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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时候付文心告诉我希望生活像村上春树的小说一样,充满了未知和生离死别。
那时,我只知道村上里沙是拍a片的,不知道日本有一个著名小说家叫村上春树。
再后来,我开始看村上春树的小说,效果居然神奇地跟看村上里沙的小片儿一样。我告诉付文心我不喜欢村上春树的写的东西,感觉这些文字故作镇定而又充满了不纯的**。
她说,这才是人生,真实的人生,你不能永远用孩子的眼光去看周围的事物。
那个年龄,我真的不知道何为未知和生离死别。经历过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家里的大黑吃了药死的老鼠被毒死了,那是一只温柔的黑母狗,长着自然的白眼圈,看上去一直在对着人笑。
它走得非常痛苦,我至今想起来心中还怵,痛楚阴郁萦绕着一个月后我才恢复正常。
再接着,是我舅舅的自杀,那是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惨象。所有的阴霾,聚拢在我头上,至今没有散开。
那一夜,在康定的大山里,一切都是某种神秘力量的安排,把我们各自的生活扭曲变形,成了未来那种模样。
听到泥石流袭来的那瞬间,我脑子里突然闪出了死亡的画面,大黑和我舅舅,还有其他。
尹德基连忙钻出帐篷,往梅哥她们三个女孩子的帐篷跑去,一边跑一边惊呼:“泥石流来了,往高处跑!”
但雨声太大,几个姑娘在帐篷里不知道尹德基所云。我大声对尹德基喊:“你把三个姑娘带到高地上去!要快!”
“好!”
我箭步奔向徐璐和卢泽汓的帐篷,徐璐现不对劲儿,人已经出来了,我告诉他马上跟着尹德基他们往高处跑,卢泽汓交给我。
她不愿意,坚持要留下来跟卢泽汓一起。
我焦急不堪,说不出话。这时,徐璐钻进帐篷,一把抓起卢泽汓撂背上说:“快去叫袁正哥哥他们,泽汓交给我。”
说完她背着卢泽汓疯狂往高处跑,一个身板这么小的丫头突然爆出这样的力量,危急中让我内心一震。
儿时玩苍蝇请蚂蚁的游戏,一只小小的蚂蚁能拉动一整只苍蝇,我爸告诉我,这是工蚁为了生存爆的力量。
徐璐何尝不像那只蚂蚁,只不过,她是为了爱情。
耿浩跟袁正的帐篷离我们的位置稍微远一点,我往他们那边一边冲刺一边喊:“泥石流,跟我跑!”
他们正探出头来望,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听我一喊,连忙从帐篷里钻出来,跟着我往山头疾奔。但为时已晚。
一个巨大的黑影轰隆隆地朝我们奔过来,像咆哮着吞噬一切的怪兽,一路践踏着生灵万物,呼啸而来。
袁正突然脚下踩空,噗通一声滑倒了。耿浩迅回过身抓住他,这时,泥石流已经稀里哗啦地打将过来,袁正被卷了进去,耿浩并没有放手,身体也跟着袁正慢慢被拖拽进如同在爆炸着的泥沼里,眼看就要被泥流吞没。
我顾不得多想,奋力扑过去右手一把抓住耿浩的衣服,左手死死抓住旁边的一把灌木,石子、泥浆、树枝不断朝我脸上打来,我强忍剧烈的疼痛,左手手仍然牢牢地抓着灌木丛,我深知不能放手,一放手,三条命顷刻间便消陨。
这棵灌木是我们的救命稻草,上帝与死神的力量此时在这棵灌木上博弈。
我的脸和身体失去了知觉,心中尚存一个信念:两只手都不能放!
想到了父母、爷爷、外公、外婆和舅舅,想到了童年的F4和桥边镇的山水树木,想到了付文心,跟他们交集的画面迅闪现于脑际。
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在微弱的意识中浪荡,即使被眼前这怪兽瞬间吞噬,似乎也死得其所。
不再有时间概念,没有感知,就在与那些旧时光的画面交错中,怪兽咆哮的声音慢慢变弱、消失。
我用尽全身力量往外拉耿浩,耿浩双手依然死死地拽着袁正,那时,袁正已不是袁正,而是一坨泥。
我和耿浩把袁正放地上,抹去他脸上的泥水,我一边用双手压着胸脯,一边在他脸上乱拍:“**的赶快醒醒,别吓我,你还要追付文心的,**的赶快给我睁眼,你个傻逼,平时不是牛逼哄哄的吗?你再牛逼一次好不好!我求求你赶快醒过来!”
我并不知道当时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照袁正胸口猛地捶了一拳,这厮咳嗽一声,张开嘴吐着字:“我……我操,你这个小宇……宙,你想弄死我啊?”
无法控制住内心的激动,我又给了他几耳光:“让你吓我,妈的,还以为**的去见阎王爷了,你让老子下半辈子怎么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
袁正这时不忘贫一下,喘着粗气说:“知道……你舍不得我,怎么能……见阎王老爷,再说了,文心姑娘还没追到手呢。嘿嘿嘿……咳咳……”
这厮居然还能笑出声,没笑几下就被呛得咳得脸红筋涨。
咳完后他扭头紧紧地握着耿浩的手说:“耿浩兄,以后你们俩就是我袁正的亲兄弟,我袁正以后做牛做马也要服伺好哥两个。”还没说完,又捶胸顿足地咳嗽。
“看你小子都要咳死了还贫嘴。”我说。
这时,听到了几个姑娘哀怨的哭声,她们呼唤着我们仨的名字,估计是以为我仨真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在这呢,没死成!”袁正对着他们的声音吼了一句。
付文心向我奔跑过来,扑进了我怀里痛哭流涕,全身是伤,被这丫头碰得疼不欲生,她却不管,在我怀里自顾自地哭。我也只好忍着伤痛。
袁正和耿浩看到这场景,心里自然不好受,但在那生离死别时刻,仿佛谁扑进谁怀里哭都顺理成章,所以我们也不需要掩饰。
梅哥当然是扑向耿浩,但是没有扑进他的怀里,而是流着眼泪关切地擦去他脸上的污垢说:“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耿浩站起来说。
陈菲哪经历过这些,趴在他表哥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袁正一边哄着她,一边自嘲说:“别哭了,傻丫头,人不是都还在吗?我袁正文曲星的命,上天派了这两个人守护我,出不了差错。”
屁颠屁颠地来到高地,坐下,望远,欣赏意欲吞噬我们的怪兽的尸体。山被冲开了一个缺口,像刚被撕出来的新鲜的伤疤。
万幸的是,我们正好处在泥石流的边缘,要是在中间,必死无疑,根本逃不出来。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我们才现山谷下边原来有一个小村庄,村庄的一部分被泥石流毁了。
付文心看着那村子,忧伤地说:“希望那里没有人伤亡。”
我颤抖着张开左手,已被灌木割得皮开肉绽、鲜血长流。
陈菲这时关心起我来,但付文心正在给我包扎伤口,她不方便插进来,便问我:“你没事吧?”
我说:“你看我全身鲜血淋漓的,像没事儿的人吗?”
“哼,看你精神倍儿棒,也不像有事儿的人。不过多亏你及时预警,不然,我们可真的走不出这山坳了。谢谢你救了袁正,真心谢谢你。”
“不客气,为人民服务嘛!”
没过多久,塌方的路段被推土机打通了,我们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袁正除了左手脱臼需要打一个月石膏,其他的小伤无大碍。
我身上都是些皮肉硬伤,没有伤到骨头,医生给我处理了一下,说过几天就能恢复。
耿浩也无大碍,后背和颈部有几处皮肉伤,做过处理后便没事了。
医生说我们这些娃娃命大,去年有一登山队,运气不好,天虽然没有下雨,却遇到了山体滑坡,全队18个人,全部被埋了,无一生还,想起来都造孽啊,你们这些年轻人真不知道父母的心。
无限风景在险峰,可险峰有自己独特的脾气和习性。人,太渺小,应该学会去尊重自然。医生这样告诉我们。
不久,卢泽汓的烧退了,喊饿。
徐璐一听他饿了,赶忙跑出医院给我们买了几个狠菜回来,鸡汤、烤羊肉、红烧鱼、麻辣牦牛肉,全是当地的土菜,香得我们口水都包不住。
刚闯过鬼门关,眼见美食,自然狼吞虎咽,不能自已。
在县城修养了几天,我们结伴回到了生泥石流的地方,那个小村庄叫木弄村。泥石流毁掉了村里的一些房屋,唯一的学校也被冲毁了,村民正忙着修缮。
我们加入到帮忙的行列,女孩子帮着做饭,男孩子干一些运送泥土之类的体力活。
袁正由于手伤,只能坐在屋顶晒着太阳看着我们,说:“哥几个,努力啊,我在灵魂上支持你们,辛苦了。”我们擦着汗水,捡起小石子扔他,谁让他嘴这么贱。
藏民十分热情,做酥油、糌粑、奶渣、牛肉来招待我们。
我们吃饭那家有两个孩子,哥哥叫普布,一个能干勤快的小男孩。妹妹叫米玛,脸蛋红扑扑的,非常可爱。
空闲之余他们带我们去周边玩,普布像一个有经验的向导,给我们将当地的习俗和文化。他带我们到上山采新鲜的菌子,带我们捧着小溪的清澈泉水一饮而尽。
这是一个美丽的世外桃源,晚上,我们躺在屋顶吹着凉风看天上的星空,只想到了“震撼”二字,这里仿佛透明,可以直接进入太空,与宇宙神交。连爱逼逼叨的袁正这时也安静了,仿佛谁说一句话就能破坏眼前宁静的美景。
哲学家康德曾说: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震撼人们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标准;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
也许康德同样看到了我们看到的星空的景象,所以萌了如此谦逊的念想。人在这种此情此景之下,怎么能不谦卑?
一周后,村里的房屋修缮的差不多了,我们启程返京。臧民送给我们很多礼物,真诚得无法拒绝。
袁正想留些钱给他们,朴实的藏民说,我们用不着这个的,可以靠自己的双手重建家园。袁正只要作罢。
付文心特别喜欢小孩,跟普布、米玛兄妹俩亲密无间,他们牵着付文心的手不要她走,付文心一边流泪一边说一定会回来看他们。
回程时陈菲开袁正的路虎,袁正看着打着绷带的手说:“这次真没白来,四体全断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