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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威缓缓走到街上,怀里揣着一张金票。
轻飘飘的,却在他怀中仿若重如千钧。
也不知道自己不惜暴出尘封多年、从不敢对人言的往事内幕,谢公子听进去了没有。
他担忧想着,随之,却也是渐渐挪到了自己家小院门前。
打开院门,没走几步,一声尖利至极的嗓音已是猛然响起:“你还回来做什么?”
王威抬眼望去,自家婆娘侯氏正叉腰站在正房门前,望着自己已是满面冷笑。
王威楞了楞。
其实他也是知道,自家这婆娘虽是泼辣了点,悍妇了点,但内心深处,其实也是在意自己的。
自己那岳父是多有看自己不顺眼的,但女儿自己要嫁过来,也已嫁过来了,他也无法再说什么。平日里,自家婆娘每次回娘家,都要受岳父埋怨一番,更要受几个嫁得好的姐妹明里暗里埋汰,心里也自憋屈,于是也越发的对自己怒其不争。
她那脾气,也多半是被这样气出来的。而大多时候,她更也是为自己好,为了两个孩儿好,为了这个家。否则,她也不至于每次回娘家都要受气,却隔三岔五要回娘家去央自己那岳父想办法了。
但她却不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他们……不了解钱宏之睚眦。爹爹那事摆在那里,钱宏可能都不需注意到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他下面知道内情的人,又岂会让自己好过?自己能赖在监司里,还是当年一个世叔多少有点同情罢了。
这也是自己一直夫纲不振之因。若是真的碰到了那一无是处的泼妇,当帝国四等军功获得者的后人,就真生出了这么一副好软骨头不成?
只是这次,也真不知自己是对还是错了……但那谢公子……罢了,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如此体恤……有此正眼相待之恩,我还求什么?
心下想着,王威却是摸了摸怀里的金票,倒也自胆气大增,他望望四下无人,关上院门:“我自己家,我却回不得了不成?”
他却也如是梗着脖子道。
侯氏冷笑一声:“好,你回,我走!反正这个家也被你祸害得差不多了,我回娘家总成么?”
侯氏话音刚落,身后房内孩童啼哭声顿时响起。
只见两个粉雕玉啄的小娃儿已是双双跑了过来抱住了母亲的腿:“娘……您别走……”
两小双双哭道。
侯氏心下一软,抱起他们哄了几声,又自转向王威:“王威,老娘还不怕告诉你,润儿和郅儿我也要带走!他们日后跟着老娘姓侯也好过跟着你这窝囊废!”
王威顿时已是气得发抖。
跟着你姓侯?当我死了不成?就算我死了,他们也是我王家的种!
这真是……被这贼婆娘欺到头上来了!好罢,反正爷在家也没做成过男人,反正也这样了,今日就做上一回!
他脸色铁青:“你放肆!这是我王家的孩儿!你要滚就滚,敢碰他们一只手指试试?”
侯氏目瞪口呆地望着王威,她猛然哭嚎了一声,已是放下孩子向王威铺天盖地抓了过来,嘴里更不迭声地哭叫着:“你王威如今倒威风了,怎么不到外面威风去啊,我当初昏了头,贪图你是功臣之后,贪图你那相貌,要下嫁到你王家来。这么多年了,我可曾对不起你?爹爹与你说要你等,你就一日也等不下去了?要去闯出如此祸事?”
“那谢修齐就是个废物,那杨小公爷自身都难保,你就昏了头了要去攀附?老娘含辛茹苦为你生下两个孩儿,只指望着他们日后能不象你这样窝囊废,你就这样待他们,断他们的路?我们孤儿寡母三个,跟你过上一天好日子了没有?啊?过上一天好日子了没有?”
王威勉力招架着,却也终不至于还手,心气更是渐渐弱了下去。
两个孩子已是在边上吓得大哭。
王威回头一看,心下一软,脸上顿时多了道血痕。
侯氏气势更盛,渐渐已是把王威在院内赶得狼狈逃窜。
……
直到小半盏茶后,侯氏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却是又自哄好了两个孩子,倒也没提要回娘家了,只是再也没看王威一眼。
“这贼婆娘……”
王威擦着脸上的血痕嘶嘶吸着冷气,闷闷地坐在门槛上,随即,又是愁眉苦脸地想了起来。
那谢公子……
要说他是个纨绔废物吧,瞧着根本不象,姐夫如此慎重,莫非还是耍自己玩不成?他谢修齐若真是个废物,杨小公爷岂能下出这样莫名其妙的命令来?别人都说杨小公爷与这谢修齐是王八对绿豆对了眼,但自己却是死都不信——
当日自己一迎上去没说两句,他就立即察觉到了姐夫在其中起的作用,话里话外更是点得让人冷汗直冒,仿佛象在面对个威名赫赫、能看穿人心的上官一般。
后来,自己与那考功科的上官起了龌龊,他轻飘飘几句话,更莫名其妙让那些人走了。至今自己还没想明白其中的道道。但左思右想,却多半是谢公子拉住自己时那番话所致,只是自己愚钝,想不明白其中道理罢了。
然而要说他不是个纨绔吧,瞧瞧他这些天干的什么事?监司上下已是对这个躲躲藏藏到处送礼、更孜孜不倦屡败屡送的人笑掉大牙了,他还真把地方那一套搬到监司来了不成?就算搬来了,瞧他根本不象个蠢货,碰了这么多次壁也该醒了吧?
王威细细想着,他已是百思不得其解,更愁肠百转。
正想间,却见一个小娃儿已自身后跑了过来。
他跌跌撞撞地捧着一个碗,碗里浅浅装了大半碗饭,菜却半根也无。
“爹爹,娘亲做了饭,让孩儿送过来,让您别想进房,就在外面吃……还说若您不吃,她就拿去喂小狗……”
小娃儿奶声奶气地说着。
随之,他又道:“娘亲还说,您以后去偏房睡,再也别去正房了……”
小娃儿满脸童真地转达着母亲的话,随之,他更是疑惑道:“爹爹,为什么不能去正房了呀?”
王威脸色变了变,他接过饭,又将小娃儿抱在怀里亲了亲,却是哄了几声,目送着他迈开两条小短腿又蹒跚走回正房。
他心中已是大恨。
“臭婆娘!你是家主还是我是家主?还真骑到我头上来了!”
他低低喃喃了一声,已是摸了摸当初本欲掏出的怀中金票。
随即,他低声自言自语道:“这钱我还不给了!找个地方埋起来,全留给润儿和郅儿!谢公子对我如此,就算他是个废物,我也认了!”
想了想,他又发狠道:“但我还就真不信这谢公子是个废物了!我就真不信这个老天完全不讲理了!我还就真不信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臭婆娘,你等着,若爷能翻身,到时候爷要让你跪着求爷来睡你——还得是你在上面自己动的那种。”
他呸了一声,如是愤愤说着。
“爷再在老二上绑根绳子死都不泄,让你一次骑个够!”
想了想,他又如是发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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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威正暗自发狠,立志不惜自残也要“让你一次骑个够”之时,苏府也是有些忐忑不安,更举棋未定。
只见苏万林与他的一双儿女连同夫人苏氏,都一一在场,各人的神色间都满是疑难之色,更个个沉默不语。
良久,才见苏氏气道:“老爷,您倒是说说话呀,让不让他搬出去——这混帐也许于色之一字上真痛改前非了,但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正儿说,监司上下已是把他当笑话在讲了。”
“若被人知道他与正儿还有这层关系……你叫别人日后还怎么拿正眼看正儿?不针对就算好的了。更何况正儿转吏为官也到了最要紧的阶段,据说正儿平时做事勤勉,张科正可是对他欣赏得很,早与他说了,若有迁官机会,第一个便举荐他,可一旦……”
“张科正虽欣赏正儿,更是科正,但档案科也只是总务一个清冷衙门,张科正也已是养老,出了档案科是没半点影响力的,这若有了此事,恐怕张科正再赏识再举荐也……”
苏氏没有再说下去,她脸上已是写满了焦虑。
苏万林沉吟着,却是看向了苏正:“正儿,你怎么看?”
他轻声问道。
苏正沉默良久,最终,却是犹疑着摇了摇头:“父亲,此……恐非君子所为。”
他低低回道。
“我说正儿,你可别读书读坏了脑子——这当君子也要分时候啊。”苏氏顿时气道。
随之,她更是转向了一边的苏若霜:“霜儿,你也不劝劝你兄长?”
她望着自家一向与兄长最亲的幼女急道。
苏若霜呆了呆,她迟疑着开了口:“娘亲,女儿倒是支持您的……只是,只是……”
“只是鹏哥信中不知怎的已是对他亲爱有加,更叮嘱女儿好好照顾于他……是以……是以……女儿怕鹏哥知了生气……”
她怯怯说着,话锋一转的理由顿时将苏氏气了个倒仰:“你还没嫁出去呢!这就成泼出去的水了?”
她冲女儿更是气道。
随之,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着想着已是满脸怒色,眼眶也自渐渐红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姓苏的都是犟种,偏我在这做了坏人还讨不来好!罢了,我懒得管你们!”
说着,她已是抹着眼泪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房中苏家三人顿时面面相觑,良久,才听得苏万林苦笑道:“说得好象她不姓苏一样……罢了,正儿你小心瞒好,能瞒多久瞒多久,至于让谢贤侄搬离之事……再也休提——就算是……”
他又自低低叹了口气:“就算是你被连累了前途,也当是我家欠你陆伯父的罢。”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看向正各自点头的一双儿女道:“你们去劝劝你们娘亲吧,她此刻架不住在哪儿生闷气呢……今晚为父恐怕又得在书房睡了。”
说到最后,他已是浑不知最后之言在儿女面前已算失言,只是一个劲叹着气如是无奈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