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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说了,黑蛋只要在郭家住,这个租子郭家怎么花他就不管,直到黑蛋成人娶妻为止。郭秀才脑瓜一转,连忙点头同意,一年小二十两的收入,够一家人的嚼咕开销了。就算黑蛋上学那才能花几个钱儿,他们同村就有学堂,一个月不过几十个大子儿,至于笔墨纸砚他剩下的就够黑蛋捡用的了。
况且黑蛋能学成啥样还不知道呢,学得好了多供个三五年,学的不好兴许一个月他就跑回家了呢。黑蛋今年也六岁了,再有两三年也是半个劳力,直到十五六娶妻生子,家里能借上好多年的光。
郭秀才的儿子还要说他们不公,谁不知道他们家铺上的买卖日进斗金啊,一座房子就想把人打发了,压箱底的银票黄金一点都不往出拿。但是郭秀才深谙见好就收,本就是空手套白狼,把狼惹急了回头咬你一口,不止什么都捞不到没准还得搭条命。
但是丑话还是得说在前头,等到黑蛋结婚那天不可能让他就光杆儿一套房子娶媳妇吧,老爷子脑袋也不空,说:“等到那天了,他若是听家里的,长辈自然就给安排了。”
荣家人心里明镜一样,郭家不是一个好去处,外人再怎么好哪如自己家自在。之前他有所图,肯定是哄着捧着,时间长了哪里还能那样精细了,所以老爷子拿出些好处给他们,只希望他们真如所说那样,能看在他们死去的闺女份上对孩子好些。
若是大孙媳妇没身子,一个小孩伢子还能翻天咋的,慢慢熬慢慢教呗。可看那孩子的那股狠劲儿,真怕郭家背后教他一命偿一命什么的,但与其送去寄宿,自然还是放在亲姥娘家更好一些,所以老爷子才吐口同意的。
荣大特意请了府衙上的宋师爷做的中人,给两家做个见证,郭秀才好歹是有功名的人,不请个有身份的人怕以后压制不住他们。两家做好了约定,石燕子含着眼泪请求黑蛋能多在家陪陪她,等郭家人帮他找好了私塾再去不迟。毕竟是从小拉扯大的孩子,闹到这个地步她心里能落忍么。
黑蛋看看她,犹豫了片刻,才说:“奶奶,你让住在我娘屋里的那个女人走,我就留下来陪你!”
石燕子这些日子本来就有点精神不济,黑蛋这一句话就犹如一柄大锤砸在她脑袋上一样,轰的一下她就气蒙了,脑袋一迷糊她就晕了过去。
混乱中也不知道郭家人是啥时候走的,反正黑蛋那小白眼狼是没留下来看看他奶到底有没有事,亏得他几月时就他奶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哄这么大。
不过这孩子也是够厉害的了,几天的功夫先后把家里俩人都弄医馆去了,也幸亏石燕子平时身体倍棒,不然这一下就过去的例子也不是没有。石燕子醒来就病倒在炕上,想起来就哭两声,想起来就抹抹泪儿,看着就让人揪心。
完了豆芽儿还得卧床修养,等于这一摊子事儿都压到邹婷兰肩上了,她却正为自家白白损失半套房子生气,哪能顺心顺气儿的去伺候病号,刚第一天就是又摔锅又砸盆的。豆芽儿是不管那事,她啥身子她知道,才不为一时义气遭尽自己呢,反正你做好了我就吃,说啥骂啥只当听不见。
石燕子却是硬气的,大半辈子她也没受过这窝囊气啊,她这还没瘫痪到炕上呢就这样,等到老她不能动弹那天还不得杀她啊。第二天她就咬着牙起炕了,硬撑着想要去做早饭,被听见声响的豆芽儿给拦下了。
“娘,你身子骨不要拉?!怎么起来了!大夫说你气血上涌,得卧床静养的!”
“我倒想静养,我得静养得了啊!你看看,我这还没窝吃窝拉呢,一天天锅碗瓢盆就敲得叮当响。我自己起来,我不求她总行了吧。”
“娘你说什么呢,媳妇都娶进门了,当然要享儿孙福了。你快进屋歇着去,饭我来做,做你爱吃的肉臊子面怎么样?”
说完豆芽儿挽了袖子就要干活,却被石燕子给拦下,她说道:“你不行动,赶紧给我回屋躺着去!你现在啥身子不知道么,真要出点什么差错,那才是真要我老命呢!娘没事,就是生气一股火儿,早就没事儿了。”
婆媳俩人谁都不让谁,惊动了刚晨练回来的荣大,知道怎么回事后,一把扛起他不听人劝的老娘就给扔回炕上去了,转头又问豆芽儿:“你是自己回去躺着还是我送你回去?”
豆芽儿灰溜溜的回去了,荣大也跟回屋,对她说道:“你自己精细点,看出啥差错我怎么收拾你!”
豆芽儿嘟嘟嘴,哼了一声把脑袋转到一边,荣大看她没反驳自己,还觉得心里刺痒的,凑过来嬉皮笑脸的问她:“怎么,生气拉?我其实是心疼你身子!”
豆芽儿没搭讪他,自顾把被褥叠起来放进炕柜里,又用抹布擦了擦炕席,这才倚在火墙边堆着的抱枕上,又拿起一边的针线笸箩劈里面的丝线。
荣大摸摸鼻子觉得挺讪得慌的,但还是腆着脸皮凑过去问道:“我去买早饭,你想不想吃你娘家的脑花儿?再配个焦圈儿怎么样?”
豆芽儿把他凑过来的大脸扒拉到一边,点点头,又说:“你挡到我的光了!”
被搭理了,荣大知道媳妇这是没生气,底气也足了起来,拽过丝线扔回笸箩里,整理了下靠枕让她躺下,说:“再眯一会,昨天晚上你睡的都不踏实,我买回来后再叫你。”
豆芽儿顺着他的力气躺下,俩小手攥住他的衣襟也不撒,有些委曲的小声说:“我不敢睡!”
“怎么了?想黑蛋的事儿?那跟你没关系,从他越长越像他娘,我就没待见过他,不过是早把他分出去几年。”
豆芽儿垂下眼帘,小手圈着他的衣襟不住的打卷,囔囔的说:“我不是怕黑蛋,我是怕黑蛋他娘!”
这是荣大的痛脚,被人带绿帽子的耻辱,一说就炸糊:“你怕她一个死鬼干啥!她还敢来怎么的,活着我能neng死她,死了照样也能让她魂飞魄散。”
豆芽儿‘啪’的打了他下嘴巴,荣大眼都竖起来了,看她委委屈屈红着眼眶的萌动样,瞬间又软乎了下来。豆芽儿会看脸色,人强我就弱,人弱她就强,见他不跟自己一般见识,反倒委委屈屈的抱怨道:“你还吓唬我!你不想让我在这屋待了是吧?!”
“她一个死鬼,早就烂成丽潭里的一团泥了,能碍着你啥!”荣大耐着性子哄她,这也就是亲媳妇儿吧,换个人敢这么揭他伤疤,他早就翻脸了。
“我就是一想到她原先在这屋里住过,就觉得渗得慌!”其实这话有点水份,觉得渗得慌不假,更多的是膈应。
荣大无奈的嘘了口气,捏了她鼻子一下翻身躺在一边,说:“你渗得慌我更膈应得慌呢!看来你以前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消息一点都不灵通!原先隔壁卖鱼的杨七郎也是咱们家,那事儿以后就把院子一分为二卖给他们家了,现在杨家那两间房其中的一间才是我原先住的。”
原来这样啊。。。害她昨天白膈应一宿了,心病去了困倦马上就找来了,靠在荣大粗壮的胳膊上几个呼吸间就睡得香甜。
她那点小心思还瞒不过荣大,但媳妇吃醋他还是很受用的,摸了把她红扑的小脸蛋,不敢多耽搁赶紧给他娘整早饭去了。
家里荣父和荣二起得早,天没亮就得到农户手中把毛猪收回来,一般早饭都是家里这几口人先吃,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吃,有时候也许还会在农户家里对付一口。老爷子也好起早遛个弯儿,以前家里忙,他就养成在外面早市吃得了再回来的习惯,后来豆芽儿嫁进来了,饭食可口他又回归家庭了。这阵子豆芽儿养胎,老爷子吃的不可口,又开始天天去茶楼报道了,荣大要不睡懒觉的时候,也会随着他一起去听听最近的新鲜事儿。
就等于常在家吃饭的就是三个女人,现在两个卧床修养,活儿都要邹婷兰一个人干,她这心里可不是不得劲么。在她心里女人伺候男人天经地义,伺候长辈也情有可原,凭啥她还要伺候大伯嫂啊。若是平常也就罢了,三天五天的忍忍也就过去了,可黑蛋一下就分走了属于他们的一半房产,她都要恨死了,没给他们下毒就不错了,更别提伺候了。
荣二回来就觉得气氛不对,但石燕子这个婆婆该咋是咋真没挑儿,没在儿子面前挑唆媳妇不是,让两口子回去打架。但荣二多奸啊,他娘这没问出啥,就回屋套他媳妇的话,得知她的作为后,一巴掌就把她扇躺下了。他气得指着这二缺媳妇不知道说啥好,果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你不明白咋回事倒是问啊,偏偏还愿意自作主张,本想着他们哥俩儿的事没必要四处去说,可就少说一句话的事,她就差把全家人都得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