秀的孩子。”
冯蓉瞪着眼伸手去扒拉他的大手,心里嘶吼,你说谁孩子?!你这道貌岸然三妻四妾的伪君子!长得帅了不起啊,老娘不稀罕你这样的种马爹!
显然,在场诸人皆会错了意,包括她口中‘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看着扑腾的欢快灵动非常的小丫头,清隽的面上浅薄的笑意放大,男子清声失笑伸手轻松的制住她的小胳膊。
万年不动的人今日居然笑了,众人纷纷诧异呆愣,倒是陈姨娘先回了神,美目闪烁不定看向被男子抱在怀里的女婴,朱唇轻抿,面上浮现惊喜上前拨开襁褓的边缘。
“老爷快看,是朵漂亮的胎记。”
眼睫低垂看去,清暖的视线当即便定在女儿白嫩嫩肉嘟嘟的左肩,单手拨开襁褓一边,男子定定打量那一朵拇指大的朱红胎记,细看去,竟是两朵连枝含苞待放的莲苞。
“茎叶相连各表一边,并蒂莲。”,清声低喃,拇指摸搓着那片朱红,再看向怀里歪着头似是想看那胎记的孩子,薄唇弯起笑意,男子清和道,“极美,爹爹便给你取名‘蒂莲’,日后唤你莲儿,可好?”
瞅的脖子都酸了也没瞅见那胎记啥样,冯蓉闻言翻了个白眼,心道不好!莲儿莲儿,恶心死了!
正在大堂内气氛和睦,冯蓉在认知到自己恶俗的胎穿之后,第一时间便被新爹冠上了新名字时,一个打破喜悦气氛的消息随之而来。
“老爷,夫人...夫人没了!”,清秀的小丫鬟踉踉跄跄的跑进来,颤抖着声回禀完,紧接着扑通一声跪下大哭起来。
堂内众丫鬟婆子愣了愣,纷纷扑通通跪地哀戚大哭,就连那娇媚的陈姨娘亦一脸难以置信的掩面落泪。
冯蓉惊愕,扫视一眼,看向自己新鲜出炉的爹,在这一片虚情假意的哭声里,这个美男爹恢复了原先的冷漠表情,默了会儿,淡淡道了声,“厚葬夫人,到谢府去传讯吧。”
夏末的天,冯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