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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左武侯府右翊府参军孙恒参见大人。”来人是一名油头粉面的大小伙子,虽然穿着正儿八经的七品武官服饰,但浑身不经意间就透着珠光宝气,身上穿戴备用的零碎搜刮一下至少能值二三万两的样子,神色也十分倨傲,对旁边伺候的市令道:“我等商议机密事,无关人等退下,出去敢多说半个字,爷爷用大棍子打断你的腿!”
张市令委屈的看了看金童,现金童眯着眼睛品茶毫无表示,只好打躬作揖的退了出去,还不敢走远,就在院子里花坛旁边候着。
左武侯府的主体建制承袭诸卫,而诸卫与诸卫府的最大区别就是诸卫下设亲、勋、翊五府,亲府一个,其余分左右,而诸卫府的执行机关只有翊府,目前的情况是亲、勋三府主管内务和日常事务,都是拓跋澄派了亲信在管。左右翊府操持技术性工作和卖命的工作,由金童统辖,左翊府就是“忠翊卫园”的原班人马,右翊府是新组建的秘密部门,主要包括密探锦衣营,也包括各种从歪门邪道上招揽的“奇人异士”。
孙恒,自然就是孙猴子悟空了,他下了不少功夫盗用了东汉孙坚在徐州一支倒霉遭了瘟疫后人的名号,到了洛阳之后竟然就和孙氏旁支的人攀上了关系,而三国以来的曹、刘、孙、司马等皇族后人现在朝中的势力也都不小,不少后人身居要职,比如曹明,比如刘贵等等。金童也不含糊,既然有孙家人打招呼,立刻放了个从七品上的官职给他,目前就在右翊府负责掌管“讲武堂”,麾下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奇人异士,孙猴子武力群,一根棍子打遍左武侯府所有先天高手无敌手,不管是江湖游侠出身的还是玩巫蛊毒虫出身的都对他一句废话没有,必须服帖,加上这家伙在天宫里混过,粗通官场人事,所以短短几天的功夫就整合了这个棘手的衙门,简直就是拓跋澄、金童以下的第三太上皇。
金童慢慢放下茶杯,呵呵笑道:“孙大人远来,辛苦辛苦,不知这讲武堂的位子还合你的意么?”
“切!”孙猴子一屁股坐在金童面前的几案上,抓起茶壶喝了一口,然后一瞪眼,扭头吐掉:“什么破茶!我说金童……金大人,人言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你这衙门忒也无聊,本官都上任这么多天了,一次都没出来耀武扬威过,就你招揽那些人,个个身上都有事儿,没一个好鸟,要不是本官下重手帮你弹压早就作鸟兽散了。这会子你还回乡祭祖,呃,不对啊,你不是徐州彭城吗?怎么祭祖倒祭到幽州渔阳来了呢?”
不等金童回答,孙猴子自顾自掏出个小酒壶来,给金童倒了一茶碗,然后自己就着壶嘴仰头喝了一口,大大咧咧道:“别说兄弟不照顾你,你留下那两个小美人儿,嗯,一个青璇一个琴儿是吧?根基我可都帮你打好了,先天境界百脉通透,本官给很大方的给了她们两套不错的功法,放到江湖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要说修道,青璇还好些,估计很快就能筑基,琴儿先天不足,你要是不舍得手里仙丹是不成的。渔阳啊,听说当年中土皇帝要从幽州打通东胜神州的6路,你这是想走路去东胜神州找宝贝么?”
金童看了看几案上的茶碗,再嫌弃的看了看孙猴子手中酒壶的壶嘴,两根手指在几案上敲打着,摇头道:“琴儿筑基炼气都没有问题,我可以解决,仙丹么,炼出来就是要吃的,难道供起来等着落灰尘?这次我来渔阳,是几天以后红螺寺盂兰盆会,有个叫菩提达摩的大和尚开坛讲经论法,我记得你与佛门颇有些交情,所以找你来共襄盛举……”
“交情?”孙猴子“噌”的一声蹦了起来,面红耳赤的嚷道:“真是好几百年的交情!怎么,你和这个菩提达摩有龌蹉?咱们说好,只要你出面顶缸,老孙大棍子打破他秃头都是轻的!”
金童摇头:“据我所知,菩提达摩是个不错的和尚,他主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乃是个不念佛的佛子,虽然出身西方,但所学实为道佛一体,他这个‘开悟’,实在与道门的‘开悟’没什么大区别,我看他的禅宗可以扬光大。”说起禅宗,金童心中忽然一个激灵,记忆中达摩来到中土,先接触的大人物就是萧衍,可是现在萧衍还没成事,达摩就来了,莫非是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
孙猴子压在山下几百年,还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听金童一说,有些惶惶然道:“当年在师尊门下,也听有人说起过道佛合一的构想,难道这菩提达摩已经做到了?那可就是开宗立派的人物啊!不过他开他的宗,和你有什么关系?”
金童起身在屋里逛了两圈,答道:“菩提达摩是我十分钦佩的一个人,要说我对佛门也不待见,但就是很佩服他的禅宗,所以来渔阳看一看他的法会,希望能有些收获。但现在我走错路到了渔阳,却现这里弥勒教众蠢蠢欲动,所以就找你帮手看能不能捞些功劳。不过捞功劳事小,七月十五的红螺寺一行是不能耽误的。”
孙猴子点头道:“既然要历练,当然要顾着公事,你现了什么大鱼么?嗯,我看看——”说这话双眼中金光一闪,四下一扫,立刻“豪气干云”的大笑道:“成了,爷爷运气好,乍眼一看就见了个罗汉,走,咱们去会会他!”
渔阳城内。
刘十三十分郁闷,本来做好的计划,要趁渔阳郡一个折冲都尉两个果毅都尉这三条大鱼轻车简从微服私访渔阳新开的“绣楼”时一举拿下,却被军司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给中止了。
难道军司不知道折冲都尉府这些年来是多么的戒备森严小心翼翼?军司难道不知道为了引三条大鱼同时出来,已经潜伏多年的渔阳司仓参军已经豁出去全家老小的性命,为了与三条大鱼打好关系账面上亏空了不下五万两,不管成与不成再也潜伏不下去了?军司难道不知道为了打出“绣楼”的名号,幽州、冀州、并州各地分坛有多少好姐妹自愿沉沦苦海,操起了皮肉生涯?军司难道不知道……
刘十三从街上回家后,垫高枕头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亲自当面问一问这位“骑象军司”,如果你没这本事,如果你瞻前顾后,如果你独善其身,如果你视会中兄弟姐妹如草芥,那么你就从军司的位子上给我滚下来!我刘十三没别的本事,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没功劳有苦劳,拉你一个江湖术士下来办不到,我可以打你下来!众生皆苦,刘十三烂命一条,唯一好处是忠心可鉴天日,死后也是罗汉座下沙弥一名。
于是刘十三穿街过巷,恶狠狠的大步走进一家糕点铺子的后门,这是他最近在大街上卖豆面卷子“进货”的地方,为了今天的行动,他已经在大街上卖了九天的豆面卷子,说实话军司找来的大师傅手艺确实不错,每天的生意都很好,有些时间段甚至供不应求。
“军司!”刘十三推门进了后堂的堂屋,与金童每天所见的高门大宅不同,平民百姓的院子,最多三进三出,每一进的院子不过百步上下,房屋不过一丈来高,与处在社会顶层的既得利益者相比,百姓的生活实在是寒酸的不成样子。
出乎刘十三意料的是,堂屋里空荡荡的,除了正堂还挂着一些字画的赝品,桌上还摆着街上随手买的粗制茶具外,一切与户主相关的东西全都不见了,这幅样子分明就和军司租下这院子之前的景象一模一样。
军司卷铺盖跑了?刘十三找遍了前后三重院落,终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有些茫然,有些失落,刘十三重新走回了大街上,他想不明白军司为什么忽然就跑了,抛下渔阳十年来最重要的三条大鱼计划,抛下了整个渔阳分坛,消失了?到底从京师来了多大的人物,把军司吓成这样,这厮不是号称经天纬地之才,自比管仲乐毅什么的吗?
蓦得眼角闪过一条人影,刘十三几十年的眼力使他在人海中捕捉到一条熟悉的身影。
“陈小二!”刘十三出口大喝:“这边!”
那人影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三步并作两步穿过人群就跑。有古怪!刘十三不明白这个军司身边的长随为什么见了自己就跑,其中有什么隐情,但这并不妨碍他快步追了上去。
一个跑一个追,穿过六条大街和十四条胡同,终于还是刘十三功力高深,脸不红气不喘的把陈小二追的口吐白沫扶墙喘息。
“陈小二——”刘十三面目狰狞的靠过去,恶狠狠道:“为啥不跑了?你爷爷我还没追够呢,跑啊!你有种,你继续跑啊!”
陈小二一手扶着墙,一手连连冲刘十三摆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爷爷,爷爷,求你……别追了,军司说了,你被朝中……那杀神照、照了面,一年之内谁也……谁也不准再和你打交道,过两天他,他自会安排人通知你……”
“啥?”刘十三气不打一处来,“我他娘的被人照了面就要歇一年?爷爷正想问问这狗屁军司,到底是什么狗官大员来了把他吓成这样,兄弟们计划了三年,折进去多少银子,赔进去多少姐妹才有今天这大好的机会,娘的!折冲都尉府三条大鱼全他nn的被骗出来啦,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要从爷爷面前过去啦!这狗屁军司说不干就不干了,收兵回营了?敢情这不是他家的事情!陈小二你给我说,军司去哪了?爷爷要去找他理论!”
陈小二弯着腰不停干呕,听了刘十三的更是双手连摆:“爷爷,我亲大爷!你千万别问我军司在哪,要是被他知道我见了你,他是奈何不了你,怕不是要把我配到东边垦荒去了?求求你别问了,军司安排的还有不少事,等我办完了回去交差,然后军司自己都要躲了,我真不知道他要去哪……”
“躲?他娘的——”刘十三两条卧蚕眉倒竖起来,一巴掌打在陈小二脸上,把他拍到地上一摊刚吐的白沫上,追上去再狠狠两脚跺在屁股上,然后弯下腰去一拳一拳落在陈小二脊梁骨上,“我不问这狗屁江湖骗子以后要躲去哪,你告诉我他眼下在哪!嘴硬不说?看是你嘴硬还是爷爷我拳头硬!”
分坛暗线巨大的牺牲,教中姐妹屈身青楼的耻辱,仿佛都在这一刻化成了刘十三庞大的血气内力,化成了他拳脚逼供的动力。
当然,少不经事的陈小二很快就被刘十三这位渔阳分坛第一高手打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