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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依序上楼,二楼回廊上,这会儿人却还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过坐了十七八人。回廊甚是宽阔,一溜排开十余张几桌,几桌上,各摆了一个九格大攒盒,攒盒里头,整整齐齐的攒着各色瓜子蜜饯,点心小食并一些时令鲜果,看着倒颇赏心悦目。
众人眼见刘氏到了,少不得带笑起身相迎。刘氏便也含笑的迎了上去,与众人行礼寒暄。风细细静静立在刘氏身后,跟在风柔儿后头,一一行礼,却并不言语。间中还抽空觑了一回,见瞿菀儿与宇文琳琅还未过来,便收回了目光,一径的低眉敛目。
刘氏与众家夫人说着话的当儿,各家小姐也都上前,围着风柔儿说话。当中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着绯红花鸟纹蜀锦长褙子、容貌甚是端正、英朗的少女好奇的看一眼风细细,问了一句:“柔儿姐姐,你怎么也不为我们引荐一下这位与你同来的妹妹?”
风细细这还是头一回出席这样的宴席,因此并无人认得她。四公主宇文琼玉身份贵重,请便请了,却也懒得更不会广告天下,说自己发了请柬给风家二小姐,因此也就无人会将她的身份与风家二小姐联系起来。偏偏风子扬这几年虽纳了几名妾室,得了几个庶出儿女,但年纪都还小,因此这名绯衣少女一见着风细细,第一反应就是风家近亲之女。
风柔儿本来正言笑晏晏的与一名翠衣少女说笑。忽然听了这话,脸色顿时一沉,冷冷淡淡的扫了风细细一眼。漠然道:“说起她来,你们或者没见过,但一定听过,她就是我二妹,连国公的外孙女,名唤细细!”这一番话,从她口中说出。却莫名的带了一番说不出的味儿,看似赞誉。其实却是似讥似嘲,让人一听,心中就颇不是滋味。
与她说话的几名少女,都算是大家闺秀。虽说情性各不相同,但都不是懵懂不知事的人,一听这话,有人便已忍不住蹙了眉,但碍于风柔儿,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出口让风柔儿代为引荐的绯衣少女却似乎仍有些不明白,茫然的眨了眨眼,竟又追问了一句:“她是你二妹妹吗?从前我怎么没见过?”很显然的,她并不知风细细是谁。
才刚与风柔儿说话的那名翠衣少女一直就站在她身边。听她仍自追问不休,不禁无奈,少不得伸手轻轻拉了她一把。同时笑向风细细道:“原来你就是柔儿姐姐的二妹妹!听说你自幼身子不好,常年都在养病,所以我们看你才如此眼生!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她这话听着像是同风细细致歉,其实字字句句都在提点那绯衣少女,风细细听出个中意思。不免淡淡一笑,不卑不亢的答道:“姐姐说的原是实话。又何谈失礼!”
那翠衣少女见她神色宁淡,面上并无分毫愠色,同情之余,却不免生出几分好感来,当下笑道:“好教妹妹知道,我姓严,闺名曼真……”又指那绯衣少女道:“那是我表妹杜青荇,她自幼随我舅舅任职在外,才刚回京不多久,所以却不知道妹妹!”
轻轻摇头,风细细道:“原来是严姐姐与杜姐姐,小妹闺名细细!”
杜青荇嘴快,一听了她的名字,便已笑道:“风细细,这个名字倒是十分趣致呢!”
风细细还未及回话,那边掉头不顾,正同别人说话的风柔儿却已重重的哼了一声,拉了正与她说话的一名少女道:“这处风大,吹得我脸上有些发涩,我们且到那边去坐下说话!”
她心中甚是不快,脸上便也显露了出来,众女便是再愚钝,这会儿也早看出不对,正与风柔儿说话的那名少女当即应道:“我才刚坐的地儿倒吹不着风,还请姐姐过去同坐!”
风柔儿应了一声,看也没看风细细一眼,便跟了那少女过去。剩下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到底也没同风细细说什么,便急急举步跟了上去。不过片刻工夫,风细细身边已只剩下了严曼真与杜青荇二人。微微蹙眉,风细细苦笑向严、杜二女道:“二位姐姐不必顾忌我……”
她话才说了一半,却早被杜青荇打断:“想不到她竟是这样小心眼的人,这样的人,不交也还罢了!”她口中说着,已伸手拉住风细细道:“风家妹妹,我们去那边坐下说话!”
严曼真性子温和,素来与人为善,风柔儿才一走,她便下意识的挪了一下脚步,有意跟上去,但又想着杜青荇乃自家表妹,不好就此抛下她不理,这才勉强站着没动,这会儿一听杜青荇这话,心中只是暗暗叫苦,在风细细跟前偏偏还不好表现出来,惟有苦笑而已。
风细细本是心思玲珑之人,对此自然看得清楚明白。何况不管严、杜二人是否自愿,总是因她而得罪了风柔儿,她又怎好在这个时候拒绝对方。
杜青荇却是全不在意,拉着风细细的手,就在旁边的几桌上坐了。三人一落了座,便有丫鬟沏了茶水来。杜青荇性格爽朗,伸手就在桌上盘内抓了几粒松子给风细细,同时笑道:“这松子味道极好,才刚我已尝过了,风家妹妹也来尝尝!”
风细细颇喜她性格,当下含笑谢了一声,拈了一粒,剥开捻皮,送入口中。那松子入口清香油润,果如杜青荇所言的那样味道极好。
她不紧不慢的剥着松子吃,杜青荇却歪了头看她,眼中是掩不去的好奇之色:“妹妹看着气色不错,虽瘦弱了些,却也不像久病缠身之人呢?”
抿嘴一笑,风细细徐徐应道:“我这病,早前听人说是从胎里带出来的。这些年因此一直体弱,母亲在时,也为我寻了好些方子,却总不见好!及至大家都觉得我这病是好不了了,它却忽然好了。如今想来,约莫就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道理吧!”
她这病好的太过突然,其实不易解释,所以她干脆就息了解释的心思,只拿了模棱两可的话来搪塞,至于别人相信与否,又与她何干。
杜青荇显然是信了,认真的点一点头,道:“我娘从前常说吉人自有天相,人这一辈子,总有灾劫,过去了,前面便一马平川,若过不去,也就没有什么前面了!”
风细细笑笑,才要说话时候,却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细细!”声气却颇熟悉。她忙应声看去时,却见宇文琳琅正笑吟吟的站在楼道转角处瞧着她。
“琳琅……”她欣然的叫了一声,平白生出一种他乡遇故知之感,同时起身迎了上去。
宇文琳琅显然并没刻意打扮,上身只着玫瑰紫二色金长褙子,下拖葱黄绫裙,倭堕髻上斜插一枝金凤步摇,凤口流珠,走动言语之时,那珠便微微晃动,将她衬得愈加娇俏玲珑。
她二人这里打个招呼倒不打紧,那边众夫人一见十七公主到了,不免齐齐起身,迎上前来躬身行礼。宇文琳琅原不喜这些礼数,又不爱应酬,见她们如此,顿觉心烦,也不等众人开口,便摆手道:“今儿是四姐姐的私宴,这些礼数就都免了吧,你们自便就是!”
言毕却拉了风细细的手,顾自笑道:“四姐姐府上,我最不喜欢的便是这座后园子,细细若不介意,我们另寻地方说话如何?”
她既说了这话,风细细又怎好拒绝,少不得答应了一声,但想着严、杜二女,又觉得若这么就走了,似乎有些不好,不免迟疑的拿眼看了一眼二女。
严曼真与宇文琳琅虽算不上熟悉,却也认得这位金娇玉贵的公主,见此忙笑道:“妹妹与十七公主多日不见,想来有话要说,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既这么说了,杜青荇自也只有跟着点头的份儿。
别过二人,风细细这才随宇文琳琅一同离了二楼。宇文琳琅对四公主府显然甚是熟悉,引风细细下楼后,便自折转过去,二人顺着幽曲的长廊一路缓步而行,宇文琳琅这才开口问道:“你今儿怎会梳了髫髻?论起来,离你的及笄礼也没多少日子了吧?”
风细细并不打算对宇文琳琅诉苦,一来,她与宇文琳琅的交情还没到那地步,二来,这种所谓的委屈在她看来,也实在不算什么事儿:“琳琅忘了,我姐姐还没许人呢!”
听她说到风柔儿,宇文琳琅不觉轻嗤了一声:“她,我看她可不易嫁!”她虽说的有些不明不白的,但言下的不屑之意却是溢于言表。
风细细听得心中微动,她其实并不关心风柔儿到底嫁给谁,毕竟只要风柔儿不能嫁给宇文珽之,她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承诺,迅速斟酌一番,她到底没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呢,”一面说着,她已抬手,对宇文琳琅悄然的比了个三的手势。
宇文琳琅何等聪明,一看便知她的意思,当即撇嘴道:“我三哥何等身份,哪里是她攀附得上的!不是我看不起你那姐姐,以她的出身,便给我三哥做个庶妃也都抬举她了!”
大熙惯例,亲王妻妾以三等论,第一等,便是正妃;第二等却称作侧妃;到了第三等时,说得好听些,称为庶妃,难听些,也不过是有名分的妾室而已。(未完待续)i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