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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立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手指屏幕:“这是假的,我不相信!”
巢笑天正色说:“控制室甄别过视频真假,确定他就是凶手。 ”殷立情绪激动:“楂子哥的脾性我清楚,他不会随便杀人,更何况他也没有杀人动机。”巢笑天苦笑说:“你怎么知道没有杀人动机的,他会告诉你?在双鱼会没有合并之前,其实他们之间就有了矛盾。你不妨回想一下,去年雾隐山庄大战之后,李楂为什么不回北派述职,而要躲在山庄不肯露面,要知道他这么做等于变节。”
殷立摇头不信:“我不管这些,总之不能草率定论,这事还得查。”
巢笑天投目看向安蒂夫人,一脸无奈。就在这时,方雅伈打开睡眠舱盖,边哭边说:“证据确凿,还查什么!我妈哪一点对不住你了,你都不想替她报仇。”殷立支支吾吾,竟无言以对。方雅伈从睡眠舱爬出来,一头扎进安蒂夫人的怀里:“妈,我全都听见了,我要杀了他!要杀了他!”
安蒂夫人拥搂着她:“别伤心,嗷。妈已经下达了海捕通缉令,除非他不在地球上,不然迟早也要逮着他。”言语忧愤而不失慰勉,舐犊之爱可见一斑。
殷立陷两难之境,极其痛苦。
死者是教养他的阿姨,嫌犯又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一面想着报仇一面又有心庇佑。此案疑点颇多,在他看来尚有核查的空间,只是拗不过方雅伈和安蒂夫人两面夹击,不由长叹:“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安蒂夫人冷声说:“任何人任何地点现他,就地枪毙。”殷立大吃一惊:“就地枪毙?就算他该死,也应该问问他为什么要杀人吧。”安蒂夫人说:“除了你我,谁能从他嘴里问出话来?到时你问还是我问?见了他我会忍不住心软的,李树仁尸骨未寒我就要杀他的儿子,你教我怎么忍心处决他?我不想在这件事上横生枝节,如果不将他正法,我对不起雅伈和双鱼会会员。”
方雅伈抹泪泣说:“你要还念着我妈对你的好,这事你就别管。”
可不就是,殷立能有今日成就,离不开冯姚的悉心教养。
在他的记忆里,亲母早逝,是冯姚给了他无尽的母爱。如今冯姚遭逢劫难,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再替李楂说话。
丧亲之痛,给方雅伈带来沉重打击,实不宜带着哀伤情绪工作,安蒂夫人令殷立陪她回房休息。方雅伈不肯:“我不休息,我还要把我妈接回来安葬。”安蒂夫人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哪儿都不能去,万一让天星斗现你的踪迹,定要掳了你用来要挟双鱼会。兆仪夫人和丘先生的过世,是双鱼会最大的损失,总部会在网上起内部公祭,全体会员会为她们默哀的。至于丧事就只能从简了,如果将她们运回上海安葬,总部会有暴露的风险。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命人在乌鲁木齐找了一块极好的墓地,就让她们安息在哪里吧。”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方雅伈感觉安蒂夫人私下里固然疼她,但在公事大局上却是个独断专行之人,所以有时她显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有时又不怒自威、亲而难犯。故而方雅伈对安蒂夫人一言一令,总也不敢违拗。
百般无奈之下,只好让殷立陪她回房。
殷立知道她从起床到现在还没进食,叫人送来糕点和面食,在床边又哄又喂,方雅伈始终也不肯张嘴。这乍听噩耗,如利剑穿身,但毕竟只是短暂的极疼;在噩耗之后,经不得回忆细想,满脑子的念想就好比利刃割肉,受那凌迟之罪。
方雅伈心中苦痛可想而知。
殷立放下碗筷,握住她手:“记得去年我爸和你妈失踪,其实当时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我也很悲伤,不想睡觉也不想吃饭,仿佛天都要塌了下来,但是为了不影响你的情绪,我必须装得跟没事儿似的。在去千香店之前,我就调整好了心态,没那么伤心了,并不是我没心没肺,我只是想明白就算她们没有失踪,终有一天也会离开我们。最要紧的是心里,只要心里有她们,她们就还活着。想通了这一点,我就觉得爸妈好像一直都我身边,她们永远也不会抛弃我们。”
听完这段话,方雅伈的泪眼珠子一转,瞥了他一眼。
殷立接着说:“你看咱妈把你生得多好,又漂亮又聪明,就这么看着你,我就感觉她就在你身边。她不是想抱外甥吗,咱给她生一个,你要不吃不喝不说话,怎么生得出孩子?”这话纯属临时挥,连殷立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虽然肉麻,却有奇效。
方雅伈听罢,突地扑在他身上,哇的哭出声来:“我妈不在了,你还会对我好吗?会吗?”
殷立连哄:“瞧你说的,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方雅伈一字一哽:“我不信,你现在说的好听,时间久了,你就会腻我了。”殷立继续哄:“瞎说,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的吗,我已经习惯了,变不了。”听到“从小到大”四字,勾勒出多少美好回忆,方雅伈的痛苦有所缓解,搂得殷立就更紧了。她闭目忆甜,回味无穷,就这么想啊想,不知不觉依偎在殷立身上睡了过去。
到下午时分醒来,殷立喂她吃东西,她也肯张嘴了。
只是丧亲之后,方雅伈把对冯姚依赖那份情感、全都转移到殷立身上,一时显得格外脆弱和缺少安全感,一只手牢牢的抓着殷立,生怕他长出翅膀从自己身边飞走。这一天下来,把殷立累的够呛,只要离开方雅伈半步,她都不肯,哪怕上洗手间也要带着她。这么一来,殷立经营情感,无微不至,让方雅伈大为感动。
过了一夜,方雅伈的情绪稳定下来。
两人在餐桌上用早,她嗲嗲撒娇,要殷立一口一口的喂。
肚子将饱,方雅伈愁容又起:“哥,我们一起去乌鲁木齐,好不好?”殷立说:“你怎么还想着要去乌鲁木齐呢?”方雅伈眼帘内隐隐含泪:“妈就生了我一个,我要不去看她,她该有多难过。现在她客死异乡了,做女儿的不能接她回来安葬,连送她最后一程也做不到,妈生我算是白生了。”
殷立哀叹一声:“其实我也想去看她,可是安蒂夫人肯定不会答应的。”
方雅伈泣笑说:“我们偷偷的去,不告诉她。”殷立面有难色:“我们出不了这栋大厦,就算能够出去,真要给天星斗逮住了,那我们就闯了大祸了。”方雅伈倏地站起:“你等等,我给你看样东西。”到卧房里磨蹭了半晌,再出来时,竟变成了一个长相普通的陌生女孩儿。
殷立惊问:“你戴了人皮面具?”
方雅伈点头说:“嗯,妈去22区之前给我打印的一张面具,身份护照一应俱全,她也给你预备了一份,以防不时之需。”从兜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递过来。殷立伸手接过,低头敛涩,实不愿打断她的兴致。方雅伈又说:“我想好了,厨师房每天中午都会准时将垃圾运往地下停车场的垃圾池里,只要我们把对时间早到厨房,将厨师都制服了,换上厨装,我们就可以出去。”
殷立大赞:“这个办法好。”紧着,语重深长又说:“就算出去,我们也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的。雅伈,安蒂夫人是对的,我要听她的话,要是我们现在不声不响的离开总部,可能会动摇军心的。你看要不这样,等到第一批星际战舰出厂了,我就求夫人让我们去一趟乌鲁木齐,可以吗?”
方雅伈手指殷立,眼圈又是一红:“哦!原来你说的全是假话,你根本就不关心我。”说时,奔进卧房,反锁了门,放声大哭。殷立大为恼火,拍门说:“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了。”方雅伈在里屋说:“还是算了吧,我不想逼你。”这一出一出的,让殷立疲于应付,一再妥协:“你没逼我,是我自己要去的。”方雅伈开门就抱:“你对我真好。”
殷立懊悔不已:“要不再商量商量吧?”
方雅伈怒哼一声,又想关门。殷立把住门沿:“好好,去也可以,不过要留下一封信,我们不能说失踪就失踪。”方雅伈这才让他进门,取来纸笔让他写信。之后,收拾行装,带些了钱,将到中午呼叫厨房送些饭菜来。
等厨师推着餐车进门,两人合力将厨师绑在房间,殷立换上厨衣,而方雅伈则拿着行李藏在餐车之下,如此方能避开监控。两人就这么不紧不慢到了厨师房,亮明身份掏出手枪,将几名厨师都绑得结结实实,然后推着垃圾桶下楼,轻轻松松就到了大厦停车场。
总部毕竟不是监狱,在职人员外出只需申请即可,不曾想过有人偷出,故而外紧内松自然就给殷立二人钻了空隙。她们偷出总部,在无人处换上衣裳,戴了人皮面具奔出了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