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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若诩回到房间,对门外的裴长远嘱咐道,“你这几日守夜的时候注意留意世子爷那边的动静,我担心会出什么变故。95 八Ⅻ一8小8说 网8 Ⅻ 7 ”
“小的记下了。”裴长远低声应道。
虞若诩长舒了一口气,开始细细地打量梁瑾为她准备的客房。被褥都是新换过的,架子上放着干净的毛巾和铜盆,桌上还摆着笔墨。她不禁会心一笑,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虞小姐。”乔桓焉的声音传来,“世子爷替小姐准备好了热水,说是随时可以去沐浴洗漱。”
虞若诩有些惊喜,“替我多谢世子爷。”
净房离客房不远。虞若诩屏退了所有人,将自己泡在浴桶里,温热的水浸过肌肤,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想不到梁瑾想得这么周到,见她一路风尘仆仆,急需洗一个热水澡,便一声不响地替她备好了热水。
洗完澡,她用丝帕裹着湿漉漉的头走出净房,看到眼前的景色,顿时怔住了。
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大雪,纯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院子里面顿时被铺满了,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满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撒了一地,恍惚之间让人分不清是究竟是晶莹的雪光还是清亮的月色。遥望天边,似乎还可以看到燕山巍峨的轮廓。虞若诩裹紧了斗篷,缓缓向客房走去,最后站在房门口,望着眼前的雪景,怔怔地像是看痴了。
她好像能明白梁瑾的话了——
你就当我想去看看辽东的雪景好了。
“虞小姐也是在赏雪景么?”梁瑾的声音低低的,微微带着些鼻音,“雪景虽好,可这样湿着头站在外面,要是染上了风寒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虞若诩蓦地回头,只见他披着一件宝蓝色的斗篷,站在离她几步的地方,漆黑的瞳仁里闪烁着捉摸不透的光芒。
见她还是怔怔地看着他,梁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拉进了屋子。房间里笼了火盆,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梁瑾轻轻把她按在椅子上,取下她头上的丝帕,又用干净的帕子替她擦起头来,“辽东气候寒冷,你又刚刚洗完澡,这样一冷一热的,又湿着头站在风口上,特别容易着风。”
虞若诩见他站在她身后,特别自然地帮她擦头,脸上“腾”的一声变得滚烫,结结巴巴道,“世子爷,民女……民女还是自己来吧。”
梁瑾见她神色颇为不自然,不禁失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你的头又多又长,自己弄总归是不方便的。你赶了几天路,今晚还不想早点休息?”
虞若诩默然,他……还是在顾虑她的旧伤。
她抬不起右肩,也没有办法用两只手来擦头。如果只用左手,那不知道得折腾到什么时辰了。
“多谢世子爷。”虞若诩咬了咬下唇,“世子爷不用那么照顾民女的。”
梁瑾一怔,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你不要多想。我不是可怜你,也不是为了要报恩。你是我的知己,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虞若诩抬起头,看到菱花镜里的梁瑾微微弯着腰,修长的手指穿插在她湿漉漉的黑之间,动作轻柔地像是在擦拭一个珍宝,“世子爷,民女……”
“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么?”梁瑾突然开口道。
“什么?”
“以后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就不要叫世子爷和民女了。”梁瑾淡淡地说道,“直接叫我的名字吧。我也叫你的名字,可好?”
“这……”虞若诩睁大眼睛,“这怎么可以……”
“我不喜欢看你在我面前如此拘谨的样子。”梁瑾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笑了笑,“我还记得虞大人大婚那日,我本来想和你小酌几杯,结果没想到你居然喝醉了。”
虞若诩一愣,还没来得及接话,只听他继续说道,“你可能不记得了吧?当时你喝得神志不清,完全忘了身份地位,也忘了敬语尊称,可我倒觉得,那是我们聊得最痛快的一次。”
她有些不知所措,“我……”
“若诩。”梁瑾突然说道,“叫我的名字吧。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无需顾虑太多。”
虞若诩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心跳顿时加快了几分。他的声音低低的,“若诩”这两个字念出来,竟是那样的好听。
“嗯?”梁瑾见她一直闭口不言,忍不住挑眉。
虞若诩顿时感到一股温柔的压迫力,眼前的梁瑾好像有些陌生,她记得他一直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温润如玉的气质,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他明明表面上还是淡淡的,可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你不得不向他低头。
“梁……”虞若诩的声音细如蚊蚋,“梁……“
“梁什么?”梁瑾笑道,“我可是有名有姓的。”
“梁瑾!“虞若诩被他逗得几乎抓狂,说完脸色爆红,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下去。
“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梁瑾好像没打算放过她,”你再叫一遍。“
虞若诩愤愤地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学会捉弄人了?”
“我哪里捉弄你了?”梁瑾一脸冤枉,“我真的没听清,再叫一遍,嗯?”
她最受不了他“嗯”的一声,声线微微上挑,像是一只温柔而危险的豹子,等着猎物上钩,“梁瑾!“
梁瑾突然笑了,眼角微微翘起,开心得像是偷吃了糖果的孩童,“嗯,我在。”
虞若诩看着他的笑容,不禁有些恍惚。她想起之前在京城和梁瑾经历的种种,那个时候他们各自怀揣着情殇,懂得彼此最深的痛苦。她记得初见之时,他一副清风朗月的样子,眼角却一直带着疏离之色,到后来他说他在自苦,告诉她穷尽此生,定不相负,似乎从未见他笑得如此畅快过。
如今一见,她倒是看怔了。
秀儿说过,他曾经也是京城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如此倒也可以依稀看到他当年神采飞扬的影子。
“世子爷……“虞若诩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好久不见,你倒是开朗了许多。“
“倒不算开朗。“梁瑾笑了笑,”人总要学会放下的。“
虞若诩叹了口气,“是啊,总要学会放下的。“
否则就会被困死在原地,再也走不出新的一步。
当年岳子容也告诉过她,不必内疚,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只是,他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却唯独对不起她。
“对不起,虞师妹。我本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可是目前我能够依仗的人只有你一个。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还望你学会放下,忘记这一切。”
这是他最后的遗言,虽然是别人转述给她听的,可是字字泣血,她怎么可能忘得了?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梁瑾轻咳了一声,“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虞若诩点点头,“你也是。虽说军务繁忙,还是要以身体为重。”
梁瑾看了看她,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舍不得,“我就在东边那间屋子,你要是有事,随时过来找我就好。”
“嗯。”虞若诩觉得有些好笑,“你快回去吧。”
梁瑾转身合上门,在门口顿了顿,转身向东厢走去。
虞若诩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此时涌起一阵倦意,摸着头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便熄了灯钻进了床铺。
她迷迷糊糊地在想,稍微休息一两日,差不多后天就要准备回京城了。
由于累得实在够呛,她的眼皮重得像是灌了铅,没过多久就陷入了梦乡。她好像看到眼前有一把绝好的弓,她忍不住伸手拿起,想拉弓试试手,可是右肩传来一阵酸痛,她疼得龇牙咧嘴,“肩膀好痛,我不要试了。”
“那是因为你只会用蛮力。”岳子容站在她旁边,接过她手里的大弓,搭上一支羽箭轻巧地拉开,“注意肩膀要和手臂,手肘,手腕协同用力才行。你一向只用肩膀的力气,练久了自然会痛。”
虞若诩有些不服气,夺过他手里的弓,一鼓作气地拉开,“我哪里只会用蛮力了?”
岳子容笑了笑,走到她身边,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弓臂,低声说道,“还说不是蛮力?你看,你手腕和下臂都是松的,力道都集中在上臂和肩膀,这样自然会痛。”
他比一般的阆中男子生得高大,比她高了半尺有余。此时他几乎是把她拢在怀里,她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好看的侧脸,浓密的眼睫,高挺的鼻梁,偏偏又生了一双斜飞入鬓的眼睛,里面盛满了认真的神色。
“记住了吗?”岳子容说道。
“记住了!“虞若诩回过神来,连忙正色道。
“那你试试吧。“岳子容指了指远处的靶子,”弓开满月,射红心。“
虞若诩眯起眼睛,箭镞对准远处的靶子,将弓拉得满满的,右肩上的痛楚却丝毫没有减轻,可此时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瞄准,放箭——
射出那支箭的一瞬间,她惶然睁大双眼。
另一支箭,从靶子的方向,直直地朝自己射来。
她“呼“的一声从床上坐起,背上全是冷汗。过了半晌,她才意识到是自己做噩梦了。
可是下一刻,她分不清楚到底是噩梦还是现实。
她好像听到房顶上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是有人踩着瓦片,从房顶蹑手蹑脚地走过,随后是从屋顶跳到地面的破空之声,而且听上去像是不止一人。随后那脚步声便消失了。前后不过眨眼的工夫,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她感觉好像有一个人轻轻地朝自己的屋子走来,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按道理裴长远和乔桓焉守在门外,应该会没事才对,可她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那群人开始行动了。
梁瑾……她有些紧张,他察觉到了吗?
可是目前,她好像更应该担心自己才对,因为她清楚地看到,那暗影往门缝里塞了一支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