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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芸诺在旁边凳子上坐下,凳子是裴征拿来放这边的,平日洗衣服,累了在边上坐会儿,守鸭子的时候也能坐着做会针线,此时,沈芸诺拧了手里的衣衫,坐在凳子上,冷眼望着她们,吴桃儿多少明白沈芸诺的性子,心里有了主意,不急于一时半会,拉扯着身边人的一宿,提议道,“咱先回去吧,早早做了午饭过来看看热闹,早上他们也不会收拾出来的,却了没什么好看的。”
一群人嚷嚷着回了,走远了还能从她们嘴里依稀听着自己的名字,邱艳知道吴桃儿的性子,“人多得地方是非多,吴桃儿和她娘一样,走吧,咱也回去了,看着只怕有好几头猪呢。”
另一边山上,刀疤见着远处得人走了,才和几人商量着下山,朝身后的人道,“我远远的见着就知道对方什么性子,哪儿有热闹往哪儿钻,咱刚才下山,她们怕要惊呼不断,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娘们就会坏事。”刀疤扛着猪下山,出门时瞧着不远处有人,裴家闹的那会他在外边看了会,一眼认出就是村子里爱碎嘴的一帮人,上山后,提醒他们先别下去,免得惹来一身骚。
沈聪走在后边,他腿被野猪踢了下,微微发麻,朝刀疤他们道,“你们先走吧,我回去拿我的衣衫。”他追野鸡的时候遇着群野猪吃草,凭一人之力肯定是没有办法的,好在刀疤他们在,否则沈聪回来两人也指不定没法子,山里还困着两头野猪,刀疤见他跛着腿,心下担忧,将刚扛在肩头的摔在地上,几人没有经验,或多或少被野猪拱了或者被踢着了,都带着伤,“我和你一起吧,别还有漏网之鱼。”
八头野猪,加上帮忙打地基垒墙的师傅总共十一个人,不是人多,大家心里多少害怕,刀疤让他们先回去,自己和裴征往回走,补野猪,出了一身汗,心头却爽快得很,“没有你,咱人再多都没法子,回家可要好好和阿诺妹子她们说声,平日别往里边走了,什么情形咱也不清楚,安安稳稳在家里好些。”
他肚子被猪拱了下,疼得厉害,拍着裴征肩膀,往里边走了十来米的样子注意到旁边地上有件衣衫,几人围着野猪,地上到处是脚印,衣衫上的菌子也在匆忙间被踩烂了,刀疤笑道,“这种菌子倒是好吃,阿诺妹子厨艺好,弄什么都好吃。”比起李杉媳妇的厨艺,刀疤也想学沈聪赖着沈芸诺了,不过沈聪是人家亲妹子,他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太合适,心里不免觉得遗憾。
回过神,裴征蹲下身拎着衣衫站起来了,刀疤又想起一件事,“八头猪,咱十一个人,怎么个分法合适?”他们好说,还有打地基垒墙的师傅,裴征出的力气多,自然要挑大头,可对方是外人,他五大三粗就怕得罪了人,对方不好好帮忙起屋子,屋子是头等大事,马虎不得。
裴征也细细思考着,“回去了再说吧。”李师傅黄师傅是实诚的人,另外个刘师傅性子不好说,两人去坑里看了眼两头野猪,已经死了,刀疤扛起一头往上边扔,看裴征皱着眉,估计伤得不轻,不敢让裴征帮着抗,“你还走得动不?不然等他们上来扶着你下山。”
“没事儿,不过扛野猪我估计是没法了。”李杉他们没有经验,吓得野猪东跑西蹿,他抓着野猪砍脖子,如今两只手臂发麻,好?浑身使不上劲,野猪的事儿,只有等李杉他们自己来了。
刀疤扛着野猪,抬起头,“没事儿,刚才闹的动静大,估计没人敢来,他们速度快,很快就来了。”若非几人受了伤,一人扛着一头野猪不是问题,刀疤扛着野猪走在前边,沈聪家的院子被金花弄得乱糟糟的,几人都是将野猪抬到沈芸诺家的院子,就是邱老爹见着也唏嘘不已,心里一阵后怕,冲邱艳道,“今后你是不能去山里了,就在家待着,这么多野猪,遇见了怎么办?”话完,又提醒沈芸诺,“阿诺也被去了,挖野菜是小事,别不小心丢了命。”
邱艳心里害怕,八头野猪,那得费多大的劲儿,心里赞同邱老爹道,“阿诺,我爹说得对,以后别去山里了。”
沈芸诺晒好衣服,看裴征从外边回来,拎着衣衫,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劲,跑上前,脸色煞白,“是不是受伤了?”不由得想起柱子被野猪咬伤的情形,如今好几个月过去了,柱子的伤口结疤才全部好了,因着伤口深,身上留下了疤痕,想着,眼眶先热了,伸手检查裴征的身子。
裴征拉着她,“没事儿,野猪力气大,累了一通下来全身没有力气罢了,水烧好了?我先洗个澡。”水沈芸诺早烧开了,谁知去外边洗了衣服也不见裴征他们回来,又往灶眼里加了几根棍子,眼神死死的望着裴征,见他身上虽然有血,不过衣服裤子没有裂开口子才松了口气,“水备着了,你等着,我给你舀水去。”接过裴征手里的衣衫,一只手慢悠悠扶着裴征,搁下野猪的刀疤见了后,不免觉得羡慕,让李杉带人把山里的野猪抬回来,冲躺在地上休息的汉子道,“咱起了屋子,好好过日子,等两年也娶个媳妇回来。”
家里有人做饭洗衣服嘘寒问暖,他也心动想娶媳妇了。
罗城腿受了伤,躺在地上完全不想动弹,帮赌场收债都没遇着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听了刀疤的话,一脸震惊,睁开眼,不可置信道,“刀疤大哥想娶媳妇了?”
刀疤瞪他一眼,“有个媳妇不好?遇着事儿,还是家里有个媳妇好,瞧瞧裴三兄弟,我都羡慕了。”沈芸诺性子温婉,从不和人红脸,此时扶着裴征,脸上尽是担忧,哪像他们,死了都没人知道,一屁股坐下,仰头望着快到头顶的日头,哀叹道,“罗城,哥明天找媒人帮你问问,谁愿意嫁给你,咱多花些银子也成。”
罗城转过身,久久没从刀疤的话里回过神,这么些年,刀疤和沈聪带着他们一点一点的那种地方站稳脚跟沈聪成亲是没法子家里有个妹妹要照顾,刀疤从他娘死后活得一直洒脱恣意,想那事儿了就花钱去窑子里转转,从不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这样子的人,如今竟想要成亲了,愣愣的看向扶着裴征和沈芸诺的背影,不相信的摇摇头,“刀大哥,你说真的?找个温柔可人的媳妇还说,别找个像李杉媳妇那样子的家里就不安生了,我还是一个人过吧,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走哪儿都爽快……”
刀疤抬腿踢他一脚,“真爽快,还去窑子干什么,决定了,起了屋子,咱好好过日子,人人都娶个媳妇。”打定主意,刀疤心情大好,躺在地上,嘴里哼着小曲,罗城也跟着躺下,抵了抵旁边的人,小声道,“听着刀大哥说得没?咱都要娶媳妇,你说图啥啊,将来有了儿子总不能叫他们混咱一行吧,不成不成,我还是不成亲了,宁肯一个人过日子也好过整天耳边闹哄哄的。”
“你说什么呢,真以为媳妇是你想娶就娶的?你若长得好看还说好些,就你这副样子,娶媳妇?难……”话刚说完,脑袋就被人拍了一掌,睁开眼,正欲不满的怒斥就看刀疤一脸阴沉的看着他,脸上的疤痕也变得凶狠起来,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缓缓解释道,“不是说刀大哥,别误会。”心里却迟疑,难不成刀疤真的想要成亲了?
慢慢挪到刀疤身侧,双手枕在脑后,看沈芸诺打了水,弯腰试了试水温,提着桶往茅厕方向走,裴征家茅厕上边垫了层木板,隔成两间,外间洗澡,里间供人如厕,暗想,难不成刀疤身边想要人伺候了?想了想,这还不简单,“刀大哥,以后咱哥儿几个住在一起,你若受伤了,咱也想阿诺妹子伺候裴三那样伺候你,保管你舒舒服服的……”
话没说完,头上又挨了一记。
“没个正行,打趣阿诺妹子,被聪子听到有你好受的。”沈聪虽然在县衙当值,赌场那边余威更甚,落在沈聪手里,死了都是解脱,光是想着便觉得不寒而栗,乖乖闭了嘴,想着刚进这一行听说的关于沈聪的事儿,心下也害怕起来。
沈芸诺也听着几人的话了,面色微烫,放了两桶水,又往里边搁了个木盆堆放裴征的衣衫,小声道,“你自己还有力气没,需不需要……”
裴征也不自在,冷硬的脸上红了一瞬,“没事儿,自己能成的。”进了屋,关上门,换下衣衫才见着大腿一片乌青,伸手一碰,全身都疼,手自然垂在两侧都不自主的战栗着。
沈芸诺问刀疤他们需要水不,几人摇头,李杉已经让他媳妇烧着水了,衣衫都在上边,下来洗还要跑一趟,麻烦,李杉和人抬着最后头野猪回来,都软了身子坐下,说起裴征的身手来,“今日若非有裴三兄弟,咱人多也拿几头野猪没有法子,可惜聪子哥不在,否则会更热闹。”
日头晒,几人也舍不得挪动,身上粘着血,去石阶上难免弄得到处都是,便就在院子躺着,商量起猪的分发,三位师傅虽然跟着上了山,却没出多大的力,尤其刘师傅,躲在树后,吓得浑身发抖。
“咱就不要了,本身上去就是凑个热闹也没出手帮忙,你们自己分了就是。”开口的是黄师傅,沈聪家打地基也找的他,每日有工钱,伙食也好,倒是让他对沈聪改变了看法,人哪,都是人云亦云,究竟性子如何还是要自己处了才是。
刘师傅也一股脑的点头,他现在双腿还颤抖得厉害,哪敢要野猪。
三人都点了头,刀疤倒是觉得好办了,“裴征兄弟出的力气多,咱几人一人半头猪,剩下得三头就给裴征兄弟,如何?”
几人除了李杉有媳妇,都是没有成亲的,家里有爹娘也不会弄到现在这步田地,自然满心欢喜,野猪到他们手里弄不出好吃的美味,想着,就有人开口全部给裴征了。
“我家里几个凶嫂都是贪婪的了,拿回家也不过让他们对我好两天,何苦,全部给裴三兄弟算了。”
刀疤看他一眼,不赞同道,“你出了力,理应是你的,自己不会弄卖去镇上,拿了钱,想吃什么买什么。”邱艳怀着身子,他的半头就给沈聪了,也算是照顾自己干儿子了。
裴征洗完澡出来,几人已经商量出结果了,和他们客气也无济于事,裴征应下,问他们洗澡不,几人休息够了,往屋外走,刀疤在最后边,盯着裴征,“待会我准备去镇上把聪子叫回来,顺便找杀猪匠来杀猪,这么多,不知道处理多久呢,聪子回来也能帮衬一把。”而且,明天沈聪休沐,县衙的规矩他知道,半天不会碍事。
裴征点头,“行,待会去村头坐牛二家的牛车去,顺便拉两头野猪去卖了。”最小的野猪也有一百多斤,裴征分了三头,留一头和沈聪一人一半也好。
“我看三位师傅也让我把野猪拉去卖了,罗城的也要卖,五头猪剩下一头,我和李杉分,你也要卖?”刀疤想着如果是这样的话,镇上只怕卖不出去,沈芸诺从灶房出来,插话道,“刀大哥,你们卖就是了,我家的不卖去镇上了,去村子里问问就好。”
镇上的肉铺怕也不会要这么多肉,眼下天热了,做腊肉腊肠不行,还能做其他的,杀猪那会在村子里能卖多少是多少,剩下的,熬成猪油的熬成猪油,剩下的抹了盐裹层米糠放在坛子里,家里人不算少,送些让邱老爹带回去,再给村子里交好的人家送些差不多了。
刀疤回院子,没吃饭就去村子里了,过了会儿,牛二驾着牛车沿着河滩边上来,见这么多野猪,忍不住白了脸,裴征他们在村子里猎着野猪的事情传开了,见这么多,心里害怕起来,几人帮着把野猪抬到牛车上,裴征给了铜板,顺便让刀疤把沈芸诺需要的盐醋糖买回来,沈芸诺追出来,刚把早上剩下的馍热了,递给刀疤,“刀大哥路上吃,忙了一上午早就饿了。”
刀疤不和她客气,拿着馍,又将李杉媳妇拿出来比较一番,罗城说得对,娶妻娶贤,真娶了个风风火火的媳妇回来还是自己遭罪,敛下思绪,让牛二可以赶牛车了。
沈芸诺这才回屋做午饭,裴征腿受了伤,沈芸诺不让他帮忙,院子里野猪还没处理出来,中午只是几个素菜,饶是如此,邱老爹也赞不绝口,饭吃到一半,外边就有人来了,裴征心中不悦,“你坐着,我去开门。”日头晒村子里的人就来凑热闹,他不喜欢和那种人打交道,打开门,见柱子娘春花都在,脸冷淡下来,“几位来有何事?”
刀疤去村子里找妞儿得事儿大家都听说了,柱子身子骨好了,却无论如何不肯上山了,柱子娘跟着柱子大哥日子不好过,春花叫她说买肉,她才跟着来的,往院子里探了探头,见几头黑溜溜得野猪,吓得捂住了嘴,裴征面上不耐,咚的声关上了门,“家里忙得很,杀猪的时候再来吧。”
邱老爹在饭桌上叹气,“哪儿都有不要脸的,亏得大丫姑父性子好,换做我,早拿着棍子撵走了。”
如果平时往来的人家就算了,几人明显过来凑热闹的,裴征不喜欢和长舌妇打交道,因而没给对方面子。
几人被关在门外,脸色极其难看,春花张嘴吐了口痰,“无非日子过好了,手里有几个钱就不把我们当回事了,什么人呢,难怪裴二落得那样得下场,说不定是被拖累的。”
春花自来是个嘴皮子不饶人的,柱子娘这些日子被折腾得不轻,附和的力气都没有了,在旁边的石墩子坐下,“再等等吧,待会村子里的人来他总会给咱开门的。”柱子娘多看了春花两眼,想着自家儿媳妇不喜欢她和春花来往,心里多少看不上春花,坐了会儿,村子里还不见有人来,她坐不住了,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的灰尘,“家里还有事儿,我还是傍晚来好了。”
春花面露鄙夷,张嘴想剜她两句,柱子娘和其余几人说着话回去了,春花一人留下来夜没意思,朝着院子跺跺脚,只得跟着回了。
一个多时辰刀疤才坐着牛二的牛车回来,沈聪也在,跳下牛车,问裴征伤势如何,裴征摇头,“没啥大问题,久了没动,手脚酸疼罢了。”家里备着药膏,沈芸诺替他抹上了,想着其余几人身上或多或少有伤,便把药膏送出去了。
进了院子,沈芸诺烧了许多水,杀猪匠早就到了,正整理着肠子,左右邱艳在家里没多少事儿,沈芸诺装了米出来让她磨成粉,又把家里备着得茴香八角拿出来交给邱艳,“我这边忙走不开,你和叔一块去,之后做好吃的。”邱艳一个人推不动磨,邱老爹跟着就没多大的事儿。
邱老爹笑着接过,邱艳在屋子里到处转想要搭把手,她是孕妇,杀猪的场景血腥,夜里做噩梦怎么办,沈芸诺这个提议甚好,提着整整一大篮子米,朝邱艳道,“阿诺让咱去咱就去吧,大丫也别在家里了。”
猪全部抬到外边去了,出门后邱老爹挡着邱艳,生怕她见着了,邱艳和沈聪成亲这么久了才重新怀上孩子,他也得小心着,大丫在邱艳肚子里就吃了苦,也是那会家里糟心事多,他想帮衬都没法子,总算雨过天晴了。
去了村里,有人认识邱艳,得知再杀猪了,妇人汉子都朝裴征家走,春花去裴勇家叫韩梅,酸溜溜道,“裴三他们可猎着好几头野猪,你叫上裴大,都是兄弟,分一点裴三总是愿意的吧。”
韩梅早上遇着沈芸诺了,得知裴征又猎着野猪,心下羡慕,然而知晓春花挑拨离间的本事,冷淡道,“我们就不去了,家里事情多走不开。”裴万的吃食都是她做的,之前裴俊怎么服侍裴万的,裴勇也照着来,家里积攒下来的钱估计撑不了多少日子,她便去镇上只买骨头,买肉的话骨头不要钱,可如果不买肉,骨头就要花钱了,韩梅算着,只熬汤给裴万补身子的话,家里还能宽裕一阵子。
春花见韩梅眉眼冷淡,心中不耐,摊开手掌,朝着自己面扇了扇风,翻动眼皮子道,“我和你说了,去不去由你,人裴三如今是能耐了,儿子三岁就送去学堂念书,家里媳妇又长得好看,自己又会挣钱,估计过不了多久也要换青砖大瓦房了。”
韩梅神色疏离,“你羡慕也是羡慕不来,日子都是过出来的,与其在这边酸言酸语,不如去地里看看庄稼长得如何了?”话完,啪的声关上了门。
接二连三被人拒之门外,春花来了脾气,碎骂道,“关我门?不过是个不把庄户人家日子放心头的罢了,活该被人找上门打一顿,还把儿子送去学堂呢,也不怕让小木在外边抬不起头来,我呸……”对裴征,春花不敢说什么,韩梅她可不怕,娘家人不帮衬了,背后没了靠山,她有什么好怕的,站在门口,骂够了才往回走,找人结伴去裴征家了。
吴桃儿心心念念那个扛着野猪的汉子,拉着周菊打听好一阵才问清楚名字,听说是刀疤,她脸色一白,刀疤和她娘有过节,脑子里细细回想那个背影,咽了咽口水,刀疤如果认出她,一定不会正眼看自己,可她实在抹不去脑子里那道影子,喜欢一个人,怎么看都觉得她好看,吴桃儿拉着周菊去裴征家,她想着再看刀疤一眼或许她就不喜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