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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最是讨厌洗碗虎着脸,,皱眉扫过李杉,后者一个激灵,语气微热,手放在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打了个饱嗝道,“刀大哥忙活一天了,洗碗的事儿交给我们几个弟兄就成。”话完,摆了摆手,“吃多了,休息一会儿,阿诺妹子忙你们的事儿就成,我们做事五大三粗,洗碗可没问题。”
天黑得快,夜幕低垂,黑乎乎的天下起了雾,沈芸诺牵着笑着去院子里消食,顺手点燃走廊下的灯笼,光缓缓亮了起来,衬得她明丽清秀的净脸愈发柔软,小洛仰起头,稚嫩的喊了声娘,沈芸诺盖上灯笼,低头微微一笑,“什么事儿?”
小洛摇摇头,抓着她衣角,小脸尽是开心,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开心,院子里走了几圈,听着灶房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沈芸诺蹙了蹙眉,牵着小洛回到屋里,杯盘狼藉的饭桌干净整洁,裴征和沈聪坐在一根凳子上说话,刀疤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半眯着眼,昏昏欲睡的模样,沈芸诺让小洛进屋,自己去了灶房,站在门口,看清里边情形后忍俊不禁。
李杉和韩城站在灶台前,弯腰洗着锅里的碗,李勇接住扔进装满水的桶里,碗碰着碗,啪啦啪啦的响,桶里的水弄得地湿了一片,李勇抬头,见她站在门口,立即咳嗽两声,不好意思道,“阿诺妹子来了,是不是太吵了?”
沈芸诺摇头,想了想,忍不住提醒道,“碗会不会坏?”
李杉转过身,撩起袖子,湿哒哒的手臂滴着水,胡乱擦了下灶台,灶台上搁置的是木板,光滑得很,一擦,水顺着灶台往下滴,沈芸诺才看清他站的地方也是湿的,面露无奈。
“阿诺妹子回去歇着,我们很快就好了,待会会罢灶房清理干净的。”沈芸诺爱干净,李杉以前不爱收拾,金花也不是个细致的人,两人凑在一起日子过得可想而知,搬了新家,金花学着沈芸诺也讲究了,院子里,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也摆放得井井有条,李杉清楚她受了沈芸诺的影响,因而不想惹沈芸诺嫌弃,又保证道,“我们会打扫干净的,阿诺妹子先出去休息会儿吧。”
沈芸诺知晓他误会了意思,不多做解释,笑着转身走了,刚到门口,听到灶房传来惊呼声,随即是李杉骂人的声音,碗碎了,她摇摇头,进了屋子,裴征喝沈聪说的是买猪肉的事儿,找个人去隔壁村买猪,不用受他人钳制,肉多,连着忙两日可以休息两三日,大家不用没日没夜的干活,两人说到人选时,对看了眼,默契的开口道,“裴年。”
裴年常年在镇上做工,村子里谁家在镇上遇着难事都会请他帮忙,他懂得看人脸色不说,十里八村的人都认识,愿意给他面子,他出面再合适不过,然而,裴年在镇上做工,真要他帮着买猪,工钱自然不能比镇上的少,而且要问问裴年的意思。
商量出了结果,沈聪不着急了,“明日你不去镇上了,管家同意我说的,咱就五日送回肉,最少一百五十斤,管家的意思越多越好,我们也只能尽力。”肉铺的老板不知足,不能一直叫他牵着鼻子走。
裴征心里也是这般想的,想着今日老板一番话,沉了脸,“明日不去不成,后天再说吧。”今日离开的时候老板叫他明天早点去,他早些时候关门,明天把话和老板说清楚比较好,而且后天赶集,总有人买肉铺的肉。
不一会儿,李杉他们转身回来了,门外,金花提着灯笼进屋,另只手还提着两只没有点燃的灯笼递给韩城他们,“时辰不早了,咱早些回去休息,人阿诺妹子她们也该休息了。”今天忙了一下午,干惯了活,今日也有些吃不消。
裴征回过神,朝刀疤他们道,“刀大哥明日继续忙你们得事儿,明天我买了肉回来,之后准备休息两日,这两天金花嫂子累得不轻,我琢磨着给她二十文的工钱,明日也是。”肉铺的老板当他性子好说话,明日卖它的肉只怕更多,裴征解释道,“明日后,家里休息两日,熏腊肠得事儿我一个人不成问题。”
金花面色一喜,一天二十文,她比李杉挣地都多了,咧着嘴,不好意思的笑道,“还是裴三兄弟会做人,一天二十文,我也能撑起半边天了,以后杉子再说我不好,看我如何收拾他。”
李杉拧起了眉,冷声道,“说什么呢,谁收拾谁说不清楚地事儿,赶紧的,咱也回了,明天还要去要债呢。”赌场那边忙,灌腊肠的事儿他们有心无力。
送走了人,裴征将院门锁上,折身回来洗了脸和脚,沈芸诺把炕烧起来了,进屋还察觉不到暖意,饶是如此,他心里淌过一片暖流,问道,“小洛和大丫睡了?”
“躺下了,你先上床睡着,我把走廊的灯笼灭了。”灯笼是沈聪从镇上买的,说是家里有孩子,邱艳怀着身孕,屋檐下,挂着好几个灯笼,院门口也有,家里备足了蜡烛。
裴征朝外看了眼,屋子里燃着烛火,倒是忘记屋外的灯笼还亮着,箭步流星走了出去,“你站着,我出去就是。”
再回来,沈芸诺已经躺在床上,床前的衣架子上挂着她的衣衫,裴征脱下自己的衣服,搭在一侧,掀开被子躺下下去,炕热了,后背暖暖的,裴征拉过她躺下自己怀里,说了请裴年去村子里买猪的事儿,正好,沈芸诺也有话说,顺口将韩城说得一番话告诉了裴俊,“四弟妹怀着孩子,周家当日信誓旦旦,真遇着事儿了,估计还是要过来问四弟妹借钱,你和四弟知会声,注意着四弟妹肚子里的孩子。”周家人为了一点好处和周菊断了亲,也能在认为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找上周菊,周菊的肚子已经隆起来了,出了事儿才是后悔莫及。
有得选择,她也不乐意管那边的事儿,然而,终究是没法避免的,就好像韩梅和裴勇,说什么,对韩梅来说都没用,她只看得到自己的利益,其他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裴征怔忡良久,脸上波澜不惊,直起身子,将烛火灭了,屋子里一下黑了,沈芸诺半边身子靠在他身上,随着他起起伏伏,平稳了,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她知晓裴征听进去了,正欲转移话题,听到头顶传来闷闷的一声,“我明日和四弟说声,刀大哥他们忙,明日灌腊肠的事儿还得去村子里请人,我想着把四弟也叫过来,周家要来人的话,四弟妹只怕也要跟着过来。”
他心里边不想和那边牵扯太深了,提起老宅,好似有说不完的烦闷事儿,他顿了顿,放慢了语气,“娘跟着四弟过日子,将来有闹腾得时候,四弟妹若是抱怨,你安慰她就是了,拿主意得事儿却是不能。”周菊和宋氏关系不好,裴俊夹在中间难做人,裴征眼中,裴俊以前听裴勇的话,如今听宋氏的话,周菊若是让沈芸诺帮着拿主意,之后出了事儿,少不得会把事情推到她身上,周菊性子好,然而,出了事儿,人下意识的都是推卸责任的,他不想沈芸诺卷入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当中。
沈芸诺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侧脸蹭了两下,“我心里清楚的,其实四弟妹和我说了四弟和娘过来帮忙得事儿,若是以前,四弟来我没话说,今时娘也要过来,纵然四弟妹保证不会出事儿,我心下还是担忧的。”周菊过来专程为说这件事,她不敢应下就是不想宋氏过来,裴家大房的人也在,宋氏备份高,若倚老卖老,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更重要的是,宋氏见着他们灌腊肠,动了其他心思,最后受影响的还是他们的生意。
裴征听沈芸诺说起这个,顿时皱眉,“四弟妹来过了?”
沈芸诺轻轻答道,“来过了。”
裴征沉吟片刻,“不答应是好的,明天我和四弟说吧。”
那边的事儿没完没了,裴征不愿意再提,手轻轻落在她小腹上,心里疑惑,两人成亲很快就有了小洛,如今他回来也有那么长时日了,沈芸诺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不着急是假的,家里多个孩子总该会热闹得多,明年沈聪他们搬去镇上,院子里的人猛地少了,只怕会不习惯,就和他跟沈聪从矿山回来,不太习惯身边安稳是一样的。
沈芸诺知道他心里琢磨的什么,她心里也觉得奇怪,两人算得上频繁了,奈何肚子没有动静,孩子的事儿还真是要看缘分。
夜里,呼啸的风声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随即,飘起了白白的雪花,天边露出稀薄的光时,天地已是一片银装素裹,沈芸诺推开窗户,远处的山近处的院子,皆成了白色,望着窗外许久才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裴征,“冷了好些时日才下雪,过不久就要封山了,我们得趁着这些时日多卖些腊肠才成。”
叠好被子,走到床前,望向白茫茫的远处,下了雪,雾气散了,视野开阔不少,将沈芸诺拉到他身后,挡住了大半的冷风,人清醒不少,沉吟道,“今日忙后休息两日,我和大堂哥说说。”腊肠的生意能做多久他和沈聪心里没底,不敢叫他辞去镇上的工回来帮他们,有朝一日,腊肠生意没了,不就是拖累了裴年,逢着下雪,酒楼过些时日就准备放假了,裴年要等明年雪融了再说,沈聪如果能和知县大人签订买卖契约,有了年限,他和裴年说事儿也能直白些。
沈芸诺穿过他腋下,露出个脑袋,盯着白色天地,一时有些出神,裴征和沈聪心里没底,她心里何尝不是,现在能卖个好价钱全是因着大家不知晓腊肠怎么做的,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吃腊肠的人多了,总会有人吃出腊肠里加的调料,那时候,别人也开始卖腊肠,她们压力就大了。
遗憾的是古代识字的人不多,大家能认识镇上的铺子也是里边掌柜和小二自己喊出来的,想要旁人记住她家的腊肠,还得让知县大人想想法子,不过眼下是不着急的事儿,那些腊肠,知县大人该是卖去别处了,一时半会,清水镇还不会有。
身边人没有而自己拥有独份时,低调才能活下去,待独份到了众所周知的时候,脱颖而出靠的就是口碑相传,依着知县大人的手段,今年和明年,腊肠在清水镇还掀不起风浪,可以再等等,总要有个万全的法子才行。
“天冷了,你问大堂哥,酒楼那边能不能请假,左右快封山了,大堂哥帮我们,也不会传到酒楼那边。”裴征面上对裴家的人心狠,实则心底最是种情义,有的事儿,她不问不代表她心里不清楚,依着裴征的性子,当日服徭役她不松口,宋氏和裴老头拿他没有法子,他心里多少有为了她的原因。
听着外边传来喊叫声,裴征笑着关上了窗户,“走吧,小洛和大丫醒了,我先去生火,你给他们穿衣衫。”家里早饭吃什么他是知晓的,院子里的鸡每日下蛋,大丫小洛吃蒸蛋,他们煮个鸡蛋,再喝点粥配酸菜就成了。
大丫窗户外的木板夜里被风水开了,推开窗户见着雪,她睡不着了,兴奋的又喊又叫,小洛也翻到她的小床上,两人趴在窗棂上,探出两个脑袋,叽叽喳喳说着话。
沈芸诺替二人穿好衣衫,大丫和小洛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沈芸诺担心他们冻着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套,出了门,二人手里捧着雪,你砸我我砸你,玩得不亦乐乎,沈芸诺笑笑,将手套搁在旁边凳子上,提醒道,“冷了就回来拿手套,娘去灶房做饭。”
沈芸诺准备的是沈聪和小洛中午的饭菜,小洛饭量大了,沈芸诺蒸了三个大包子,小洛一个,沈聪两个,又炒了个菌子肉,一个小盘子,一个大盘子,将锅里的粥备了两份出来,一切好了,才见着沈聪聪屋子里出来,“你嫂子昨晚做针线到半夜,还睡着呢,我们吃饭,暂时不管她了。”邱艳的肚子大了,做针线对眼睛不好,她嚷着睡不着,沈聪如今什么都依着她才任由她做到半夜。
“哥怎么不拦着我嫂子,小孩子的衣衫交给我就是了,怀着孩子要多休息。”沈芸诺见着邱艳不让她做针线了,月份大不说,坐久了对肚子孩子不好。
沈聪垂眸,深邃的眸子不显山露水,“下回我拦着她,我们吃饭吧。”
饭后,沈芸诺扫了遍屋子,又将柜子桌子里里外外擦拭了遍,小洛念书了,大丫一个人玩没兴致,跟着沈芸诺,童声童趣的说着话,沈芸诺不时答一句,两人笑容里尽是愉悦。
邱艳醒得晚,沈芸诺劝了她两句,邱艳拿出衣衫,“我也是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才想着找点事情做,今日白天我就不睡了,夜里好睡觉。”邱艳在家里没多大的事儿,衣衫是沈聪洗的,屋里屋外忙活,她搭把手的事少,不由得想起怀大丫那会,简直没法比。
金花今日过来得早,沈芸诺打开门,金花发丝上滴着水,沈芸诺疑惑,“金花嫂子去山里了?”一宿的雪天亮十分就停了,金花发髻上的该是树上得雪滑落,湿了发髻。
“可不就是,下雪了,我上山瞧瞧还有没有野菜,越往后越冷,今年家里粮食有了,菜就没了。”她和李杉刚成亲那会,二人都不是计较的主,加之李杉娘小气抠门,饭桌上有菜也是分好了的,她碗里的最少,李杉偶尔给她一些,李杉娘立即破口大骂,如今日子好了,她也想着好好过日子,饭桌上不能少了菜。
想着,金花又说起了李家的事儿,李杉娘性子比宋氏泼辣多了,分了家也不安生,当日刀疤和李杉一提,李杉就答应了,起屋子是向别人借的钱,前几天还清了,无债一身轻,她除了来帮忙,还问沈芸诺买点白菜,“我寻思着存点白菜,之后天冷了吃,你菜地里的能不能卖我一些。”白菜便宜,金花不是舍不得的主儿,因而才开口和沈芸诺这般说。
沈芸诺让她进屋,朝外边看了眼,没人后关上门,笑道,“菜地白菜多着,你拿刀砍就是了。”后院她还种了好些,之前又晒了许多野菜,过冬该是够了,不够还有菌子和银耳呢。
金花喜上眉梢,哈哈笑道,“我明早去菜地砍两窝,钱还是要给,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是咱们。”说着,凑到沈芸诺耳边,“毕竟我们不是亲戚,我如果随意去你菜地砍菜,裴家那边该怎么说?总不能叫你为难。”金花不懂这些,还是李杉在后边提点她才明白,村子里得人认为他们是外来户,对他们不如对村子里其他人亲热,韩梅和周菊家里没有菜地,拿着砍菜说事儿,传到村子里也是他们站不住脚,纵然关系闹僵了,亲兄弟还是亲兄弟,关系在,哪能不帮衬亲戚便宜外人的道理?
沈芸诺清澈的眸子含着暖暖笑意,目光扫过金花侃侃而谈的红唇,温声道,“不碍事,远亲不如近邻,你也听过这个道理,我和嫂子遇着事儿,你们最先挺身而出,我心里都记着呢。”
听了这话,金花笑得更是合不拢嘴,比划了下手里的菜刀,“这点算什么,你们也照顾我们颇多,礼尚往来,一点小忙哪值得你一直挂在心里,估摸着时辰,裴三兄弟该回来了吧。”
天色发白,沈芸诺抬头看了看日头,迟疑道,“只怕路上遇着事儿耽搁了。”话声一落,院子外传来车轱辘声,金花笑道,“铁定是裴三兄弟回来了,听声音,怕在河滩边呢。”
雪后,万籁俱寂,车轱辘碾压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沈芸诺也听到了,“我把院子门打开,金花嫂子去堂屋坐会儿吧,今日忙完我们就休息两天。”之前灌出来的腊肠,今日要熏干,沈芸诺想起一件事来,后院堆着得树叶怕是不够了,草棚还没有弄完,明后天,裴征得在家里将草棚弄出来,她则要去山里砍树叶。
打开门,瞧见牛车上坐了好些人,大生罗春苗他们都在,裴俊和周菊也过来了,沈芸诺将两扇门全部打开,待人走近了,盯着牛车上的猪肉,皱眉道,“今日怎么又多了。”
裴征沉着眉,低声道,“铺子上的肉全买了,一头猪,一百五十斤肉,已经和老板说好了,明日就不去他那边买肉了。”镇上卖肉的有三四家,他之前一直在那边买也是因着沈芸诺的提醒,另外两家卖肉的明显不是卖给村里人的,去那两个铺子的大多是住在镇上的,他一次没去过。
沈芸诺猜想其中出了事儿,人多,没有细问,大生他们帮着把箩筐抬下来,沈芸诺抱下小栓和小安,叫他们陪大丫玩,罗春苗将自己大女儿也带来了,小喜,今年八岁了,水灵灵的,容貌随了罗春苗,说话做事带着股机灵劲,沈芸诺喜欢她得很,村子里有风俗,求亲戚,小孩子第一回来要给个封红,一文钱,小安和小栓之前搬家来过,小喜却是不曾,沈芸诺进屋往红色的纸带装了两个铜板,兜在怀里,准备小喜离开的时候给她。
大丫喜欢和小喜玩,四个人在后院玩雪仗,沈芸诺吩咐他们小心些,帮着金花他们切肉,裴征和大生去后院搭草棚,裴万和裴志他们说话,裴勇和裴俊在边上默不吱声,裴秀快成亲了,家里的事儿安排得差不多了,明日赶集去镇上买肉回来做席面就成,周菊和邱艳在屋子里说话,两人皆怀着孩子,话题也多绕着孩子转,周菊初为人母,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邱艳则因着沈聪喜欢这个孩子,面上也高兴得很。
院子里气氛融融,不知何时,天边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沈芸诺搁下菜刀,见他们皆低着头,一条肉一条肉切着,沈芸诺帮大家倒了水,提醒他们歇会儿,“今日把这些肉弄出来就是了,工钱也会涨些,明后天暂时不来帮忙了。”
切完手里的肉,罗春苗又从箩筐里拿起一条,肉都是洗干净了放箩筐里的,她拜访好,抬头看向沈芸诺,心里不赞同沈芸诺做法,一天十文已经算多的了,再往上涨,沈芸诺和裴征会不会吃亏,裴年在镇上酒楼有份工,家里不差钱,因而想提醒沈芸诺两句,“我们家有五个人,涨工钱的话我们家可是赚地多了,都是亲戚,你估摸着给就是了,没有工钱,你和堂弟说声我们也会来的。”
村子里帮忙,除非靠手艺吃饭的有钱拿,比如打地基垒墙做家具的师傅,其他帮忙多是吃饭就成了,多少年了,村子里一直这个规矩,沈芸诺这种,不给工钱他们也是会来的。
“堂嫂说的话我明白,今日刀疤大哥他们有事儿,大家估计要忙到很晚,明早手臂酸痛是少不了的。”裴家大房没有分家,五个人,算起来一百文的工钱,沈芸诺暗暗咋舌,没想过有朝一日,她和裴征会有钱请人帮忙。
大家说说笑笑,又接着切,中午,大家都提出不回去了,给的工钱多,不帮忙把活趁早做出来,他们心里不踏实,沈芸诺将准备好的调料交给裴征和大生,后院的草棚,还有忙活两日,裴征和大生洗了手,将肉和开,很快,院子里飘来香味,他们不吃饭,沈芸诺蒸了一蒸笼粗面馍馍,沈芸诺和裴征也吃的这个,邱艳和周菊以及四个孩子吃得稍微好些。
家里的粗面是别人叫沈聪帮忙送的,对村子里的人来说,能送粗面也是极为体面的了,叫沈聪帮的忙铁定是大事儿,不过她没有细问,手里有了钱,坛子里放的都是细面,后院的林子旁边有个地窖,里边堆放的也有细面和大米,地窖的事儿,只有少数人知道,里边放的粮食是以备不时之需的,之前没能耐,如今日子好了,自然要多储存些粮食,这件事儿,金花都不知晓,韩城他们也买了粮食放里边,外边有石头当着,门也是不起眼的,不仔细研究根本看不出来。
肉多,几人灌腊肠一直不停歇,家里的绳子是从隔壁村买的,稻草编得小绳子,将腊肠捆成一节一节的,长短刚合适,裴征买回来的时候说起过,卖这种绳子的多是家里老人编的,人上了年纪,或者腿脚有毛病,就靠着这种手艺多少挣点钱过日子,五十根一文,能帮衬家里多少是多少。
沈芸诺不灌腊肠,而是将他们灌好的,提去后院挂着,来来回回的走,刚挂了几根回来,听着门外有人大声拍门,听声音是她不认识的,心下好奇,却见裴俊直起身子,走了过去,手上沾满了调料,“三嫂,时刻周家的人,我去吧。”裴征和他说过周家的事儿,周菊对周家寒了心,欠钱的事儿铁定不会管的,而且,有空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明白得很。
看在周菊的份上他乐意帮衬一把,然而不会傻傻的一次一次被周家人利用,先在旁边桶里洗了手,站起身走了出去,屋子里,周菊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眉头紧蹙,“俊哥,是我娘他们?”周菊知晓周家人欠了银子,当初信誓旦旦断了亲,如今又上门,她心下烦躁不安。
“你回屋里坐着,我知道这么做的,你别出来。”裴征和他说的时候特意提醒周菊肚子里的孩子,此刻,裴俊马虎不得,打开门,果然,周家人都来了,周二和周大鼻青脸肿,嘴巴都歪了。
见着人,周菊娘哗的声哭了出来,“女婿啊,你二哥这会遇着麻烦了,你可不能不管他死活啊。”说是哭,眼角却没有泪,斜着眼,一个劲儿得往院子里瞧,周菊三嫂家有钱她是打听过的,说起裴征,大家都羡慕得很,媳妇长得好看,儿子乖巧懂事在学堂念书,起得屋子宽敞大气,其实是茅草屋,半点不比青砖大瓦差。
裴俊面露不喜,“娘,我能帮什么忙?当日家里挣钱的路子都说给您听了,我和阿菊之后都不卖豆腐了,手里哪有银子,况且,当日发生的事儿,阿菊想起来现在还哭呢。”
裴征特意和他说了这件事儿,他转而告诉了周菊,周菊红了眼眶,心里不难受是假的,手里唯一挣钱的路子没有了不说,娘家人为着丁点好处闹得家里不安生,出了事儿又想着她的好了,“我终于明白三哥三嫂看大哥大嫂的目光了。”周菊哭完和他说的话。
有一种亲戚,便是离得再远,再闹得不堪,也不是想甩就能甩开的,周家人对周菊来说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周菊娘面色一僵,瞅了眼旁边两个儿媳,都是两个败家娘们惹出来的事儿,否则,自家如今只怕挣了不少银子了,哪会成这步田地,老二也不会去赌场那种地方,狠狠剜了两人一眼,知道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手抚摸着饥肠辘辘得肚子,天一亮大家就出门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此时闻着院子里飘来的香味,肚子更饿了,咽了咽口水,道,“什么事儿我们进屋再说吧,裴三和裴三媳妇也在家呢。”
裴俊知晓裴征的性子,周家进了院子如果闹出点事儿,裴征不会顾忌丁点面子,而且,因为他娘的事儿,裴征和他心里有了隔阂,他哪敢将人往院子里引,缓缓道,“娘,我和阿菊手里没有钱,二哥欠的钱我们也没有法子,你们还是想其他法子吧。”
周菊娘哪肯,今日那帮人说不准又去周家闹了,她心里怕得很,伸手拉住裴俊,“裴四,你可不能不管我们一家子死活,阿菊跟着你过苦日子,我们可没有嫌弃裴家穷,今时,你们手里有银钱了,不能忘了我和你爹。”
裴俊进退两难,“娘说的什么话,当日卖豆腐,娘闹死恼火,连阿菊都不认也要做豆腐的法子,依着法子,您喝爹靠着卖豆腐一辈子吃穿不愁,如今来找我们,我和阿菊没了挣钱的路子,能帮衬你们什么?”
周菊娘面色一僵,悻悻然道,“话不能这么说,当日也是我和阿菊爹糊涂了,你和阿菊还年轻……”
“娘,您还有脸说这些吗?”周菊见裴俊靠在门边,心里不踏实,将她娘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她娘死要卖豆腐,她和裴俊如今还能靠卖豆腐营生,听着她娘的话,心底蹭蹭蹿出一股怒气,冷着脸道,“当日您怎么说的要我找人做个见证吗?我日子过得差,回家您和爹给我和俊哥摆脸色,日子过得好了,您就巴着学手艺,宁肯不认我这个女儿,如今出事儿了,想起我还能帮衬您是不是,娘,人心都是肉做的,您以为我会答应吗?”
周菊眼眶通红,她见着沈芸诺和沈聪,心里是真心羡慕,沈老头和罗氏性子不好,沈聪和沈芸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她知晓,终其一生,她也盼望不到那样一份亲情,她认了,然而,她娘却只想着怎么搜刮她,而不是帮衬她,念及此,周菊笑了出来,眼角落下两行清泪,“娘回去吧,家里不是还有粮食和田地吗?二哥欠的钱总会有法子,当初如果不是娘要了做豆腐的法子,今天二哥欠的钱我说不定能帮衬些。”说完,啪的声关上了门,哽咽道,“娘和叠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回去吧。”
裴俊见她难受,嘴唇动了动,外边,周菊娘哭喊起来,坐在雪地上,双手捶地,对周菊破口大骂,周菊笑笑,“看吧,这就是我娘,即使求人帮忙也不会低声下气。”周菊夜硬气了,周家得事儿她不会搭理的,人心散了,再也难聚,和裴家人是一个道理。
周老爹也骂了起来,一时之间,院子外热闹起来,周菊抹了抹泪,手扶着肚子往屋里走,周菊娘听着门里边没了动静,骂得更大声了,一家人准备赖着不走了,谁知,背后传来低滴的笑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句话文绉绉的,道理还真是不假,刀大哥,有人跑到咱家门口来了,正好省地我们走一趟了。”
听着说话声,周菊娘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来人,随后,啊啊大叫,周大周二挨了打,对刀疤他们心生畏惧,也不帮着骂周菊了,找地到处逃,刀疤冷哼一声,“逃?尽管逃,老子懒得追,明日撬了你家大门把里边的粮食家具全部卖了,不信凑不够银子,大不了,拿着画押去县衙,收了你家田地抵债。”
一句话,叫周家人顿时焉了下来,周菊娘眼珠子一转,跑到刀疤跟前,指着禁闭的院门道,“你们来得正好,我们就是来拿银子的,这户人家是我女儿三嫂家,家里可有钱了,你们去村子里打听一遍就知道,老二欠的银子你们问她要,她手里有钱?”
李杉目光一凛,欲说话,被刀疤抬手打断,只听他语气不明的问道,“你说得可是裴三和他媳妇,欠钱的是你家周二,和裴三什么关系?”
听这话心里有戏,周菊娘顿时来了精神,“你们怕是不知道,我女婿就是裴四,是裴三亲弟弟,两兄弟关系好,帮着还债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把门撞开,问他们要,他们铁定会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