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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赶集回来,下午,就有人奔走相告,说是封山了,沈芸诺听得后背冷汗涔涔,只因为,早上同去赶集的人有些没回来,她庆幸自己和裴征不是拖沓的,买了东西就回了。
裴俊和周菊的生意越做越好,沈芸诺和裴征替他们高兴,两人也没闲着,将腊肠和买的腊肉用草叶熏了一下午,挂在院子里晒着,外边冰天雪地,后山堆积了层层积雪,踩上去,有小腿一半深,去过一回,她不乐意去了,树上积压的雪堆时不时落下,砸得她头发晕,往回一会儿的路程,因着雪的关系也要走上好一会,她愈发不情愿去山里了。
这日!裴俊挑着担子卖豆腐去了,沈芸诺和周菊烧了水洗衣服,两人说着话,周菊手里挣了钱,今天拖他们在镇上买了零嘴,还给周家人和裴老头一人买了斤肉,“我爹娘估计知晓俊哥卖豆腐的事情了,买斤肉,再送点红薯豆子算是年礼了,搁往年,我自己都不敢想。”
周老爹当初答应将她嫁过来,还是看裴俊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家里孩子多的,爹娘对最小的那个总是偏爱些,不想,周老爹打错了算盘,每年,她和裴俊送年礼回去,周老爹就唉声叹气,说当初看走了眼,她娘盯着一篮子红薯愁眉不展,当着裴俊的面从未展颜笑过,今年,希望他们对裴俊好些吧。
沈芸诺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眉,宋氏当家,家里四个儿媳要往娘家送礼,她的脸色可想而知,宽慰周菊道,“今年你和四弟好好过个年,明年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周菊善意地笑了笑,这时候,裴俊挑着担子,神色不明地走了进来,当下,周菊抽回手直起身子,抬眸望着日头,来不及欣喜,被裴俊疏冷的神色惊着了,忙迎了过去,低头,才看到白色棉布上黏了泥,带着里边的豆腐也脏了,“怎么了,是不是路打滑摔着了?”
沈芸诺也抬起了头,微微蹙起了眉,裴征去山里找柴了,雪大,枯树枝被雪堆压下来,他说去山里,能找着多少是多少,裴俊和周菊做豆腐费的柴火多,小洛在屋子里玩烧着炕,往后天越冷,越发不想出门了。
沈芸诺甩了甩手上的水,跟着走了出来,看裴俊面色阴沉,想来不是周菊说的那般简单,扯了扯周菊的袖子,示意她让裴俊进屋说话。
“韩家欺人太甚。”裴俊重重搁下担子,竹框里的豆腐撒了出来,混着泥,好似被人用脏手□□过似的,沈芸诺怔怔地弯下腰,一担子豆腐,和出门前一样,不过被弄脏了,“是不是韩家人做了什么?”
这几日,裴俊生意好,有一天来回跑了两趟,在上水村就卖了一担子,韩家人的心情可想而知,韩梅喜欢不声不响背后偷偷使坏,韩家人的性子可见一斑,让周菊给裴俊倒杯热水暖暖身子,自己朝外跑了出去,裴征去山里了,她不知叫不叫得应她。
差不多半个时辰,沈芸诺才从外边回来,周菊坐在裴俊身侧,偷偷抹着眼泪,也没替裴俊倒杯水,沈芸诺轻叹了口气,抖落肩头的雪,去灶房拿了杯子出来,“说说吧,怎么回事?”
裴俊抿唇不言,周菊在旁边着急,哽咽地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上水村比兴水村富裕,他的豆腐好,喜欢吃的人多,今日有几年要走亲戚送年礼,让他早点送豆腐过去,半路遇着一群人冲出来,二话不说抓了泥往他的豆腐撒,雪渣子,泥,脏了豆腐犹不解气,伸手抓他的豆腐,他应了上水村的几户人家怎么能出尔反尔,和对方撕扯了两下,才从对方嘴里听出了丝意味。
“偷了人韩家人的方子,抢生意还抢到人家门口去了,有脸吗?难怪说起裴家大家看不上,大女儿被休回家,小女儿又是被退了亲的,还有脸出门卖豆腐,见着都恶心人。”
不是韩家人做的还有谁,说着,周菊掀起裴俊的裤子,沈芸诺才见着他膝盖流了学,身子一颤,“受伤了怎么也不说,四弟妹,别哭了,快打点热水清洗伤口抹点药膏。”
裴俊叫住她,“三嫂,没事,不疼的,过些日子自己就好了。”他心里难受的是村子里有人见着了,也美上前帮忙,甚至不曾出声训斥,看着同村的人受欺负而不闻不问,何其凉薄。
沈芸诺自己打了热水,从小洛不穿的衣衫上剪下块布递给周菊,“你替四弟洗洗,家里有药膏,你三哥马上就回了,这件事,总要问韩家一个说法。”
周菊擦了擦眼角,接过布,道了声谢谢,轻轻替裴俊擦着伤口,沈芸诺打开通向裴家院子的门,迟疑了会,还是决定和裴老头说声。
刘花儿手里没了钥匙,偶尔饭桌上噎宋氏两句,日子过得倒也平静,沈芸诺过去的时候,裴老头坐在院子里,编着担子,庄户人家的男子便是如此,空闲了,编竹耙,编簸箕,编凉席,沈芸诺言简意赅将裴俊被人打的事说了,裴老头一脸错愕,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扔了手里编了一半的框子,神色焦急,“谁打的?”
沈芸诺想了想,如实说了三个字,“韩家人。”
裴老头僵在原地,立即不动了,搓着布满老茧的手,迟疑起来,“老大媳妇娘家啊,我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老四麦豆腐的事儿我也知道,当初就劝他别太较真的,弄得两家人面子不好看,眼下好了,挨了打,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不听我的话。”
看裴老头不关心裴俊,满嘴责怪,心生恼意,“四弟受了伤,韩家人自己没本事羡慕人家还有理了?”转过身,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走这一遭了,倒是屋里睡觉的裴万听着沈芸诺声音穿着衣衫出来,“四弟被韩家人打了?”
沈芸诺不知晓他什么想法,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裴万抄起旁边的棍子,兴冲冲看着裴老头,“爹,四弟是咱家的人,他韩家仗着儿子多欺负咱,咱可不能一辈子任由他踩在脚底,打我四弟,看我怎么收拾他。”竖着眉,眼神发狠,倒像是要为裴俊出气的,沈芸诺不由得兴味地看了他两眼,裴老头已经大步上前夺了他手里的棍子,训斥道,“说什么呢,你四弟自己做得不对,你上门,你上门你打得过谁,给我回屋待着去。”
裴老头心里,以前觉得裴万是个偷奸耍滑好吃懒做的,现在只认为他就是没脑子,让他去山里砍柴,一天几捆的往家里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要要去镇上卖柴了。
“爹,你说的什么话,你小时候就告诉我们哥哥要让着弟弟,守着不让别人欺负他,如今人都打四弟了,还回屋睡什么觉?”裴万一把拿了裴老头手里的棍子,看沈芸诺目光落在他身上,坦然地与之对视,“三弟妹,四弟呢,我带着他去找韩家人算账。”
沈芸诺也想知道裴万打什么主意,指了指西屋,裴万搜的声跑了,裴老头手指着沈芸诺,埋怨道,“都是你惹出来的货,好好的过日子卖什么豆腐。”
裴征也回来了,也气得不轻,和裴俊准备去上水村问韩家人要个说法,看裴万拎着棍子,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裴征狐疑,“二哥你怎么来了?”分家后,他见着裴万不是在砍柴就是在家里睡觉,天冷了,以为他不会出门了。
裴万没答裴征的话,到裴俊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翻,嘴里骂着粗话,“他娘的,早就看韩家人不顺眼了,仗着人多,时不时来咱家里吓唬咱,四弟你放心,这回,二哥替你出头。”
裴征面色微沉,想说点什么,看沈芸诺朝他摇头,终究住了嘴。
沈芸诺和周菊也跟着去了,小洛年纪小,担心吓着他,给他兜里装了点瓜子,让他去大生家等着,到村口出了村子了,裴万冷不丁的想起个人,“三弟,要不要和大哥说说?”
从小,裴勇甚是护着他们,裴万遇着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裴征低着头,神色黯然,“大哥家里没人,估计是出去了。”
到上水村天还早着,韩家门口,人围在一起买豆腐,谁注意到她们,都望了过来,裴俊认出是说好买他豆腐的人,此时手里的篮子装着刚从韩家买的豆腐,见着他,也不像之前笑着脸,目光复杂的盯着他,暗含轻视。
韩梅娘周氏也见着他们了,朝院子喊了两声,顿时,里边的人走了出来,有七八个汉子,裴勇也在其中,见着他们,裴勇迎了出来,“二弟三弟四弟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爹娘出了事?”
裴征裴俊一起他还想得到,裴万,完全不是同性子的人,他唯一能想着的就是裴老头或宋氏谁生病了,他们出来寻他的。
裴俊低着头,微颤的睫毛盖住了他眼角的湿润,裴万比划了两下手里的棍子,指着韩家人,咬牙道,“他们打四弟,我们来讨说法的。”裴万心里早就看韩家人不顺眼了,裴娟看不起他,他就是证明给裴娟看,他也可以堂堂正正做人,学裴勇孝顺爹娘,护着下边弟弟妹妹,他就是要让裴娟知道,他有本事着呢。
裴万心里一直看不起裴娟,哪怕刘家富裕了,他也看不上裴娟每次回娘家的做派,没想着有朝一日会被他看不起的人鄙夷,这点,裴万哪接受得了,因着,攒着劲儿的想要好好过日子。
然而,一门心思在裴勇身上的裴老头没见着他的转变,宋氏只管着和刘花儿吵嘴照顾秀秀也没留意到,注意到他的变化的,只有刘花儿,不过,刘花儿只以为他见不得裴家其他几人日子过好了,争着气想要攀比,也没放在心上。
只有,裴万自己,知道自己所下的决心。
裴勇面色大变,吃惊地看着裴万,又看看裴征,最后,盯着垂头不语的裴俊身上,“四弟,你二哥说的是真的?”回眸,望向院门口的韩家人,除了他,众人脸上皆带着了然,这一刻,好像有根刺卡在他喉咙说不出话来。
周氏看他神色不对,又朝院子喊了声,韩梅笑盈盈地走了出来,见着他们,笑意一僵,“二弟,你们来了啊,屋里坐。”
裴勇面容阴沉,充血的眸子死死盯着韩梅,“小木他娘,你告诉,二弟说的是不是真的?”
周氏看情形不对,了了和买豆腐的妇人结束了话,上前拉裴勇,被他甩开了也不气,“阿勇,你说什么呢,我们哪是那种人,今日你和小木娘来得早,可见着屋里的人谁出去过,别被人糊弄,伤了你们夫妻的感情。”话完,慢悠悠得看向来人,目光在裴征脸上停下,“你们快劝劝你大哥,别在外边闹了笑话。”
韩家旁边紧挨着别人的院子,有人听着动静已经往这边探头探脑,罗氏理了理领口的衣衫,语气轻蔑,“我也知道你们卖豆腐了,韩家的豆腐方圆十里都有了名声,你们跑到上水村来我也没说什么,想着你们毕竟是晚辈,不知晓其中门道,换作你们爹娘啊,我是要好好和他们说道说道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嫌弃裴征几人辈分小,不懂事,家里爹娘没有教好,说穿了,觉得裴家名声坏了,拉不下身段和他们说话罢了。
裴征目光凛冽凌厉地扫过欲言又止的韩梅,听在罗氏略显刻薄的脸上,“婶子说的是,婶子会教出来的孩子好,我媳妇琢磨出来的豆腐,婶子无声无息的拿了去,自己偷偷卖钱,若非被人说起,我们还被瞒在鼓里了,这本事,我爹娘也是学不会的。”
一番话,躲在自家院子看热闹的人都走了出来,要知晓,韩家刚开始卖豆腐了她们还怀疑来着,韩老头和罗氏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半只腿踏入棺材了才想起做豆腐挣钱,眼下有了热闹,自然想凑上来瞧瞧。
罗氏脸上挂不住,却兀自镇定,“裴三,说话要好好思量,你说我偷了你的法子你有证据吗?缺钱了和婶子说,看在你大嫂的份上,该借的还是会借,血口喷人无中生有的话就别说了,婶子气量大不代表好欺负。”
说着,眼皮翻了下,看着沈芸诺道,“这是你媳妇吧,模样倒是个好的,早就听说你媳妇在家什么都不干,你日子难过,想要打秋风也找个好的借口,就她,想得出这种法子吗?”
众人顺着视线看过去,目光一怔,沈芸诺皮肤白,一双眼大而亮,剥光潋滟盛满了水雾,□□的鼻梁下樱桃的小嘴微微抿着,模样搁十里八外都是个好的。
注意到众人打量的目光,裴征不悦地蹙了蹙眉,张嘴正欲说话,被身后响起的声音抢了先,“我妹子怎么就想不出这个法子呢?年轻人脑子转得快,倒是身子,塌着脸,三角眼,握筷子双手都发抖的人脑子会比得过我妹子?”
沈芸诺听着来人的声音,只觉得胸口蔓延起无线的喜悦,转过身,沈聪一脸是笑的踏雪而来,手里刁了根草叶,玩世不恭地看着罗氏,张嘴想喊声,被他眼神安抚住。
“嫂子,豆腐的做法是我妹子想出来的,不信,你把你们家的儿子叫出来,我挨个问。”说着话,人已经到了罗氏跟前,吐了口痰,神色陡然转冷,一一扫过刚才盯着沈芸诺发呆的人,语气不怒自威,“知道婶子家儿子多,叫出来我看看。”
罗氏没料到沈聪会来,又听他形容自己,气得浑身发抖,村里边,只有年纪大的人做事双手会不自主的抖,她有那么老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满面通红。
“瞧瞧,我说话声音大吧,婶子都听不见了,还说自己脑子灵活能想法子,在场的人不是瞎子聋子,会自己看。”停下来,沈聪才腾出只手拍了拍肩头的雪,看罗氏手捂着发烫的脸,愣愣的没回过神,摆摆手,叹息道,“算了算了,人年纪大了,我要再说两句,婶子气不过转身跳河我就罪过了,韩家没个人出来吗?有脑子做豆腐没脸出来见人?”
韩老头在院子里,咬着牙,愤愤的瞪着沈聪,看向自己几个儿子,眼带询问,“怎么把这个无赖招来了?”
韩富无奈的摊手,挑了挑眉,“我也不知道,谁想着他会来啊。”
“我说叔,好歹来者是客,我还没喝你家一口水呢,你瞪我灯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也别咬着牙,本来就剩得不对了,万一又掉了颗,以后吃东西的时候可咋办?”
半是玩笑半是揶揄的话让看热闹的哄的声笑开了,不由得起哄道,“是啊,韩老头,人老了,牙齿也松了,你可得小心些。”
韩老头气得闷哼了声,浑身发抖的走了出来,和沈聪对峙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沈聪嗤的声笑了,“别说得跟砧板上的肉任我宰割似的,我就是问问,我妹子豆腐的事儿,是她想出来的还是你们想出来的。”
一旁的周氏已经回过神,心里再怕,当着这么多人也不能丢了脸,拍了拍嘴角,脸上强颜欢笑道,“是聪子啊,听阿勇提起过你,你瞧瞧,你娘也走好几年了吧,难为你如此护着你妹子,你妹子啊,是个有福气的,生在咱庄户人家,跟千金小姐似的养着,你娘泉下有知心里也高兴的,说起来,我和你娘还是见过的呢。”
沈聪听她开始攀交情,耐人寻味地笑了句,“我妹子确实有福气,我妹夫是个疼人的,什么都不让她做,我看身子容颜老得厉害,想来是操心的事儿多,哎,你要是找个会疼人的相公不就好了?可惜婶子上了年纪,否则,我到时能从中牵个红线,可眼下,你羡慕我妹子也没法子,我那帮兄弟身强力壮的,可不喜欢半老徐娘,不然,婶子下辈子来找我吧。”
语声一落,周围又是哄笑声,连着看周氏,眼神极为不屑起来,韩老头气得鼻子都歪了,瞪她一眼,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句话,“丢人现眼,还不赶紧给我回屋。”
周氏四下张望了几眼,悻悻然退了回去,院子里还有韩家的两个侄子,周氏小声说了两句,韩东一个劲儿地摇头,以为沈聪身边没人他们几人扑上去就有胜算了?韩东只觉得自家娘没见着沈聪打架的时候,那可是个不要命的,而且,那种人,认识的人多,杀了人也不会进牢房,走的时候他可是看见了,上边下来的人跟他拜把子似的关系,韩东说什么都不肯。
韩富倒是觉得周氏说得对,当着这么多人,沈聪不将韩家人放在眼里,而且,看沈聪的意思,真要是他们开口承认了,以后别想卖豆腐了,尝到了甜头,突然断了钱财,他哪会答应。
韩老头盯着沈聪,慢悠悠移开了视线,盯着裴俊,“你说谁打了你,今日家里人都没出门,别因为卖豆腐的事儿对咱怀恨在心,你大哥大嫂得知你有了出息,心里高兴着,别忘记了那份情义。”
韩老头转过弯,想着先打发了裴俊再说,那件事,是韩富找隔壁村的人做了,给了他们几块豆腐几人就答应了,保管裴俊找不到证据。
“打我的人说的……”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的都是韩家,为韩家出头,他不会平白无故遭了人惦记,而且,不拿不抢,只坏他的豆腐,分明是要他失信于人,坏他的名声。
“我说侄子你可说清楚了,原来不是我几个儿子做的,别人打了你,你怪我我韩家头上,是不是明个我家里遇着什么也说是你做的?侄子啊,你啊,还是年纪太轻了,回去吧,问问你爹,别没找着打你的人就到处找人要说法,也是我性子好,换成别人早……”本想说撵出门,可裴征几人站在门外,算不得进屋,舌头打了转也找不到合适的说法,想了想,低头,闭了嘴。
裴万看沈聪一个人将两人说得没话说,结果韩老头三言两语说得裴俊无言以对,心里来了火,挥着棍子,“我四弟还能污蔑你们不是,明明是我三弟妹想出来的法子偏生说自己,不要脸,倚老卖老。”
韩富在身上看时机差不多了,抄起角落里的家伙冲了出来,“好啊,敢打我爹,看我不打你。”
人人手里拿着棍子冲出来,裴万抬起的脚还没落地胸口就挨了一脚。
场面顿时乱了起来,沈芸诺心里着急,她没想着会这样子,感觉头顶棍子要落下了,往左一偏,被人大力拉开。
“打我妹子,好,很久没练练手了,今日帮你们松松筋骨。”沈芸诺被一双手扯到边上,稳住身子,就看沈聪抓着韩富的棍子,一脚将人踢回了院子,力道快而猛,随即,抓着落在周菊身上的胳膊反手一拧,只听到咔嚓声,周围顿时安静了,韩家人也停了下来,韩东不敢出来,站在台阶上张望了,他就说了沈聪不是好惹的,不说沈聪,自家几个哥哥连裴征都打不赢。
哇的声,韩左大叫起来,胳膊被沈聪抓在手里,动弹不得,刚才那一下,好似骨头松裂,现在才传来阵痛。
看他胳膊被沈聪拧断了,韩富又被踢开,韩家人不敢再动,紧了紧手里的棍子,大冬天,额头浸出了薄薄汗意,惊恐地看着他,哆嗦的嘴唇透露出他们内心的害怕,韩家儿子多,出门打架从来不怕,可是,这一刻,他们知道,自己心里生出无线恐惧。
沈聪像是个没事人似的松开手,云淡风轻地扫过在场人,语气轻飘飘地落入每个人耳朵里,“我说过的,不准人打我妹子,谁打她,我做鬼也不放过他。”说着,嘴角扬起一抹妖冶的笑,淡淡补充道,“更别说我还活着了。”
看热闹的人此时也没了心情,人沈聪两下就撂倒了两个人,谁还敢上前?
沈芸诺总觉得这样子的情景似曾相识,垂下头,眼睛一滴晶莹滑落,落下,很快融入雪地。
裴俊抬手挡手臂挨了一棍子,而裴万,缩着身子,躲在裴俊身后,看大家住了手,悻悻然直起身子,脸上火辣辣的烧成一片,咳嗽两声,僵硬的拍了拍裴俊肩膀,讪讪道,“四弟,我,我下次一定挡在你跟前,护着你。”
斜眼看裴勇,手里握着棍子,明显,心是偏向他们的,不知为何,他眼眶有些热,握住裴俊的手,坚定道,“四弟,下回,下回二哥不怂了,一定会护着你的。”
裴俊摇头,想说不同,裴万什么性子他从小知道,侧目,被裴万眼神的认真吓着了,半晌,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裴俊不知道他简单的一个字给裴万带来怎样的影响,以至于,经历过大起大落的裴万,哪怕没了那份助人为乐的心思,在看他陷入困境时仍奋不顾身的力挽狂澜,眼前的他们,都不知道将来的事儿。
裴勇咬着牙,大声道,“做豆腐的法子是三弟妹想出来的,是小木娘见着了回韩家说了,所有的事,都是我和小木娘的错。”裴勇松开手,神色愧疚地看着沈芸诺,“是我的错。”
韩梅在旁边张了张嘴,总感觉她不说点什么,会让裴勇离她原来越远,“是我,上回见着三弟妹做豆腐,偷偷学了,回家告诉我娘,他们才开始卖豆腐的。”
沈芸诺抬眸,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心想,韩梅学乖了,依着她的性子哪怕陈述一件事也会将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当下,不说韩家的难处,不说挣钱的目的,老老实实地应下,是被沈聪吓着了吧。
众人哗然,看向一侧的韩老头和周氏,不免露出了鄙夷,刚才买豆腐的人重重的将豆腐扔向罗氏,“昨天我和裴四说好了买他的豆腐等着走亲戚,左等右等不来人这才找你买豆腐,结果你说什么,说裴四之前装着裴大亲近,让他媳妇学了韩梅的手艺,他家才开始卖豆腐的,因着同村,我信你的话,对裴四同仇敌忾,不想是贼喊捉贼,还我的豆子,我不换了。”
妇人也是生气了,刚才磨着周氏多添点,罗氏话里话外都是生意难做,一斤豆子换三斤豆腐她捡了便宜了,前两日和裴四换的时候,人家不说二话多添了半铲子,哪像周氏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
周氏一噎,气鼓鼓地瞪着妇人,“银货两讫,你好意思吗?是不是见我家丢了脸面幸灾乐祸的踩上两脚,我就知道你们是见着我家挣了钱心里眼红,表面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我呸……”
妇人被说得面红耳赤,撩起袖子扑了上去,扯着周氏头发,怒骂道,“我嫉妒你?贼喊捉贼亏你也好意思,我几个儿子不比你几个儿子有出息,一大把年纪了倚老卖老,人聪子都看不上你……”
周氏也发了狠,揪着妇人嘴脸,一时之间,两人扭打成一团。
“我妹子心灵手巧,怎是你韩家忍能比的,往后我若知道你们再卖豆腐,别怪我不留情面,至于裴四的事儿……”说着,转过身,问道,“那几个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裴俊点了点头,无非就是隔壁村的几个无赖。
沈聪点头,朝院子里的韩东招手,“你去隔壁村把人叫过来,就说他沈大爷找他们,不来也成,改日我得空了亲自请他们喝茶。”
韩东身子直哆嗦,惊恐着脸走了。
“叔和婶子也真是的,来大半天了也不拿凳子出来,我自己进屋拿了啊。”大摇大摆越过韩家人走了进去,其中倒是有想在后背给说沈聪一棍子的,被刚才韩东惧怕的脸色吓着了,要知道,他们冲出来,韩东却是不肯的,想起沈聪也去服过徭役,韩东是不是见着什么了才如此害怕,思量再三,稳着身子没动手。
之后听韩东说起,哪怕事情过去了他也庆幸自己当时忍住了,否则,自己还有没有命活着都不知道。
沈聪去屋里找了抬了两根长凳子,见小木他们也在,咧着嘴,自认为笑得十分温和,“小木吧,你爹娘在外边,要不要和叔出去?”
小木苍白着脸,左手牵着小山,右手牵着小金,犹豫片刻,艰难地点了点头,跟着沈聪身后出了门。
“妹子,坐。至于裴四的事儿,咱等着,韩东找人去了,待会就能回来。”周菊身上挨了棍子,和沈芸诺一起坐下,盯着韩梅,心里难受得紧,裴俊和裴勇关系好,干什么两兄弟都是一起的,不想,闹到今日的地步。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交头接耳两句,等着韩东将人找来,心里觉着沈聪太诚实了,韩东是韩家人,找了人稍微给点好处,封了嘴或是嫁祸到别人身上,裴俊说韩家人打他得事儿不就是污蔑了吗?
雪越下越大,裴征担心沈芸诺冻着,脱了衣衫提她披在身上,沈聪望了过来,“冷不?”
沈芸诺摇头,裴征按着她的肩头不松手,是他疏忽了,今日的事情不该让她跟着来,如果不是沈聪反应快拉住她,身上少不得要挨一棍子,心里一阵愧疚。
沈聪点头,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地等着,无聊地看着韩老头,“叔家里有没有什么零嘴,打发时间也好。”
韩老头嘴唇发黑,脸上一阵青色,双手颤抖的垂在两侧,不吱声,沈聪讨了没趣,冲看热闹的道,“雪大了,众位婶子家里有没有瓜子花生,咱坐在一起,生堆火,说说话多好?”
经过这件事,改变了一些人沈聪的看法,不由得道,“沈兄弟等着,我家里有,这就回家给你拿。”沈聪名声不好,今日若不是韩家欺人太甚他也不会动手,而且,他看得清楚,沈聪打的两人刚开始都是朝着裴三媳妇去的,人护着妹子,没有错。
村里汉子为人爽朗,不似妇人畏畏缩缩,不一会儿,就有好些人抬着凳子出来,手里提着一篮子吃食,妇人们在边上不敢多嘴,守在自家汉子身后,又或是得了嘱托,抱着柴生了堆火。
周氏斜着眼,看大家就这样在她院门口聊了起来,嘴唇咬出聊血丝,只感觉手指僵硬,好似动弹不得了,努力的想要摊开手掌,然而无果,吓得脸色大变,“老大,老大,我的手不能动了。”
众人听沈聪吹牛,淡淡的瞥了周氏,只当她自己闹的,继续说自己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