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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垂目沉思,通过方才那些话,江洛修心下已明白了蒂莲准备‘回敬’三皇子准备的计谋,不由摇了摇头。
“两人以同样的罪名凑在一起,陛下一定看的通透了。”
月眸略弯,蒂莲道,“便是不以同样的罪名,难道睿帝便看不出此番是太子殿下被三皇子设计了?他既然一直观望两个儿子的争斗,必然是期待谁能胜出,手段是高深还是拙劣都不重要,总之他要的本便是结果。”
江洛修沉眸,片刻沉缓道,“东宫那件龙袍,莲儿要如何处理?”
“爹爹。”,蒂莲浅浅勾唇,“莲儿听说,皇帝的朝服为九龙,正面反面统共五条,实乃九五之尊的含义,双臂之上各有一条,而另外的一条在龙袍的内衬,一般人是看不到的,最后一条龙,便是帝王本人。而太子的朝服则是八条,除与帝王相异的明黄色外,差就差在内衬的那条龙上。”
江洛修闻言了悟,浅笑摇了摇头,“也便是你,换了旁人,谁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蒂莲低笑,侧头看向摇曳的车窗,“这便要看太子的手下中用与否了,若是能在御林军翻出那条龙袍前,将做了手脚的龙袍提前透漏给御林军,太子便可安稳无忧,可若是手脚不够麻利,那太子和三皇子,只能一起倒台了。”
其实助太子,不过还是为着江蓠的事回谢他,但即便是两人都倒台了,对蒂莲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彼时谢珩源得了刘君尘送去的消息,也不由神色大变,唤人牵了马疾驰往‘順千赌坊’去。
谢珩煦与冯榭二人还对峙着,二人神情皆不太好,乍听急促的马蹄声驶来,冯榭侧头一眼看到谢珩源,阴沉的眸色便浮现了笑意。
“谢珩煦,此次怕是不能如你的意了。”
看到谢珩源神情不对,谢珩煦心下也不由提了提,看了冯榭一眼,冷哼一身,大步迎上谢珩源。
“子煦。”,翻身下马,谢珩源大步靠近压低声道,“东宫事变,你尽快将赌坊那件东西翻出来送进宫去,要亲自送到御书房。”,言罢看了不远处一脸冷笑的冯榭一眼。
眉心轻蹙凤眸一沉,谢珩煦并未多问,转身大步进了赌坊,带着十名京畿军进去,不一刻卷了个包袱出来,利落的翻身上马。
见他策马要走,冯榭眸色暗沉看着谢珩煦手中的包袱,冷声道,“谢将军不等御林军了?便是此时入宫,怕也晚了吧。”
端坐在马背上,谢珩煦冷淡勾唇不曾看他一眼,“晚与不晚,咱们片刻见分晓。”,言罢厉喝一声,策马离去。
追上一步,冯榭眯着眼看向拦住他的谢珩源。
谢珩源不苟言笑的面上古井无波,一字一句道,“冯大人还是在此等御林卫到来好为令弟收尸。”
定定看着他,冯榭冷冷一笑,负手转身等在赌坊外,在他看来,即便是谢珩煦此时入宫,也赶不及救太子一命了。
此时远离宫门一角的马车上,江洛修静静看着自己的女儿拔了发间银簪在明晃晃的龙袍上做手脚,只觉得额际太阳穴咕咕直跳。
挑断了几处缝线,蒂莲将龙袍内衬整个扯下来,无暇顾及内里不完整的漏洞,随即又找到胸前张牙舞爪的团龙,将五爪拆成四爪,团成一团用青缎包袱裹住自车窗递出去。
莫殇怔怔看着探出头来的蒂莲,此时她乌丝披散素容清丽,月眸精粹无波。
“快,送回东宫去,若是御林军还在搜索,便随便引一个御林军发现‘它’。”
不及回神,莫殇便抱了包袱转身离去。
“挑了一只龙爪,是为何?”
随手绾起头发,蒂莲一边笑道,“五爪金龙,四爪便不算龙,如此不过是为了防范万一。”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睿帝面色阴暗青白斜靠在龙椅上,睨着下首并肩而跪的两个儿子。
此时的龙案上摆放着两个包袱,御前总管德安与凤琰一同上前解开,众人的神情皆有些暗沉,太子安和夏侯曦则面色苍白微微颤抖。
包袱解开,内里的东西便暴露在众人视线内,德安与凤琰齐齐变色,伏地高呼,“陛下息怒。”
睿帝拍案而起厉声怒喝,“朕还没有死,你们一个个皆如此迫不及待!!朕的好儿子!”
紧接着便听‘咚’的一声,睿帝便跌坐在龙椅上喘息不定。
“陛下!”
“父皇!”
德安连爬带滚的扑到龙椅旁跪下,一边为睿帝顺着气息,一边恳切劝慰,“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二位殿下素日最是孝敬陛下,此时定有隐情啊!”
凤琰闻言连忙颌首,“请陛下准许臣检查这两件龙袍,定能查出漏端。”
睿帝气怒攻心,喘息不定,颤抖着手一把推开德安,伸手抖开左边的龙袍,满布血丝的龙眸大瞪,片刻眉心一蹙扔给德安,“展开!”
德安抖着手应声,连忙起身将龙袍抖开,便见胸前团龙伸前的龙爪缺了一爪,众人见之不由纷纷一怔。
太子安支在地上的双手一软,险些五体投地;而夏侯曦则面色惨白跌坐在了地上。
德安伸手抚了抚龙袍内里,片刻神情怪异,唇瓣微抖苦笑道,“陛下,这乃是误会啊。”
他伺候睿帝几十年,对龙袍抚过没有百遍也有八十,这件龙袍内里明显被人卸掉了,但此时能够安抚住睿帝的怒火,便也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听他这样说,睿帝面色缓了缓,龙眸阴桀看向一旁的凤琰,“将那件给朕展开!”
凤琰连忙垂首应是,上前将龙袍整个展开,睿帝扶案起身目呲欲裂,伸手便探到了龙袍内里,片刻颤抖着跌坐在龙椅上,一指跌坐在地上面容惨淡灰败的夏侯曦,声嘶力竭的吼道。
“给朕将这逆子,打入地牢!!即刻赐死!赐死!!”,睿帝吼完,便龙躯一软昏了过去。
御书房内当即大乱,太子安连滚带爬的起身扑上前去,一脸悲戚痛呼,“父皇!父皇珍重龙体啊!”
德安沉着脸看他一眼,长长叹了口气,与凤琰一同扶起睿帝急急离开御书房。
而被众人无视的三皇子夏侯曦,则随后便被凤羽带领的御林卫押入地牢。
这场明争暗斗血雨交锋的夺位之战,由三皇子夏侯曦的落败而终结,随着结果传遍京城的,还有睿帝病危的消息。
直至康顺二十一年,睿帝在位执政已有二十一载,这位帝王虽然没有什么丰功伟绩,但好在将祖上传下的江山执掌周全,百姓们亦都安居乐业。
在夏兰朝的历史上,睿帝在位的时间算得是最长,寿命也是最长。
三皇子落败后,太子安除却暂代朝政,便是每日带领众位皇子皇孙在龙榻前侍药,端茶倒水事必亲为,实乃孝子典范。
康顺二十一年十月初三,卧病一月的睿帝病逝,享年五十又四。
国不可一日无君,翌日,群臣在太和殿前力劝太子安继位,主持国统以及先皇葬仪,二十七岁的太子安悲叹无奈勉力称帝。
登基第二日,安帝遵照遗诏,追谥睿帝为康德顺敏帝。改国号乾华,册立太子妃苏氏为后。
这位帝王上位后的第一把火,便烧在了原三皇子党的有力臂膀,冯家。
威荣一时的威武将军府,以‘意图谋逆,助纣为虐’罪被诛三族,家当全部充归国库,冯氏三族亲眷一千六百三十口人全部入狱。
“除冯家儿孙,其他人皆被发配北关去做劳逸。”,自窗口看着街道上长长的发配队伍,谢珩煦眉心轻蹙。
月眸微垂,蒂莲抚着纤白的掌心,低喃道,“夏侯安此人,果然叵测狠辣。如此一来冯家三十万兵马,可是被他牢牢握住了。”
“下一步。”,谢珩煦侧头看向蒂莲清美的侧面,“我们是否该做些什么?”
眼睫轻抬,蒂莲浅浅含笑,“按你的想法去做,毕竟他一继位,我们便成了眼中钉了。”
“莲儿。”,轻轻将她揽住,谢珩煦有些叹息无奈,“本是两年后孝期便满,可眼下安帝一登基,若是再起战事可如何是好。”,夏兰朝换了帝王,那之前与星陨签订的十年友好缔约书便没什么约束了,星陨朝若是趁着新帝尚未完全把持朝政之际来犯,那威武将军府一倒,谢家便首当其冲要带兵出征。
蒂莲清笑,“无妨,我不急。”
谢珩煦便抿唇瞪眼,咬着牙道,“我急!”
月眸轻斜睨了他一眼,清美的面上难掩笑意,蒂莲挣开他翻身回榻,夕阳透过雕栏镂窗在她水碧裙衫上投下斑斓点点,美如琼花曦露。
谢珩煦怔怔看着,缓缓勾唇笑若朝阳,只要能与她共度此生,便是再等一辈子也值了。
见他未跟过来,蒂莲不由侧目,便见到谢珩煦倚在窗口看着她,笑的灿烂而傻气,不由失笑。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坐下。你究竟有多久未处理过账目了,今日我一本都不瞧,都留给你。”
谢珩煦闻言失笑,踱步过去落座,一手挑起笔杆一手翻开账簿,长叹一声煞有其事的道,“姑娘您费心了,都交给小的吧,便是废寝忘食,也会给姑娘打理清楚的。”
蒂莲闻言似笑非笑,斜卧在软榻上伸了伸腰,舒适的合目假寐。
谢珩煦抽空看她一眼,不由神色温和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