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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婆子的话音一落,方婉茹的脸色当下难看起来,此事何人所为,她心中大概有数,不然那丫头也就不会跑到厅外偷听了,只是被人这样当面揭发出来,她的面子实在难看。
“胡说。”不等方婉茹有所行动,秦黛心率先发起难来,令人备感意外。“母亲可不要听信这两个婆子胡言乱语,二姐姐天性善良,偶尔不过使使小性罢了,哪里有她们说得这样恶毒?我与二姐姐感情笃深,她定然不会这样对我的,还请母亲明察。”这番话下来,不但方婉茹不解,四个丫头意外,连在厅外偷听的秦倩心也纳闷起来。
这话说得方婉茹心里无比舒坦,好比大热的天里喝了一碗蜜水一般。想不到浑不令的小三,也有能为她分忧解愁的一天。想到这里,她连忙换上一副慈母模样道:“我儿说得有理,这两个婆子实在该死,中伤主子,其心可诛。来人,拖下去打三十大板,明日便卖了。”语速很快,生怕有什么意外的样子。
海棠忙叫了人来,捂住两个婆子不停叫嚷的嘴,绑了下去,厅里才安静起来。
方婉茹细细的打量着秦黛心,越发的觉得她不同起来,刚才那番话,说得句句真诚,不似虚假!如果她早早的就有这样的性情,就算她嫁进贾府,也能是府里的一个依靠,何苦生出后面那些事情来来。
“今个儿你受委屈了,好孩子,快到我跟前来。”方婉茹招了招手,秦黛心依言上前。
方婉茹握着秦黛心的手,和蔼可亲的道:“好孩子,都是那两个混帐的婆子,让你受了苦,你可千万不要听信她们的话才好。”
“母亲放心,我自是不信的。”秦黛心笑,眼里一派暧意。
方婉茹欣慰的拉着她说了会儿话,估摸着厅外的二小姐偷听结束,回了她的住处时,才让海棠拿了一小袋子精细的银锞子给秦黛心玩,接着推说自己累了,让海棠送了她。
“海棠姐姐,不知道祖母回来时可是累着了?我这个时辰过去,也不知道方便不方便?”秦黛心笑着问。
海棠看秦黛心的目光不一样了起来,颇为恭敬的道:“太夫人年纪大了,舟车劳顿了一天想来是乏得狠了,夫人方才去过,万妈妈说太夫人歇下了,让夫人有话明日在说。”
不过一句话,她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果真当得方婉茹的心腹。
“多亏了姐姐的提醒,要不然我冒冒失失的跑了过去,定是让人看笑话了,如此我明日再去便是了。”
“三小姐心思细腻,这样做极好。”海棠也不多说什么,一路送了秦黛心到垂花门处,转身回了方婉茹的院子。
随后方婉茹便海棠叫了秦倩心来,母女两个在厅里说了一个时辰的话……
秦黛心带着四个丫头回到畅晓园,吩咐人为自己准备热水,洗漱完毕以后,叫了如意和雪晴进来问话。
“姨娘那边可歇下了?”她惦记苏氏,怕她担忧过度,不得休息,府里事非太多,她高龄怀子,想来是很辛苦的。
“早早便歇了,奴婢让人把小姐选的花灯放好,明个一早好拿给姨娘看,她一定喜欢。”
“夫人那里呢?”她放下心来,又转问了方婉茹那里的动静。
如意沉思一下,道:“奴婢派去的小丫头回话说,二小姐还未走。”
“下去吧!”她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到底是亲生的骨肉,终究是不同的。
如意看了一眼雪晴,曲膝退了出来。
屋内一片寂静。
“你跟在我身边日子虽短,却也见识了不少事,可知我为何去夫人那里说那番话,还袒护了二小姐?”秦黛心问。
雪晴想了一下,道:“奴婢斗胆猜测,小姐是想给那两个婆子一个教训,主子间虽有嫡庶之别,可下人终究是下人,不论捧了谁的饭碗,都不能以下犯上。两个婆子受了罚是小,小姐想让其他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是大。至于袒护二小姐,奴婢猜小姐是怕夫人猜忌,姐妹间相互扶持是好事,若为了小事生了龃龉,只怕夫人心里也不痛快,小姐为了照顾夫人的面子,不得已为之。”
如此明白事理,知进退,又懂得府里的弯弯曲曲,可见她以前也是在主子身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那红衣女子要伤自己时,她已然做好了动手的准备,竟有保护自己的意思,她到底是谁派来的,为保要保护自己?明明知道那两个婆子是被自己所伤,却不生张,莫非知道自己的底细不成?
秦黛心的目光细细的打量着雪晴,骨架匀称,手脚比一般女子略长些,肤色偏黑些,眉目间有种旁人无法窥探到的傲气……
还有她的鞋。寻常女子雪天出行,鞋子哪有不脏的道理?可她的鞋,却总是干干净净的,若不是身上带着功夫,哪里会在雪地里走得这般轻松。
“那红衣女子,你可认识?”语气里有探究的意思。
雪晴暗叫了一声“不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奴婢不认识,但看她穿着打扮不俗,应该是哪府里的千金。”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诚恳一些,生怕在秦黛心面前露出什么破绽。
“你娘去了庄上,一切可好?”她适时的换了个话题,再也不问今天的事儿。
雪晴暗自松了一口气,提起精神应付道:“好,我娘识字,又是小姐派人送过去的,哪里会不好,听说现在也没有什么活计,等开春了,怕是要忙起来。”
秦黛心点头,“你若是想她,抽空去庄上看看也好。”
试探,绝对的试探。
雪晴深吸了一口气道:“奴婢在小姐身边当差,哪有闲工夫去庄上?有时间还要多跟如意姐学学在这府里为人处事的门道,没有比在小姐身边当好差在重要的了。”话里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秦黛心笑,“我这里哪有什么事,有如意安排必然妥当,你若是想去,与如意说一声就是了。”
雪晴连忙跪下磕头,谢了她的恩典,又起身道:“有如意姐在,奴婢自然一万个放心,但奴婢入府就是为了报答小姐大恩,若不是小姐,我怕是病死了也没人管,只有在小姐身边侍候着,我才安心。”这是她的心里话。
秦黛心点头,称自己累了,便让雪晴去叫了爱莲在外间值夜。
雪晴曲膝退下,不一会儿爱莲进了内室,端来了一碗香喷喷的白米粥,一蝶小巧的玉米饼,两个白水煮蛋,上秋时腌制的脆黄瓜,淋了香醋的笋子。
“啊!我正饿着呢!”在外面跟婆子生了一肚子的气,她根本没吃饱,此时闻到这食物的香气,哪里还忍得住。
爱莲笑,她还记得秦黛心说过要多吃粗粮,对身体好,便用玉米面细细的做了薄薄的玉米饼,没想到小姐吃了,连连称赞她做得好吃。她见秦黛心今天没吃什么,这才去厨房做了,哪知道刚好合了她的心意。
秦黛心喝了粥,只吃了一个鸡蛋,倒是吃了几个小玉米饼,这才漱了口,让爱莲把碗盘撤下去。
爱莲唤来两个小丫头收拾一桌子的碗盘,她忙着铺床添炭,怕秦黛心夜里冷,又加了一床被子,才侍候秦黛心睡下。
睡梦中,秦黛心似乎又听到了那熟悉的说话声,不自觉的,她的思绪便紧跟着对方走,全身的气悄悄的运转起来,她似乎是醒着,又好像睡了,身体意识都处于半分混沌,几分清醒的状态,那种痛苦的承受转瞬而至,她忍耐着,知道极限过后便是通体的舒畅。
天色已晚,夜色正浓。
慕容景手里拿着一张小小的字条,半点睡意也无。他打开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小字条,注视着上面几个早已熟烂于心的小字:遇铁义侯千金,三子,争执无碍,似起疑心。
他知道她聪明,却没想过自己派去保护她的人,这么快就要被发现了,他不禁想起二人初遇时,她正在睡梦之中,月光照在她脸上,让他看到一双紧蹙的蛾眉,她似乎睡得很不安,很脆弱,好像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自己当时受了伤,却被她脆弱的模样吸引着,哪知道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为什么的时候,她却突然醒了,脸上的神情瞬间变成了警惕,她甚至还向自己藏身的地方看了几眼,他暗道不好,转身要走,却被她追了出来。
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女人特有的直觉,为了不惊动别人,他想着悄悄靠近她,点了她的睡穴,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做个安稳的好梦。
哪知道事情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她身上竟是带着功夫的,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的偷袭,两人交手十几个回合,她竟然跟自己打个平手。
虽然他受了伤,也没有尽全力,可是这样的身手仍然让他感到惊讶。看她的穿着打扮,该是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才是,怎么会有这样一身让人惊艳的功夫呢!
惊艳,用这个词来形容她一点也不为过。
慕容端睿不犹想起在小前庄时她追自己出来时的勇敢;拨断箭时的果断,被自己调侃时恼怒却又快速的反击。他想起自己被追的那个晚上,她咬牙切齿的俏模样仿佛又出现在眼前,她会易容,竟然用那种的方式保全了秦府不被牵扯,也保护了自己。当他再次回到她身边时,她正受着伤,一副有些虚弱的样子,却神采奕奕,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从没想过为什么要那样去做,但是做了就不后悔。还有那次,她被土匪劫了,却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戴了顶可笑的斗笠,神情却那么自若,她质问亲人时的犀利让他侧目,他感觉到了她的不在乎,也许她要的,只是一个公道?
怕是她自己也没发现,在自己面前,她从没有隐藏过情绪,好的、坏的、喜的、悲的,或许是她不在乎吧!哪怕是毫不犹豫转身离开那一刻,痛的也是自己的心。
似乎每次他们相遇,都是在夜里,多了几分爱昧,好像还有点见不得人。
想到这里,他攥着字条的手又紧了紧。
她遇到了铁未阳了吗?
铁家的义子,是个人物,还有那个李慕,似乎也有几分本事。以秦家的家底,怕是会对这二人趋之若鹜吧!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