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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过分了!这么小的孩子你也打!”红蕊知道他指桑骂槐,可她着实看不惯大人拿小孩子撒气。她小跑着过去抱起已吓得哭不出来家曜,骂回去,“只有你这样的废物才拿小孩子撒气!”
韩夫人哭喊着抢抱过孙子,心肝宝贝喊,大骂儿子混账;陈怡冰亦是泪流满面,悄悄拿绢子掩面。
韩言诚武将出身,一时火气上来失控也是有的,只是当下他红了眼睛,馥心等人再待下去不妙。云翠见状,赶紧将馥心三人送出门去,韩言诚竟也没阻拦。
“云翠,帮我好好照顾夫人和家曜!”馥心强忍着眼泪攥了攥云翠的手,将手上那副冰花芙蓉玉的镯子退下来,强塞给她,“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你好好收着,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便当掉其中一个!留着一个,将来找我的时候当做信物!”
云翠不解其意,还是重重颔首。
听见土房里韩家人在争吵,馥心依依惜别,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庙前胡同。
“这姓韩的也太不识抬举了!”叶儿狠狠地骂道,“咱们帮他,他还骂咱们!就该活活再饿死他们几个才是!”
“叶儿,你就别瞎说了,没见咱们小姐正烦着吗!”红蕊见馥心脸色愈发难看,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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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尚云的府邸座落于长安西城的春熹路,必经之地是长安城最有名的街道——秀芳街。梁朝以前,这里是才子佳人斗艺吟诗的地方。梁朝建都长安,觉得天子脚下,这般有伤风化,便废了秀芳街的活动——只是秀芳街的热闹,并不亚于朱雀大街。况且秀芳街通衢两侧多是高档客栈,近来成为银钱丰裕的举子和秀女群居的地点。
馥心出了韩家一直难过,一直走到秀芳街。才略好受了些。只是流泪过多,眼睛肿的厉害,红蕊劝她想开些。馥心听了,却觉得心中更是堵得厉害。
正在胡思乱想。前头忽然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街边的客栈门前飞出一团物事,直直打在馥心马车之上,把车夫和三个女孩子同时吓得心中一紧!
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叶儿一吓之余大为震怒,挑起竹帘一角便骂道:“失心疯了啊!怎么乱丢东西!”
眼见一个举子模样的男子一面哎呀呀地骂着跑出来,一面蹲在地上收拾东西。此生看上去二十出头,穿一袭赭色的书生长袍,头戴白色巾帽。天下服丧,书生便在长袍外面罩了一层纯白的细纱衣。显得很是素净。
叶儿从车上一跃而下,指着书生骂:“你瞎了!怎么乱丢东西砸我们?”
“非也非也!姑娘莫骂,您着实冤枉小生了!”那书生一脸委屈,将被扔出来的行李一一收拾停当,眼见得书卷破了。砚台也摔碎了,心疼不已地转回身冲着客栈里面大声道,“掌柜怎生如此对待小生?不过是迟些交钱,怎就将小生的行李书卷便扔到了街上?小生也是应考的举子!”
“你这个穷酸书生,每日在我这里之乎者也,连个房钱也交不出,怎么。要本掌柜养着你吗?你可是占着最好的房间!难道来了交钱的客人,我得给你这个不交钱的留着房么?再说,你自己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怂样子,能中么?我这里可是鲤鱼龙跃之地,岂容得你这等寒酸举子?趁早给我滚蛋!”这掌柜大概日里接待了太多文绉绉的举子。也受了影响,一席话说的半文不白,听了叫人忍不住发笑。
“非也非也!小生并非穷酸书生,只是昨个儿钱袋叫偷儿摸了去!这才求掌柜宽限几日房钱,若小生成心赖账。岂会今日就将实情相告?”那书生十分委屈,马上应道,“小生这才派了书童回去取银两,适才与掌柜也说了,为何您不能宽限几日?”
围观的人看明白了,馥心她们也看明白了——原来这个书生是来长安应考的举子。昨个儿钱袋被偷,诚实好心的书生当下便与掌柜说了实情,只是这生意人何曾势利?若给不出银两,还能让他赖在客栈住下?
馥心哭笑不得,既被这书生的诚实打动,又因他的迂腐好笑。一般住店,大抵都是临走之时结账。才过冬至,恩科还在一个月后,他的书童能回家取钱,想来也不是什么远地方,否则以这书生的诚恳,大概不会说出“宽限几日”的话来。
听得掌柜和这书生你来我往,眼看打嘴仗到百回合之外,那掌柜被这书生文绉绉的酸腐话语吵得头疼,一撸袖子大有揍这瘦弱书生一顿。
馥心见状,忙道:“别吵了!不就是房饭钱吗?红蕊,去取银子来,这位小哥的钱,我来掏,好不好?”
诸人齐齐发怔,纷纷转向这个相貌明媚,容姿极美的少女。紧接着人们哄笑起来,纷纷起哄起来,一个说:“哎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却帮个穷酸书生?”
有的嬉笑:“哪里来的大小姐,看上咱们书生了?嘿嘿,想不到这穷酸艳福不浅!”
更有甚者起哄之词更加不堪入耳,馥心哪里听过这等市井俚语,当下羞得面红耳赤。红蕊小声道:“小姐,咱们还是走吧!”。
叶儿叉腰骂回去:“找死吗?小心我们老爷打断你们这些人的狗腿!”
一句话惹得众人更是哄笑,这群闲汉更是哄到了兴头:“哎哟!好烈的小娘们!要打断咱们的腿呢!”
“别走别走呀!走了就没好戏看了!”
“非也非也!小生宁愿睡大街,也不愿这位小姐帮忙!”到底是书生意气,那书生听了馥心要帮他,立时便要拒绝。不过,他又听这帮子闲人在臊自己的女恩人,马上一横脸孔打算舌战群闲汉,却给馥心拦住:“得了,他们说他们的!我听不见就是了。你叫什么名字?”
掌柜见馥心谈吐衣饰皆不俗,又见她容貌甚是美丽,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心说着书生还真是给个途径此处的官家小姐看上了?秀芳街本就是风月场花柳地,穷酸书生受官家小姐青眼之事本就许多,况且戏文里唱得更多,掌柜不由自主往那方面想。于是,他说道:“这位小姐怎么称呼?请到店里坐坐吧?咱家有长安城最好的茉莉花茶!”
“滚一边去吧,谁稀罕你的臭茶!”叶儿回瞪过去,而后小声在馥心身边说道,“珠儿,你怎么忽然想起要帮他呀?你忘了,咱们的钱都给韩家了!”
馥心脸上一僵,忽然想起此事,顿觉得尴尬——可话已出口,总不能食言吧。馥心便退下左右一枚金戒指在掌柜眼前一比:“掌柜,这个足够了吧!”
“足够足够!”掌柜见这枚戒指眼睛都直了,就差伸手去夺了。
“这不是给你的!”馥心并不想让这书生没面子,转口道,“这枚戒指放在这里作抵押,这书生若拿的来房饭钱,便将戒指还给我。若不能,你便随意处置就好了!”
一侧的书生听了她话,心中却是有些感动,虽是想拒绝,但又觉得馥心这样照顾他的面子,便不好拒绝了。
馥心说完这席话,便将戒指放在掌柜手中,转身便要走。那书生小跑至馥心前面拦住,深深一揖道:“这位小姐留步!小生明少颐,敢问小姐芳名,小生的书童取来房饭钱,还得去贵府去还戒指!”
一席话一出,围观的闲人又开始起哄。馥心脸又是一红,低声嘟囔了一句:“要还的话,去慕容府找我。”说毕,迅速登上马车离开这是非之地。
那车夫适才听了馥心等人的对话,一面赶车一面诧异道:“哟,原来你是慕容家的小姐啊!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我就不收你钱了!我还以为你们是去慕容家做什么呢!”
“此话怎讲?”叶儿车夫的话很是惊讶,反问道。
“咳,你不知道呀?慕容大人是两年前来到长安做官的。听说他在亳州做官的时候,就常开粥厂接济穷人,到了长安,遇上灾民多的时候,就会开粥厂,施舍铜板衣物,他可是大大的好官呐!”车夫说得眉飞色舞,说什么也不肯再收馥心的车钱,坚持要白送她们去慕容府。
馥心下了车,多谢过车夫,那车夫却连连说着不谢不谢,都是慕容大人做官做得好!馥心不由得感慨,原来百姓心中真有杆秤!
“我去敲门!”叶儿等等跑去虎头铺首铁皮红漆门前,用手叩环使劲敲门。
“小丫头,你干什么?”一个穿着棕色袍子的门房先生开了个门缝,上下打量叶儿问道。
“麻烦先生给传个话。我叫叶儿,是平梁王府来的。就说我们家三小姐到了!”叶儿含着笑答道。
“哟?是平梁王府的三小姐吗?快请进来!”门房的眼睛顿时挤成一副笑颜,赶紧把门拉开躬身道,“大人嘱咐过了,说只要三小姐到了,就一定请进来!快请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