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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风回云断雨初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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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淳被判削爵流放,礼贤侯府差点倒了;沈栗去敲登闻鼓,挨了一百大板,打去半条小命。α 其余两人一个装糊涂,一个有心帮忙,倒也罢了,孙理当时一则看在何府面上,一则也想落井下石,可是极力主张判斩立决的,要不是皇帝施压,说不定他真敢判。沈栗能绕了他?不咬下他两口肉都是轻的!

    沈栗冷笑道:“家父好歹也是朝廷品侯爵,进了大理寺,经过三司会审,居然一个错案说判就判,孙大人就没什么话说?”

    “这个……”孙理叹道:“姚府处心积虑陷害沈侯,本官一时不查,叫他们蒙骗过去,以至沈侯蒙冤,本官羞愧。不过本官确实一心为公……”

    “一时不查?一心为公?”沈栗打断他道:“究竟是一时不查还是有意不查?是一心为公还是存心坑害?封大人和耿大人两位还罢了,这案子他们参与的少,您可不一样。案后,人证物证都交给你们大理寺,今日一照面,我这个小小孩童都能看出这姚柳供词身份皆不对,孙大人,您一个积年的老经历,也是凭功绩升任至大理寺卿,人在你手中好几天,家父中了麻药您不知道,姚柳有问题您也不知道,那您知道些什么?知道怎么合谋陷害,落井下石吗!”

    “你……”孙理又惊又怒。教沈栗一番挤兑,孙理要么自承无能,要么就是存心陷害。哪个好?选哪个也吃不了兜着走啊!沈淳怎么养了个这么牙尖嘴利的儿子。

    沈栗道:“您别不说话啊。遇上您,我家堂堂侯府,尚要蒙冤受屈,别人家要怎么办?也不是次次都有人去敲登闻鼓的,再说,要总劳动万岁爷亲审,要你何用?”

    有人告御状,朝廷的脸就丢尽了,这说明出了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不能解决的冤情,人家走投无路了,才宁可挨着一百大板去惊动皇帝。登闻鼓一响,要么说明大臣无用,以至有冤情不伸,要么更严重,说明底下人沆瀣一气,愚弄皇帝。哪一样都够朝臣失去皇帝信任的。

    再说,告御状事件兴许还会在史书上提一笔,哪朝哪代登闻鼓响了,作为这个年间的官员,心里能不别扭吗?是以看着孙理被沈栗一个小孩挤兑,愣是没人给他说话。

    孙理看着大堂之上没人帮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皇帝哭诉道:“皇上,微臣得蒙皇恩,一言一行,莫不兢兢业业,深恐……”

    邵英淡然接道:“有冤不察,有过不纠,上对不起朕的信任,下对不起黎民百姓。”

    ……孙理哭不下去了。

    邵英当初无奈要判流,让孙理坚持顶了好几句。做皇帝的最忌讳什么?就是大臣不听话!倒不是说皇帝心胸狭窄不能纳谏,可当初人人心知肚明沈淳是冤枉的,只是没法辩白。判流邵英心里就够沤的了,孙理还振振有词非要斩立决。沈淳是邵英铁杆,你要砍皇帝的羽翼,皇帝能饶你吗?没今天这一出,邵英也暗戳戳思量捅掉孙理。

    “沈栗,”邵英道:“孙大人说他也是出于公心,只是偶尔被人蒙骗了,你怎么想?”

    “回皇上,”前几天关于沈淳的处置皇帝和孙理意见相左沈栗是知道的,听皇帝的话音,沈栗也知道皇帝是忍不下孙理了:“小子不信!”

    沈栗转头向孙理冷笑道:“偶尔?孙大人是怎么说出‘偶尔’两个字的?小子虽然年少,但平日也听先生说起一些朝廷逸闻。三年前,淮府大案,这件事最后也是移交大理寺审理,小子没记错吧?”

    围观的议论纷纷,淮府大案牵涉一个巡抚,三个县官,把百姓饿死两百余,当时也是轰动一时。

    沈栗接着道:“案子在大理寺足足拖了两个月,天下人议论纷纷,朝廷颜面扫地,若不是皇上后来命缁衣卫参与探察,大理寺还会拖下去吧?”

    孙理道:“此案着实复杂蹊跷,本官当初也曾夙夜不寐,日夜思量。= ”

    “所以孙大人两月审理不明,缁衣卫参与后短短七日就案情明朗了?”沈栗反问。

    孙理推脱道:“个中详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哦,”沈栗点点头:“那两年前顺天府尹韦德受贿案,严刑逼供太过,以至于韦德受刑不过而死,至今案情不明,也不足为外人道了?”

    “这……”孙理迟疑道:“此案复杂,大理寺仍在探察。”

    “哦,”沈栗又点头道:“看来这件案子也不好说。”

    沈栗冷笑道:“朝廷外饿死了百姓,不足为外人道;朝廷内莫名死了官员,仍不足为外人道,请问孙大人眼中,究竟什么能与我们这些外人、小民说个清楚明白呢?

    我倒是听说,前阵子孙大人上折子言说请皇上甄选秀女以充后宫,想来这是可以为外人道一道的,是吗?”

    轰!围观的都笑起来。

    沈栗大声问道:“小子就不明白了,所谓大理寺也,审谳平反刑狱之政令;大理寺卿,掌各地刑狱重案。这皇上选不选秀女,关您老人家什么事?秀女不入宫闱也有冤屈?”

    围观的又笑。

    “这……这这,”孙理气道:“所谓帝王无家事,官也是为了提醒皇上广纳秀女,以繁衍子嗣,安定天下也……”

    沈栗打断他道:“天下安不安定得看吏治清不清明,将士用不用心,还没听说和皇子多不多有什么关系。东宫有太子,宫中还有二皇子三皇子,孙大人您急的什么,是急自家女儿到了选秀的年纪了吗?你是把万岁当做什么人了!”

    “这……”孙理叫沈栗挤兑的说不出话来,左思右想也没什么有力的话应对,心说我哭惨吧。

    大臣都爱和皇帝哭,好像一哭就显得忠心耿耿似的。

    可惜,孙理晚了一步,沈栗先哭起来:“皇上,万岁,小子父亲年少时逢天下****,颠沛流离,多亏先帝平定天下,我们家才有好日子过。小子父亲感念皇恩,愿为皇上上阵杀敌,万死不辞。小子父亲赋闲后常言‘愿得天下安宁,何惜刀马入库’,常以忠君安民以教小人。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竟蒙冤入狱,若不是皇上不以小子年少,执意亲审,小子父亲岂非沉冤不雪!这都是小人作祟,蓄意陷害。更可恨孙贼本应查审冤情,竟同流合污,险至我父于万劫不复之境!皇上,您可一定要为小子做主啊。”

    沈栗一哭,孙理胡子一把,倒是不好哭了,尴尬的不行。

    沈栗冷笑道:“庶民是不是饥馑你不急,官员是不是蒙冤你也不急,皇上选不选秀女你倒着急了,孙大人这大理寺卿做的好啊。”

    “我……”孙理这个急,瞅向堂上诸位大臣,哪个都不看他。封棋和耿雅言怕火烧到自家身上,更是躲得远远的。皇帝要看戏,沈栗摆明了要咬人,谁往前凑谁倒霉。

    沈栗骂道:“孙理,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朝廷正三品大员,你看哪个官员操心皇上喜欢哪个女子?东宫有没有太子,那算是国事,皇上有太子,还有两位皇子,如今选不选秀,喜欢哪个女子,就是皇上的家事。皇上爱喜欢谁喜欢谁,干你甚事?”

    孙理硬生生从沈栗这个孩子眼中看出不屑之意。

    沈栗皮笑肉不笑道:“就是我们家,我祖母,我母亲,也没说干涉我父亲喜欢哪个姨娘。孙大人你成天操心这个,难怪审不好案子!”

    哈哈!这回连堂上的大臣差人都憋不住乐。

    沈栗讽刺道:“甄选秀女是皇后娘娘操心的事。如今皇后娘娘还没急,孙大人急什么?您老人家把皇后娘娘至于何地?”

    众人越笑得大声了,邵英与大太监骊珠笑道:“捉狭。”

    邵英也不愿意大臣们成天上折子讨论他对后宫如何如何。

    沈栗讥笑道:“心思不放在查案上,成天盯着皇上的宫闱事,孙大人,你可有点出息吧!”

    轰!沈栗半点情面不留,大堂内外都轰动了。

    在沈栗看来,孙理曾经要杀沈淳,与礼贤侯府是不可调和矛盾,有机会收拾他,沈栗绝不会放过。

    孙理气得抖着手指着沈栗,说不出话来。

    他也是累迁至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的,官路不说一帆风顺,也是少有坎坷,没想到今天被个小儿当众把面皮扒下来撕了有撕,踩了复踩,他也是上年岁的人了——他倒了。

    孙理被沈栗气厥过去,皇帝当即表示让他养病去吧,最好是别回来了。姚宏茂、姚柳回大理寺再审,缁衣卫协同。沈淳无罪当庭释放。

    这案子虽还留着尾巴,但其间有官杀官,有阴谋陷害,有侯爷蒙冤,有稚子敲登闻鼓告御状,有当对质翻案,更有一位大理寺卿当庭气得昏厥。可谓是精巧奇诡,比说书都精彩。围观的表示,过瘾,值得吹嘘议论个十天半个月的。太学生就更兴奋了,低下头心里已经开始思量编排词句了……

    沈栗可分不出心思想这些,下了堂,沈沃喜得亲来抱他上车。他后背都是板子打的伤呢,沈沃力气用大些,沈栗哀叫一声:“六叔,我的背!”

    两眼一翻,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