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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雪越落越急,渐渐连成一片,玉儿好不容易挣脱了掣肘,跑去找林清时,她正兴趣缺缺的看着面前的菜肴。●.ww. ★
想到林府即将大祸临头,她有点食不下咽。
虽然在林府生活的几年实在说不上有多愉快,但至少在她年幼无依时,这个府邸给了她庇护,表哥也让她体会到了一丝亲人的温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遭逢大难,她有些做不到。可她一个孤女又能做些什么呢,求周宏帮忙?人家又凭什么帮呢?这种牵涉到连坐的案子,必定非常严重,人家为什么要冒危险来搭救不相干的人呢?
脑中纷乱不休,吃下去的东西也味如嚼蜡,浅尝几口林清放下筷子,刚要喊人把东西撤了,玉儿却掀开帘子冲了进来。
林清朝她招了下手,“玉儿,怎么才回来?”
“小姐,你都不问我去哪了吗?一点都不关心我。”玉儿嘟着嘴,委屈的看着林清。
看着她圆嘟嘟的小脸,林清笑道:“怎么不担心,我都打门口的丫头去找了两趟,都说没找见。”
林清的话让玉儿脸上重又露出了笑容,“小姐,就知道你会担心,所以我才……”,我才踹开林铁,跑了回来。玉儿觉得后面的话实在不宜说出口,忙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林清眨着眼睛专心的听着,过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动静,才知道没有下文了,便问她:“才什么?”
“没什么。”
林清看她支支吾吾,也不追问,转了话题:“用过晚饭了吗?”
“还没。”
林清努了下嘴,指指满满一桌子的菜,“还热着呢,吃吧。”
玉儿嘻嘻笑了下,“小姐,这般娇惯我,当心把我宠坏了。”
林清瞥了下她,反问她:“那你会吗?”
“当然不会,小姐你待我好,我只会感激在心,绝不会恃宠生娇,做对不起你的事。”玉儿一本正经的回答。
“行了,行了,闲聊而已,干嘛这么严肃,快吃吧。▼.ww. ?”林清笑着拍了拍玉儿。
玉儿打傍晚开始就水米未进,早就饥肠辘辘,现在更是被满桌的菜肴勾得口水直冒,见小姐不动筷,只是托着腮看她,就知道她已经用过了,于是她便上下翻飞,一双筷子用的眼花缭乱。
林清看着玉儿这般吃相,不由笑了起来,怕她噎到,还给她倒杯茶水递了过去,“你这是做什么了,怎么饿成这个样子。”
玉儿不好说去向,只得含糊不清的回了句,“中午吃少了些,现在饿极了。”
林清不再管她,起身晃悠悠向着内室走去,身后玉儿有些担心,要来扶她,林清摆了下手,“吃你的,别管我。”
玉儿只得坐下,一双竹筷翻飞的愈快了。
内室里明亮的烛火闪烁跳跃,晃得窗子对面墙边的试衣镜黄橙橙的铮亮,林清经过镜子时转头看了眼,镜内面容苍白,身形纤细的少女,忽闪着墨黑的杏核大眼,定定的看着她。林清扯了下嘴角,继续慢慢向着里面的热炕走去。
时值隆冬,北方的寒意冰冷彻骨,家家户户都垒火炕,林清走到炕边,把手伸到褥垫下面,温暖燥热的炕面熨贴着手掌,十分舒服。
林清褪下绣鞋,挪进炕里,一手抱着腿,将头放在膝头,默默沉思着。
不知过了多久,玉儿端着水盆走了进来,见林清双眼迷离,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以为她是担心到了京师以后的事情,忙宽慰道:“小姐,别太伤神了,事情总会变好的。”
林清抬眸看着玉儿,忽然想起下午跟周宏的谈话,便笑着道:“玉儿,跟你说个事,周宏认我做远房表妹到他府里养伤,好了以后随便我们去哪儿,不要我做妾了。”
玉儿的眼睛瞪的老大,忙放下水盆,惊喜的连连作揖,“真的啊,太好了,就知道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真是菩萨保佑啊。”
林清浅笑盈盈看着玉儿,心道:关菩萨什么事啊,明明是她的善心有了回报好不好。
夜色暗沉,窗外的雪依旧簌簌的落着,屋内主仆二人欢快的谈话声直到很久才渐渐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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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
林清跟着众人急匆匆的向着城内赶去。
因为担心时辰太晚,车夫频频催促马匹,大约一个多时辰,马车终于缓了下来。
外面熙熙攘攘的嘈杂声越来越大,玉儿好奇的撩起车帘,偷偷朝外看,前面一道高高矗立的灰色城墙,下面许多人排着队徐徐通过一道开阔的城门。
玉儿兴奋的转头对林清道:“小姐,你看,这就是京城。”
林清笑着看了眼玉儿,也透过缝隙向外看了两眼。
锦衣卫开道马车自然畅通无阻,一行人很快过了城门继续前行,谁知刚走不远又停了下来。林清有些好奇便向外看了出去,只见两个褐黄色罩袍的校尉正朝着这边奔了过来,走到近前,跪地禀报:“参见大人,指挥使大人请您到都司商议要事。”
周宏抬头看了下天色,惊异今日的朝会怎么散的这样早,他略一沉吟,此次南下查出的事情牵涉甚广,不能拖延,还是快点回禀上面,早作安排为好。只是……他乌黑的眼眸扫了眼后面的马车,沉声道:“林斌,把马车送到我府上,让管家安排妥当。”
林斌拱手一礼,道:“是,大人,一定安全送到,您就放心吧。”
周宏当然放心,这种送人的简单活计他要是办差了,那也不用指望在锦衣卫这大染缸里混出头了。安排完林清,周宏调转马头,带着玄衣男子朝着都司方向奔去,林斌则策马跟在马车旁边,引着马车慢慢的朝着城内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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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冬日阳光明媚,周府的匾额被金光均匀的涂上了一层光华。
林斌护送着马车来到这座不起眼的宅府门前,下马跑去大力的扣着门上的铜环。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上了年纪的阔脸汉子打开了大门,“谁啊?老爷不在,改日再来吧。”
林斌笑了,熟络的招呼着,“刘老头,你这么偷懒可不行啊,当心我跟大人告你黑状。”
汉子不在意的撇了下嘴,“我这德行,老爷一早就知道了,哪里要你多管闲事。”
林斌无奈摇了下头,“去叫周管家,大人吩咐妥善安排来人。”
刘老头抬头看了眼正被玉儿扶下马车的林清,转身大步走向了院内。
很快,一位头戴四方巾,身穿褐色长袍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身着暗绿褙子的妇人走了出来,男人抬手向林斌行礼,未等他说话,林斌便摆了下手,“周管家,大人吩咐要妥善安置这位小姐。人我送到了,改日再来叨扰。”说完,林斌爽利的转身,大步流星的朝着巷外走去。
周管家这才转头看向略带疲惫的林清主仆,温声说:“小姐,一路辛苦了,”又吩咐身后的妇人,“刘婆子,扶小姐到客房洗漱安歇。”
林清定睛看了下周管家和刘婆子,微屈了下膝,轻声说:“多谢周管家,有劳嬷嬷了,”同时心里默记,周管家胖胖的,眯眼,脸上有痣是刘婆子。
周管家微侧了下身,让了过去,抬手示意林清进去。
林清把着玉儿的手臂,慢慢走了进去,刘婆子引着两人走过正院,穿过门廊,转到了内院一处环境清幽的客院。
不大的院子里两个小厮正在清理昨晚落下的积雪,见来了女客忙闪身退了出去,刘婆子这才引着林清来到厅堂坐下,躬身道:“小姐稍作片刻,奴婢去给您拿早饭来。”
林清客气的欠了下身,“有劳嬷嬷了。”
刘婆子忙侧身闪过,道:“可使不得,折煞奴婢了,”说完,忙转身退了出去。
刘婆子走后,玉儿想起从早上到现在林清还没喝过一口水,抬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拎起来才现里面是空的,只得出门寻人弄水去了。
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亮堂空荡的屋子里只剩林清一人。
林清默坐一会儿,起身绕着厅堂转悠,墙上挂着一幅老翁垂钓图、两幅笔体飘逸的字,配上简单雕花的红木桌椅,显的格调雅致。侧间里一张红木的架子床挂着淡烟色纱帐,不远的窗边放着一张精巧的书桌,一角摆着砚台,上面还搁着一支毛笔。
林清轻轻拨弄着桌上的毛笔,暗自揣测,院子的上一个客人是怎样的人,屋子的陈设,既有洒脱自在之意却又带着淡雅的细致。
正寻思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些声响,林清走出去一看,是刘婆子,她正掀着帘子走了进来,见只有林清一人,忙放下手里沉甸甸的八宝食盒,扶着林清再度坐下。
“小姐,趁热吃吧,”说着刘婆子拿出几碟小炒,酱菜以及点心,粥品,淡淡的香气溢满了整个屋子。
林清舟车劳顿大半个月,每日里大半是粥配药过得,如今看着香气扑鼻的膳食,肚子不由自主的“咕噜”一声。
刘婆子很是体谅长途跋涉的辛苦,忙摆好碗筷,“小姐,快吃吧,奴婢去给您备些热水,去去乏。”
林清感激的笑道:“有劳嬷嬷了。”
刘婆子道:“小姐不要这般客气,日后奴婢少不得常常过来,若总是这般,岂不是太过生分了。”
林清翘起嘴角,淡淡的笑道:“行,那就听嬷嬷的。”
刘婆子听她这么说,知道她这是听进去了,也就笑着退了出去。
门口的帘子垂了下来,林清拿起碗筷,祭起了咕咕乱叫的五脏庙。
刚吃几口,帘子再度撩起,玉儿拎着茶壶走了进来,见林清正在用膳,忙倒了杯水放到近前,方便她取用。
林清咽下口里的食物,好奇的问:“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府里人太少了,走了好久才找到人,”玉儿有些无奈的答。
林清点了点头,刚才一路走来除了院里除雪的小厮,是没碰到别的人,“等会儿,刘嬷嬷来送热水,你跟她熟悉下府里的路。”
玉儿福了下身答“是”。
林清叮嘱玉儿在这府里要多看多听少说,正说着,帘外传来刘婆子的回禀:“小姐,奴婢把水备在西侧隔间了,奴婢是想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林清挑了下眉,道:“没什么事了。”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林清听着外面响起轻微的“嚓嚓”声,想是刘婆子正在向外走,一旁的玉儿站不住了,忙道:“小姐,我先出去探探路,等会儿回来伺候您沐浴。”说完,忙三步并两步追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隐约传来笑语声。
林清忍不住笑了,玉儿这一阵儿风般的性子没准还真能跟刘嬷嬷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