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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忙道:“二小姐快请进屋吧。”
青翎点点头,过了小年雪虽停了,天儿却更冷了,在外头站了这会子有些冻脚,小丫头打起团花福寿暖帘铺面一阵花香袭来,定睛一看,堂屋里摆着两盆半人高的花树,翠叶间盛开着一朵朵紫红色碗大的花,花瓣翘起,形如兰花,馥郁的花香也极像,青翎认识,这是南边常见的紫荆花,并不算多稀奇,只是如今这样的寒冬腊月,又是在冀州府里就成稀罕物了。
花前立着一个有些丰腴的贵妇人,瞧着有三十出头的年纪,虽是家常打扮却也难掩丽质,想来是文大奶奶了,果真不负美人之名。
青翎暗暗在心里把她跟自己娘比了一下,应该说各占声场,若以花为喻,娘更像傲霜而开的菊花,看似柔弱实则刚强,而眼前的这位美人像是她旁边盛开的紫荆花,美而艳,就不知那位皇后娘娘是什么样了。瞧安乐王的样子,皇后娘娘当年必然艳冠群芳,不然怎会得皇上如此爱重。
青翎蹲身福了福:“青翎给大奶奶请安。”
文大奶奶把手里的喷壶递给一旁边的丫头,忙伸手扶起她,仔细端详半晌:“当年虽无缘见侍郎府的姐姐,如今只瞧见你就能知道翟姐姐果然名不虚传,真生了好个体面标志的模样儿,在冀州府这些年,都不知道胡家藏着这么个美人呢。”说着拉着她的手指了指旁边一位穿着粉色绸缎衣裳的小姐:“这是婉婉是瑞儿的姐姐,过了年就十六了,念了两年书,后来荒了,如今正跟着嬷嬷学针线呢,听说你要来,早早的在这儿等着了,你们年纪一般大,往后当多亲近才是。”
青翎早瞧见文大奶奶旁边的小姐了,眉眼儿颇似文大奶奶,果然是文府的小姐,正好奇的望着自己呢。
青翎便先问了一句:“小姐是几月的生日?”
文小姐笑道:“我指定比你大呢,我是正月里生的,大生日。”
青翎:“如此青翎见过文姐姐。”
文婉婉:“咱们一边儿大,不用这般客套。”
文大奶奶:“这话是,我这正愁着婉婉这丫头在家里没个伴儿说话呢,往后你可得常来,也省的这丫头总缠着我。”
正说着外头的小丫头进来道:“大奶奶,花园子的张婆子来了。”
文大奶奶:“来了还不进来瞧瞧这两盆花儿,昨儿还开的好好,今儿却落了许多骨朵,叶子也有些发黄。”
丫头应着叫了人进来,瞧打扮是个粗使的婆子,进来便行礼。
文大奶奶挥挥手:“行了,别行礼了快瞧瞧这花倒是怎么了,万岁爷特意赐下的,不能有闪失。”青翎心说,这御赐也有御赐的坏处,弄盆花还得担惊受怕的,生怕养死了落个大不敬的罪名。
那婆子围着花瞧了半晌儿,为难的道:“夫人这花儿是个稀罕物,不是咱们这儿的,倒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这屋子里的炭火太旺,熏得不好了。”
文大奶奶:“既如此,撤了两盆炭火出去吧。”
青翎不忍这花糟蹋了忙道:“大奶奶,既是南国番邦供上的花树,必然是南边的花,自然怕冷不怕热的,如今正在腊月里,若撤了炭火,只怕这花反倒不能适应了。”
文大奶奶:“是啊,怎么忘了这茬儿了,宫里的花匠来的时候特意交代下,这花怕冷,需找个暖和屋子放着才是,只是这又怕炭气熏着,该怎么好?”
青翎:“这花不怕烟气的,因此在南边多种在道观寺庙之中。”
熊孩子插嘴道:“你怎么知道的?”
青翎咳嗽了一声:“那个,在一本书里头瞧见过。”
熊孩子:“你不是糊弄我们吧,那你说说这花叫什么名儿?”
青翎:“这叫紫荆。”
熊孩子摇头:“不对,不对,我听宫里传旨的老太监说了,这叫羊蹄子花,你看这花的样子像个羊蹄子,所以得了这个名儿。”
青翎:“这花的俗名是叫红花羊蹄甲,也叫紫荆。”
文小姐:“瑞弟别闹,胡妹妹的紫荆可比你那个羊蹄子花好听多了,就叫紫荆。”
熊孩子撇撇嘴:“你们女人就喜欢这些没用的,有这功夫还不如玩点儿玩意呢。”
文大奶奶,摸了摸他的头:“多大了就知道玩。”
说着看向青翎:“二小姐果然博学多才,既知道这花的名字想来也知道怎么养了,你来瞧瞧这花今儿怎么打蔫了?”
青翎仔细看了看:“青翎也是略知一二,并不会养花,只依着这花的性子瞧,像是水大了,您看这下头的花盘中还汪着水呢。”
文大奶奶:“我还说是缺水了,今儿一天浇了三回,莫非这花还怕水大不成。”
青翎心里直叹气,这位一看就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娘亲虽说也是千金小姐出身,自从嫁进胡家,什么时候地里该种什么庄稼,施几茬儿肥,什么时候除草,简直如数家珍,在地头上瞧上一眼就大约知道今年的收成如何,哪像这位估摸五谷都分辨不清。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胡家虽不穷根儿上说也是个庄户人家,靠地里的庄稼吃饭呢,哪能不知道这些,文大奶奶嫁进文家养尊处优,估摸出去的机会都少,便偶尔去花园子里头赏赏花,看看草,也不过应景散心,哪会知道花是怎么养的。
青翎还未说话,刚那个花园的婆子忙道:“是啦,这位姑娘说的是,是水大了。”
文大奶奶:“那去把地下的花盘换了来。“拉着青翎:“今儿多亏了你,不然这两盆花可糟蹋了,若是旁的也无妨,只这两盆却是御赐之物,当精心照管才是,出了差错未免不妥,外头烟气大,里屋暖阁倒好些,咱们进去说话。”拉着青翎进了里屋。
其实也没什么话说,说的都是些不关紧要的家常,晌午摆了小席,也算宾主尽欢。
吃了饭眼瞅时候不早,青翎便起身告辞,文大奶奶倒也没狠留,叫婆子送着青翎出去了,上车的时候青翎自己都忍不住往文府瞧了一眼,这赏花宴还真是蹊跷,本来以为是安乐王找的借口,莫非自己想错了。
见文瑞嘟着嘴站在车边儿不舍得回去,不禁想起了青翧小时候,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有孩子缘,好像所有的孩子都喜欢粘着自己,青翎心一软,把自己腰上的荷包解了下来,递给他:“这个给瑞少爷玩吧。”
熊孩子接过去就把里头的万花筒拿了出来,眼睛一亮:“这东西我在小舅舅哪儿见过,没这个好呢就当宝贝藏着,都不让我碰呢。”对着日头不停转着瞧着。
青翎莞尔一笑,上车走了。
青翎本以为直接出城回家了,不想马车却停了,谷雨忙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忙又缩了回来,在青翎耳边嘀咕了几句。
青翎暗道,还说自己多想了,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呢,有些话是必须说清楚的,不然后患无穷,自己可没心思跟慕容瑾玩暧昧。
想到此,便下了车,福海还怕这位请不下来呢,到时候主子爷一发怒,能有自己的好儿吗,不想这般容易,忙道:“二姑娘里头请。”
青翎抬头看了看,是上回温子然截住自己的那个茶楼,估摸这茶楼跟安乐王也有关系,谁说年纪小就不谙世事来着,安乐王才不过十五,手里的产业买卖不知开了多少,这些买卖一能赚钱,二能当耳目,简直一举两得。
便将来他登基当了皇上,有这些耳目,也不会被下头的官员糊弄了去,十五岁便有这样的布局,何等心机。青翎相信慕容瑾会是个千载难逢的明君,但跟自己毫无干系。
跟着福海一直进了二楼雅室,谷雨被福海拦在了外头,屋里只剩下两人。
慕容瑾坐在中间,桌子上摆了一组鲁班锁,从六根到二十四根儿的一应俱全,是用花梨跟紫檀做成的,真是够奢侈。
慕容瑾正在摆弄那个二十四根的头都没抬,摆弄了半天才装好了,却又拆散了,抬头看向青翎:“你会不会?”
青翎抿了抿嘴,走过去,从自己腰上的荷包里寻出块炭石做的笔来,是自己平常用来画花样子的,比毛笔好用的多,把那些木条一一标上号,然后开始装,不过一会儿就装好了。
慕容瑾拿起来看了看:“果然,青翧是你教的,跟你的法子一样。”
青翎:“他是我弟弟。”
慕容瑾抬头定定看了她许久:“你是有意避开我吗,为什么?”
说着顿了顿:“莫非是因男女有别?”
青翎跟他的目光对视着,没有半分闪避的意思,直接道:“民女跟王爷并不相识,为什么避开。”
慕容瑾脸色微沉,再也没想到竟是这个答案,自己这么些年念念不忘,怎么到她这儿就成并不相识了,眯起眼望着她:“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根本不记得我吗?”
青翎:“若每次碰面的人都记住,民女可没这么好的记性,时候不早,也该家去了,王爷自便,民女告退。”撂下话转身往外走。
不想刚迈出一步就给慕容瑾伸手抓住了手腕子,怒声道:“胡青翎你大胆。”
青翎也没挣而是皱眉看着他,脸上的厌烦一闪而过,却让慕容瑾忍不住松了手,由着青翎走了。
等福海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己主子坐在那儿直勾勾盯着桌子上的鲁班锁发呆,低声道:“主子爷,天不早,咱们该回文府了,主子爷……”
叫了几声,才见主子爷蹭的站了起来嘟囔了一句:“不过一个丫头罢了,她不记得本王正好,本王也不稀罕她,长得丑八怪似的,性子还不好,本王跟前儿的烧火丫头都比她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