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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叮叮咣咣的声音总是能听得很清晰。
阿夜盯着陈佳煦半晌,脸上的眼泪都凉了,她忘了擦。
陈佳煦竟也没觉得奇怪,他神色如常,带着淡淡的笑意走到她跟前,说:“家里有吃的没?”
只剩下方便面了。
和以前一样,阿夜给他烧了一锅水,把方便面放进去,受伤的手还缠着薄薄的纱布,却不碍事。阿夜把面放进去之后,就交给了陈佳煦。
面煮好,陈佳煦自己端了锅到客厅,直接就着锅边吃起来。
热气蒸腾,藏下了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吃面的声音。
这个时候阿夜才看了手机里的短信。
徐妙发来的,告诉她,陈佳煦回来了……所以徐妙早在她回来之前就走了。
陈佳煦眼神专注着锅里的面条,像是这两日一直未曾离开过,这个房间,每一个角落,包括空气中的气味,都变得包容他,适合他了。
阿夜这样想着,忽然有些无措。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她以为他回家了。
既然回家了,怎么还能再回来。
陈佳煦自然不能告诉她他去了泉镇,只是道:“去了趟外地。”
阿夜缓缓点头,没再问。
陈佳煦身上穿的衣服打了泥,那是在泉镇沾的,他脱下来,阿夜自然地捡起来,扔进了洗衣机。
电流通了,洗衣机里水声哗啦,滚筒反复搅动着,一些都已习以为常。
她把衣服洗完,陈佳煦才去洗澡,到她跟前,悄悄扯了下她的手臂。
阿夜顿住,抬头,看到他的笑脸。
陈佳煦道:“家里太安静了。”
阿夜道:“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陈佳煦道:“不太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阿夜蹙眉。
他抬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阿夜一惊,捂住脑门,他没有用力,并不觉得疼。
接着,她听到他说:“刚才在楼下抱你的人,是谁?”
空气凝结,连呼吸都慢了一秒。
阿夜缓缓放下手,眸光颤动着,望向他。
陈佳煦面上轻松,说道:“我下午到家的,见了徐妙,没见到你。她告诉我你跟朋友去吃饭了,你朋友应该很少,这两天才认识的?所以我刚才下楼抽烟,顺便等你,看到了……”
阿夜一时答不上来,心里有种急切,却不知为何而着急。
陈佳煦又说:“应该不是最近才认识的吧?老朋友?你们……交往了吗?”
“没有。”阿夜几乎脱口而出。
她没抬头,所以没看到陈佳煦在问出最后那句话时有多么得忐忑。
这种忐忑哪怕被反复压制,还是不经意地露出来了……
陈佳煦不动声色,虽然忐忑,心情却尤其平静,像是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可又难过。
但她说“没有”,他总是怀抱一丝侥幸。
阿夜不想和陈佳煦多说话,绕过他就要走,陈佳煦又拉了她一下,神情自如道:“其实我从来都不是大度的人……从小到大,我想要的都能到手,不管是别人给的,还是自己争取的,所以阿夜,我也希望能得到你……可是我又不忍心看到你伤心流泪。”
阿夜肩膀一僵,一口气在喉咙,没办法吐出来……
陈佳煦转过身来,他身上的伤痕在灯光下暴露无遗,手臂上的新伤已经长好,透着粉白色的皮肉。他身上的每一块肉都恰到好处的紧致,从外在看,他是个健康的男人。
阿夜无法直视他,只能用耳朵细听他的话语。
“你上次要赶我走,现在还这么想吗?”
阿夜心头一顿,咬紧牙关。
陈佳煦低头,凑近她,阿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立刻停止靠近,让她得到喘息的空间。
“阿夜……”
阿夜得到他给的空隙,终于开口说:“你总要走的。”仍然是那句话。
陈佳煦皱眉:“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如果我走,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两个条件。”
阿夜缓缓抬头,他望住她,近乎恳求地问她:“行吗?”
阿夜翻动唇瓣,“什么条件。”
他轻叹一口气,道:“离报名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希望你不要再拒绝去东城医大学习的机会,好好去学,不管你以后能不能再走医生这条路,最起码不要留下遗憾是不是?”
阿夜嘴唇颤了颤,暗暗握紧了手。
她不答,却也没有立刻拒绝,陈佳煦料想她是答应了。同时,他也明白,成为医生对阿夜到底有多重要……这本是她该走的路,不应该就此断绝。
继而,陈佳煦又道:“第二条就是……以后再见了,不要当作不认识我,好吗?”
阿夜的手戳进肉里,鼻头的酸难以忍耐。
陈佳煦……陈佳煦这个人,她以为他只是个过客,来了,走了,对她不会有任何影响。
可这个时刻,她才知道,短短几月,他的身份早已逆转,在她没有自觉的情况下,如烫红的铁水淌进她坚硬的心中,凉水浇过,结实地烙下了痕迹。
阿夜躲过去,低声说:“你随便吧。”
“啊?”陈佳煦追到她身后,“随便是什么意思……你答应了?还是不再赶我走了?”
阿夜没答,进了屋,把门关上。
陈佳煦被挡在外面,他无声笑了一下,心里有些苦涩。
阿夜翻动的书没有放回去,她的书留在客厅的桌子上,陈佳煦坐下来再去翻起——
日语,他看得半懂,却遇到一些专业术语,就像阿夜看他写的代码一样茫然了。可是他却看的着迷,视线沿着书中的一笔一画,描画着,铭记着。
到深夜,房间里静下来,陈佳煦左右睡不着,跳起来,穿上衣服到外面游荡。
路边的店铺许多都已关门,他走到夜市区,才见不少人烟。
以酒消愁,苦海作舟的人总有不少,和他一样都是夜里行走的孤魂。
他走着走着,却见前面有家还没歇店的音像店,门口正放着王菲的歌……
陈佳煦被引过去,本来就要关门了,店员正在整理柜台前的碟片和磁带,见他过来,也没招呼。
陈佳煦随手拿了一张碟,看了眼外包装。
那人才问:“要什么啊?”
他问:“这是正版的吗?”
那人信誓旦旦:“绝对正版!”
他拿了王菲的《di-dar》问:“这张碟多少钱?”
店员说:“五十!”
他笑了笑,却还是掏出钱,递给店员说:“行,我要了,有cd机吧?也给我拿一个。”
临关门还有这生意,店员顿时来了精神,热情给他介绍哪种cd机比较好,俩人聊了会儿,忘了时间,到一点多陈佳煦走出店门,耳朵里插着耳机,一首一首曲子流淌进耳朵里,他信步晃回了家。
陈佳煦走时没关客厅的灯,进门后,轻手轻脚盘腿坐在桌前,他又看到了那本书。
房间里有纸,陈佳煦找来笔,思索良久,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夹在cd机的壳子里,放在那本书旁——
做好这些,他站起身来,将要走时,却又回头。
想了想,把cd机挪了位置,盖在了那本日文书上。
看到那本书只露一个角,陈佳煦满意了。
固然不知道把这个旧恋人打败的胜算有多少,可是他想,还是要做点儿什么的。
早晨醒来,阿夜立刻注意到了那个cd机——分外张狂地把古华年送的书盖的只留下一个边角,她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可是……他什么时候拿来的cd机?
陈佳煦也醒了,她听到动静,装作没看到cd机,先去洗漱了,之后准备出门跑步。
陈佳煦一声不吭地跟着她,像之前一样。
阿夜跑步,陈佳煦便去买了早餐,然后在树下遇到小四爷爷。
“小子!怎么这几天都没见你下来啊?”小四爷爷已经习惯每日早晨跟他切磋一番,陈佳煦去了泉镇,这几日不见人,小四爷爷倒有些担心。
陈佳煦挂着笑:“出去办点儿事啊。”
小四爷爷笑话他:“不在你媳妇儿跟前看着,不怕别人给拐跑咯!”
陈佳煦道:“怕啊,怎么不怕啊?所以没走两天,这不就回来了!”
小四爷爷摆棋,笑说:“来,下一盘!”
陈佳煦看时间还早,阿夜还没跑回来,就拉起裤腿跳上石凳。
象棋摆好,一局还没下完,见一模样秀丽的女孩儿走来,叫了声:“爸,别玩儿太久,上楼吃饭了!”
陈佳煦抬头,小四爷爷已经笑眯眯转头过去,应道:“行!”然后介绍给陈佳煦说,“小子,这是我闺女。”
陈佳煦心中一诧,暗道这老头儿的闺女还真像他说的那样,长相不赖。
他点点头,老人家闺女冲他笑了一下,对他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小四爷爷说:“行了,你先上去吧,我下完这盘就走。”
女孩儿应下,就先走了。
看女孩儿婷婷远去,陈佳煦忽然说:“诶,老头儿,我把头发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