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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从应天城出发,一路向南。
今日是走在路上的第二天。
我从马车窗口望出去,见到天边乌压压的云,眼神不由得暗了暗,瞧着是山雨欲来的样子!
陈师坐在我对面,视线顺着车窗的方向扫了一眼,忧心忡忡的道:“这时节原本就是江南的梅雨季。“
”偏偏江淮一带已经发了大水,这场大雨再下去,怕是大江薄弱处又要决堤。”
这话说得我也是摇头叹息。
就在这个时候,身下的马车突然间一个急刹,伴随几下剧烈的颠簸,眼见对坐的陈师整个人坐不稳就要往地上倒,我赶紧伸手扶住他!
惊魂未定,我站起身,拉开车帘子对着车头方向大声道:“出什么事了?”
替仁善堂赶车的人是从应天一家镖局雇来的。
由于从应天到洪灾泛滥的南方去,掌柜的手下管事找遍整个应天城,也只有这一家镖局才愿意接受这趟差事,价钱是平日里正常行走的双倍。
赶车人回应道:“前方谷中有一批流民过来了。”
我心中一跳,霎时想到他说的流民应当就是从江淮一带来的。
我从陈师跟掌柜的别前交谈知道,江淮北聚集大批从南方来的流民,多数都是从洪灾中侥幸逃命的。
这批人到了江淮北,一度让当地官府出动所有的人力来维持秩序。
我们的车队此刻正停在半山腰的路上,山势陡峭,一边儿还是悬崖。从我的角度望去,能清楚见到赶车人说的流民正从远处的山谷中往我们这边的方向来。
跟车的几个伙计都聚拢在了一块儿,他们眼中的表情除了震惊更有着担忧。
不止是我,想必他们也是听说了流民聚集在江淮北发生的事情了。
“陈大夫。您看要不要回避一下?”赶车人瞧见衣衫褴褛的流民,语带顾虑的道。
陈师推开我扶着他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他走到一处山石边,扶着道旁树干站上去俯瞰山谷中的景象。他低声道:“恐怕不能。”
“老师,赶车人说的不无道理,”我担心的眺望山谷道,“咱们能接济的有限,车上的东西都是打算运送到江淮开设分馆用的。”
“这么多人来,若是用抢的,只怕......”
“小林,走前你有跟着管事盘点,我们携带的东西数量。”陈师沉吟片刻之后道。“暂且取出一部分给他们。”
“剩余的......”陈师观察周边的地形。
赶车人接话道:“上山沿路。我见到有一处隐蔽的山洞。为谨慎起见,可以将其余的东西暂时藏匿到那一处,洞口再做些掩饰。”
当务之急。马上行动!
“老师,您跟着赶车人一起去到山洞避一避。我跟两个伙计留下来。”我毫不犹豫的道,“若是他们的队伍中有需要医治的病人,我暂且临时处理一下。”
“说起来,这里已经离应天不远。“
”比起江南那边水深火热的流民,他们至少赶到了这里,状况要好得多......”
我没有说出的话其实是......我有顾虑。
留下一辆车上的药品,我额外多留了些食物,预备给流民队伍中的小孩子。
不顾陈师的反对,我让几个小伙计带他上车,他拗不过我的坚持,我反复跟他强调:“老师,您还要留着体力到南面救治更多的病人。“
”要是您在这里,半道上就被牵绊住了,想想接下来的行程该怎么办?“
”毕竟您才是我们队伍的主心骨。”
......天下着雨,太液池畔的阁楼上,萧宁倚靠栏杆边望着太液池水。
昨晚一场急雨,太液池的水上涨了不少的水位,此刻他有些疲累的叹了口气。
案上的奏折已经堆积得如同小山高。
这一次江南的洪水来势汹汹,加上大江决了口子,镇守江南的官员一连数封加急的奏折马不停蹄的呈上来。
连夜召集官员议事,葛先生再三叮嘱切不可耽误的疗程又被这一趟重重堆积的正事给误了。
紫寰宫上下却没人敢说一句劝解的话!
这档口,说什么好比是来讨打的,只有哑巴宫女,她虽然口不能言,可是执拗的将熬好的药一次次端上来。
即使是不能进到议事厅,她就在门外站着等。
疼痛一阵阵泛上来,萧宁伸手握拳按住了痛处,心头更是烦乱。
他转身走回被他打发走的哑巴宫女留在桌上的那一碗药边,照例是青釉碟子装着的一小碟蜜饯。
药已经凉透了,他抬手端起,一口气喝下,险些呛住。
药苦不堪言!
想到她的笑脸,潋滟的眸子望着他温声软语道:“药在不冷不热的时候是最不苦的,你试一试啊。”
他取了一颗杏脯送进嘴里,酸甜的口感多少压住了泛上来的难受。
神思一转,想到她,这临水阁楼就变得呆不下去了。
......在紫寰宫内书房留到天色将晚,萧宁批阅完大堆的奏折预备明早宣布他的决定!
手轻敲过桌面,他闭了闭眼,对着幔帐外守候的宫人道:“备车,出宫。”
原本应该大声回应的人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动静!
萧宁目光转冷,正要起身,却见到幔帐后的人匆忙走进来。
哑巴宫女低头呈上来一封信。
萧宁有些诧异的接了过来,迅即打开,瞧见信纸上熟悉的字迹,他心紧了紧。
一目十行看完,他再忍不住!
抬手将案上的书册尽数扫落到了地上!
萧宁怒气冲冲道:“为何到现在。才把信呈上来?!!”
哑巴宫女慌张的比划着,昨晚到现在,他忙于政务,除了进出的朝臣。还是第一次让底下人进来!
是他自己,拦住了原本要及时将消息送到他跟前的人。
萧宁顾不上再追究别的事情,他低头计算时间,昨日中午才启程走的。按照到江淮的行程,快马加鞭......应该来得及!
思虑至此,他压下火气,缓和了语调道:”马上替我去准备,明日上完早朝,我就动身。“
哑巴宫女震惊的抬起头望着萧宁,他不耐的道:”没听清楚?“
她点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一声不响的退下去。
萧宁靠在椅背上。听见门被推上的一刹那。长廊外的脚步声如有追赶的快速远去......
......离开应天城的第二日。车队到了下一座小城。
找了家客栈临时安顿一晚,需要在城中购买些食物。
掌柜派来的,仁善堂的跟着车队伴我们一起去江淮的几个小伙计自告奋勇去采买。
我原本想一起去。但是体力实在跟不上,估计去了也拿不动多少东西。只能留在客栈中暂时休息,跟陈师一起。
我列了一个清单,将需要买的东西系数写在上头,同银子一起交给伙计中,年龄最长的一个!
特意嘱咐他多买些好带,易存放的干粮。
梅雨季,什么东西都容易坏,好吃的口感湿润的点心往往放上一天就撑不到第二天。
水分少,口感干巴巴的饼倒还能多放两天,虽然吃着如同嚼渣。
我在房中洗漱,痛快的洗了个澡,洗去两天来的疲惫,走出房门,去找陈师。
“老师,”我推开门,找到他,直截了当的说出心中的疑问,”江南洪灾,可是那一天听到掌柜的说,难民很多都逃到江淮北,不过一点点距离,就能确保安全无虞么?“
陈师顿了顿道:”小林,你不知道,江淮的地势跟别处不同,南面是一大片低洼的平原,而江淮北面的主城,是建在山上的。“
”换句话说,江淮北的地形就是一座山城。“
”若是连那里都不安全,这江水会漫涨成什么样子?“
”千年来,没有过先例的,所以难民走到江淮北,就觉得安全了。“
”是这样!“我心中感慨了一句,转而想起昨日遭遇的流民,幸好有先见之明替他们留下部分的物资,剩余的都连同陈师,赶车人避到了山洞里。
”那一批人,离开江淮北,直奔应天,您说是为了什么?“
陈师思索了一会儿,低语道:”大约是受灾最重的地方来的,哪怕江淮北的山城地形都让他们缺乏信心,觉得天底下最安全的莫过于应天皇城根儿了。“
“所以才卯足了劲儿一定要赶到应天城去。”
“小林,二十多年前,也有过江南洪灾泛滥的时候,当时是......”
“当时,皇上是怎么处理的?”我接过陈师的话头道,“含元殿中躺着的那一位。”
“自然是亲历江南抚慰灾民,大江一带的防洪大坝还是那个时候皇上下令拨银子修建的。”
“这大坝,居然只能撑得住二十年?”我眉间微蹙,觉得不可思议,这工程未免......太不牢靠!
“两种可能,一种是今次的洪水太大,难以抵御,毕竟当地传来的消息都是那么说的,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洪水了。
“另一种可能是当初主持修建的官员......”陈师吞吞吐吐道,语气中带着不确定的意味。
我当然听懂了陈师没说出的意思,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一时心悸,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攸关生死的工程,事关大江两岸多少活生生的性命!
(ps:女频每章节字数三千,有时候断得不巧,为了承上,为了连贯,偶尔开头会连上章末尾的几句,但是我字数都会补足,只多不少的,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