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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那个沉默寡言却高傲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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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刘权一本正经说要她去当了头上的玉簪换钱的样子,再瞄一眼扶笙锅底般黑沉的面色,荀久顿觉心中大爽,方才被各种嫌弃的不快霎时烟消云散。

    她蹲下身,一手扶着圆木,一手摸着头上的簪子,不顾身后扶笙要吃人的目光,眉开眼笑看着埋头吃饭的刘权道:“算你小子识货,这玉簪出自少府的手笔,乃宫廷御物,若是遇到懂行人,应该能换不少银子。”

    荀久说话的间隙,刘权已经迅速把食盒里的饭菜全部吃完了,顺便打了个饱嗝后懒洋洋挪向一边后,这才抬起眼来看她,眸光在玉簪上定了定,又问:“这簪子换来的银钱,能养我一辈子么?”

    荀久:“……”

    “为什么你老是想着要我养你?”荀久深深皱眉,她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会摊上这么一位祖宗!

    “不然,你来接我回去做什么,吃土?”刘权一瞬不瞬看着她。

    不待荀久反应,刘权继续补充,“别忘了,我还只是个孩子。”

    掖庭宫的监牢阴暗,但荀久却看见面前的少年乌黑的瞳眸里闪着煜煜光辉,那是一种与年龄极为不符合的光,像经过千锤百炼铸造出来的利器,英锐不凡的气度充斥着小小的瞳仁,只不过,被他云淡风轻的外表给遮蔽了。

    荀久向来观察人细致入微,所以尽数将方才那一幕收入眼底,一时有些怔愣。

    刘权方才也说了,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可他为什么与旁边那些孩子不一样?

    同样的殉葬命运,旁边那间牢房里的孩童显然非常惶恐和惧怕,恨不能立即冲破牢笼找个安生所在。

    而刘权却如同没事儿的人一般,仿佛把这地方当成了自己的家,习惯得不能再习惯。

    荀久缩了缩眼眸。

    这个孩子,在来到他们家之前,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

    “吃完了,这个还给你,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多带点肉。”刘权将食盒推向荀久,回荡在监牢里的声音将她缥缈的思绪拉回来。

    荀久错愕地盯着他,将手伸进去想探他的额头,刘权意识到,立即往旁边一挪,成功躲过荀久的触碰,眉头不着痕迹一皱。

    荀久也不甚在意,缩回手翻了个大白眼,“你莫不是头脑发热,烧得神志不清?牢饭很好吃么?吃完这一次还想有下一次?再过两日便是你去殉葬的日子,你若真想吃,就在黄泉路上好好等着我烧来给你,到时候别说一碗肉,便是烧一头猪给你都没问题。”

    刘权没理她,静默坐着不吭声,有些蓬乱的头发遮去了面上表情。

    “刚才不是挺能损人么?现在怎么不说了?”荀久恨铁不成钢地斜睨着他。

    刘权还是不说话,安静得如同一尊雕塑。

    荀久耐性被他磨去了大半,唇瓣一抿,“喂,你到底走不走,倒是吱个声儿,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一趟容易么?你当掖庭宫是我家,来了一次还能再来第二次呢!”

    “你求我。”过了半晌,少年慢吞吞吐出三个字,声音硬邦邦的。

    荀久:“!”

    “你大爷的,爱走不走!”她气哼哼扔下一句话,一个利落的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扶笙还打着宫灯站在牢房前,清凉的眸子在少年瘦小的身板上定格一瞬,缓缓开口,声音泠泠似冰花,“做完本王交代的事,我便放了那个人。”

    少年一改方才神情,漆黑瞳眸了添了几许冷光,微微抬起下巴,仰视着牢房外雍容华贵,贵气天成的秦王殿下,“我如何信得过你?”

    扶笙冷冷翘了翘唇,“本王无需取信于谁,你若想活,想救出那个女人,仅此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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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笙出来的时候,将宫灯随手递给了看守监牢的禁军。

    荀久正站在监牢大门前,见他出来,嘴里不满地嘟囔道:“你在后面磨磨蹭蹭作甚?”

    扶笙看向她,眸光似乎透过纬纱定在她头顶的玉簪上。

    荀久察觉到了,立即想到方才自己与刘权那个臭小子在监牢里当着簪子主人商量拿去典当换钱的事,她顿时有些心虚,晃了晃眼珠子后从他身上移开目光,“你,你这般盯着我做什么?”

    扶笙并未答话,绕过她往前走去。

    荀久也不恼,碎步小跑跟上去,又问:“我那天偷听到你们在书房说什么刘权有特殊身份,他到底是谁?”

    扶笙停下脚步,侧目看她半晌,问:“你真想知道?”

    荀久忙不迭点头。

    扶笙默然片刻,吐出两个字,“求我。”

    这声音听上去不若平素那般波澜不惊,反倒平添了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荀久不由得想到先前在牢房里刘权也说过这样的话,她有些好笑,“你该不是醋了罢?”

    扶笙再度瞥过来,眉头微蹙,神情古怪。

    荀久吐了吐舌头,闭了嘴。

    二人刚绕过水榭,就见到一个中年男子匍匐跪在地上,似乎等待已久。

    看身上的衣着,应是掖庭宫的官员,荀久并不识得。

    扶笙停下脚步,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何事?”

    “请殿下饶恕微臣的冒犯。”男子抬起头,神情无奈,“微臣是刚升任的掖庭令朱程,斗胆……斗胆代天下臣民向殿下求情放过那八十一个孩子。”

    扶笙目光一寒,“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掖庭令被扶笙的目光一刺,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颤,“白侧君薨逝,荀氏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若最终还是要让这些孩子去殉葬,难免将暴政的名声传入六国耳朵里,届时万一各国联合借机起兵,将会给百姓带来史无前例的灾难。微臣晓得前任掖庭令便是因为在天赐宫为这些孩子求情而被杀,可今日一番话,均出自微臣肺腑。女皇陛下虽不仁,七殿下却是位爱民如子,从谏如流的王爷,皇廷大权在您手中,还望您在这件事上三思。”

    掖庭令说完,重重给扶笙磕了响头。

    荀久心中一紧,女帝因为气极而让掖庭宫挑选男童殉葬是真,而扶笙之所以赞同此举完全是为了将计就计,但如今在朝臣看来,他完全就是女帝的帮凶。

    扶笙缄默片刻,冷然道:“两天后,白侧君出殡前往太和山,所有的孩子必须一个不少全部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