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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有关晚上不要随便出门的话,在当天晚上立刻就兑了现。
江梨睡到半夜,突然被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吵醒。
易北选的房间是四间连号,两两相对,有一边能看到外街,有一边就只能看到客栈后院的天井,为了安全起见,江梨和孟陵睡的房间靠天井,易北和许都的房间靠外街。
江梨迷迷糊糊翻身坐起,推开窗户,满眼只有一片黑乎乎的影子,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来,顿时把江梨吹得稍稍清醒了一点。
临回房前掌柜莫名其妙说的话,一下子涌上心头。
闹山贼,晚上能不出去就别出去……
江梨啪的一下,关上窗户,栓得死死的,又趴去门边,拿耳朵贴着房门听走廊上动静。
一片安静。
这时节住店的人不多,不是有背景的商户,就是不怕死的镖局,落单的人几乎没有,这些人都是惯常在外东奔西跑的,连自己都听到声音了的,没理由这些人全都睡死过去。
可为什么完全没有人出来查看动静?
江梨瞬间就想起,上次自己住店,结果半夜房里进来了个人想要把自己弄死的情形。
出于什么原因暂且不论,那天幸亏有易北。
万一这次也来了这么个人……可现在易北房间似乎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已经有人摸进去了,还是真的没听到?
江梨紧紧贴着门边,妄图听到一点声音,但遗憾的是,依然什么声音都没有,除了街上隐隐约约传来的,似乎已经过了客栈附近了的嘈杂。
但也不应该啊,易北没武功睡死了没听到还有可能,孟陵和许都俩人也睡死了?
按理说暗卫也不能这么没用吧。
江梨又听了一会儿,在屋里转了几个圈,终于下定决心一咬牙,捞了门栓,一把拉开门,直直撞进对面易北的房间。
黑灯瞎火中,屋里坐着三条黑影,齐刷刷扭头,看着江梨。
火光亮起,有人摸出火折点亮一盏灯。
易北,许都,孟陵,三个人,团团围坐在桌前,平静的看着还捏着门栓站在门口的江梨。
“来得真晚。”
易北笑着如是说。
江梨:“……”
我不想浪费这根门栓,我想敲死你啊!
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从屋里出来的啊,你这么说老娘!
易北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凳子。
“坐吧。”
内心怒火翻腾的江小梨,在听到易北那句坐吧之后,看看位置,瞬间所有的怒火烟消云散。
“真的是山贼么?”
四个人围着一张小圆桌,桌上点着一盏如豆油灯,一点点的光亮把所有人的影子无尽拉长,最后消失在周围的黑暗里……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气氛不太像行走江湖,而像是神神鬼鬼。
许都面瘫,一路上话都很少,孟陵稍微好一点,但也是等着易北开口才会说上两句,易北则忙着在许都面前装深沉刷形象,回回说话尽量言简意赅,所以这三只都没有和江梨解释现状的打算。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江梨瞄准大腿,果断打破僵局。
易北轻轻嗯了一声,敲敲桌子。
孟陵尽职尽责的担负起了剩下的讲解工作。
“应该就是白天提到的那伙草寇,大概是在城中有内应,看方向是直奔陈府而去,可能侯夫人入城时阵仗太大,又得到了消息不过是女眷,所以才会如此大胆。”
江梨:“……”
这才第一天来,居然就想着动手,这伙人是胆子太大呢……还是胆子太大啊。
“这次父皇给我挑的护卫据说身手都不错。”
至少比那些个押粮官要好,毕竟是天子脚下的禁卫军团里的人,再怎么拼家世,也得先实力上过了关。
京中真正贵族圈里的纨绔反而相对较少,别的不说,就为了身上担着的那些名号,世家公子们就不敢不努力。
纨绔一般都出在那些个上不上下不下的旁支里,又好面子又舍不得下苦工,出不了头就只能拼爹。
“宣德侯知道最近世道不好,夫人又带着县主,选的家丁护卫也都是上好的。”
易北慢悠悠的又补充了一句。
江梨在心中默默的为这一群草寇点了根蜡。
宣德侯的地位太高,一般点的升斗小民哪里能够把京中官爵打听得那么清楚,官员家眷路过招待一番都是常态,久而久之百姓们也就习惯了,京中九品也是官,一品也是官,反正在天子脚下的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大概这群草寇也就把宣德侯夫人当成了一般京官的家眷,趁着世道不好随便抢抢,能捞多少好处就捞多少好处。
房门轻轻响了三声,易北瞬间闭嘴。
敲门声停了停,又不急不缓的叩了三下。
易北冲许都点了点头。
孟陵翻身上了房梁,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江梨下意识的抬头,压根没见着人在哪儿。
许都不着痕迹把一只手笼在袖中,另一只手缓缓拉开门。
平阳县不大,最豪华的客栈也和京城里最破的客栈没得比,夜里廊下就在楼梯口上留了盏小夜灯,其余地方全是黑漆漆的。
俊秀的青年提着一盏最普通的油纸灯笼,站在门口笑得一脸和气。
“在下听到响动出来,见只有兄台这里亮了灯,就冒昧过来问一问,还请兄台不要怪罪在下无端打扰。”
许都拦在门口,微微侧身,偏头看向易北。
后者扯出一个最单纯无害的笑容,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下也是听到响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干脆点了灯,兄台进来喝杯茶吧。”
俊秀青年顺手就把自己手里的灯笼塞给了许都。
易北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江梨一脚。
江梨反应过来,赶紧翻过杯子倒茶。
也幸亏许都孟陵都还记得自己身份,没敢动皇子面前的茶杯,自己一进来就直奔主题,更是没空喝茶,易北面前的杯子全是倒扣,一点用过的痕迹都没有。
“这位是小公子的……”
俊秀青年看一眼江梨,告了声罪,毫不客气地坐下来,笑得一脸自然。
“在下看来,应该不会是丫鬟吧。”
从易北一行人进城他就留意到了,但说实话,江梨的身份是不太好猜。
看年岁吧,是比易北要大,一般来说出门,兄妹居多,姐弟实在很少。
何况俩人看模样,江梨这样子顶多也就算是个清秀,虽然说举止做派是挺好,但再好也没面前这位公子这样,举手投足透着清贵。
所谓山鸡是漂亮,但在凤凰面前还是不够看不是?
但如果非要说是丫鬟吧,也不会有哪家大富大贵的人,有钱到带个丫鬟出来自己不用,还要单独给丫鬟睡一间房的。
通房侍妾就更没谱了,头发都没梳上去呢,典型的未出阁姑娘家的装扮。
可要说是未婚妻,哪有人能大大方方带着自己未婚妻在街上闲逛的,何况这位小公子看上去年岁不算大,身体也挺好,一般这个年岁,若不是冲喜,家中也不会这么早就给他订下来。
何况这姑娘今天一天,虽然做的都是丫鬟做的事,但唯独吃饭这一条上,她是和易北平起平坐,丝毫没有下人之感。
猜了一整天,青年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俩人绝对不是主仆关系。
这对于他的智商而言简直是个极大的挫败。
江梨和许都齐刷刷看向易北,都在等着他的解释。
易北把白瓷茶杯往青年的方向推了推。
“我若说姐弟,兄台肯定不信,我若说未婚妻,兄台就更不信了,左不过我说什么都不会信,还要问做什么?”
莫名的,江梨听到未婚妻三个字时,心中微微一动。
等到易北说出更不信时,便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生出一点点的小失落来。
不过失落实在是太小,相比起这位半夜来访的青年身份而言,太也微不足道,连江梨自己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青年笑笑,不再继续这个问题。
“在下陆鸠,行三,一般都叫我陆三郎,小公子也叫我三郎便是。”
易北有样学样,也拱拱手。
“杨勿。”
易北懒,第二世时用的名字,直接就这么搬过来,反正也没人听过。
陆鸠便笑着叫了一声杨公子。
“听杨公子口音,似乎不是平阳县人。”
所谓套问身份三部曲,第一句问的必然是口音问题。
第二世时易北走南闯北,哪哪的口音都听了个七七八八,他学得又快,这会儿装作是益州青盐城的人,口音自然也带着那边的腔调。
“三郎好耳力,在下益州人,原本家中做了些小本生意,让我贩些纸张去江南,顺带再买些丝绸回来,可哪想到纸还没卖完,家中传来消息,家父病重,让我尽快赶回,我急得不行,只能把东西贱卖,收了货钱往回赶。”
益州产盐,易北说谎一向真真假假搀着来,何况他第二世的确在青盐城里待过一段时间,益州的风土人情说起来头头是道,由不得陆鸠不信。
只是易北的气质实在是不像个小生意人家里能养出来的。
陆鸠含笑听易北瞎扯,一边在心里衡量话里的真假。
“只是没想到走到半路竟然碰到这等事,再心急也没法赶路了。”
陆鸠便十分同情的点了点头。
“在下和兄台一样,本想是进京赶考,想着坐船怕是快些,哪想到半路涨水,差点没淹死在河里,现在也不敢走了,只能在这儿暂时住着,等灾患过了再走。”
于是易北也十分唏嘘,和陆鸠说起读书不易,虽然父亲也很想让他考个功名,但奈何他天资实在不行,做生意还有几分小聪明,读书就是一窍不通,只看得懂账本子。最后只能无奈放弃。
几番探问之下,陆鸠说起各类经典来也是如数家珍,单看模样还真是个寒窗苦读出来的士子。
但水患被堵在半道上,一没法回家求助,二没法继续赶路,三不知道进京之后是否能一举成名,都不知道会被堵多久的功夫,不想着省钱,又不会赚钱,居然还能住这么好的客栈,十有*是在扯淡。
第一轮交锋,陆鸠和易北,各自扯谎,也各自在心里痛斥对方两面三刀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但俩人都没从对方嘴里探听出任何有用的消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