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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之中,梁静笙猛地睁开了眼睛,她呼吸急促,满脸满身都是冷汗,伸手轻轻按住了胸口,似乎那样就能安抚住因为噩梦而急速跳动的心脏,然而其实那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因为她今天的梦境又与寻常不同。昨晚换了程大夫的药,睡的极好,她还以为自此以后便能一夜无梦了,原来不过是休息一天之后,换了一个她最不愿意梦见的场景,那个她曾经听说,却并未曾见过的场景。
梁静笙不敢再待在床上,因为周围太黑,她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快感觉不到了,也不敢去回想她梦见了什么,因为太可怕。梁静笙跌跌撞撞地起身下床,才刚在窗口站了一小会儿,身后就传来了墨兰的声音,今个儿是她替她守夜。
“小姐,您又……”在墨兰开口之前,梁静笙出声打断,声音略微装出些无辜:“我今天可没有默写经文。”
“奴婢自然知晓您没有抄写经文,毕竟小姐您就算长得再好看,那也是常人,可没法子摸黑默写经文。可您只穿着里衣就这样站在窗边,和这些日子只穿着里衣在桌边默写经文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容易受寒的举动。赵妈妈不是说了么,女子的身子最是精贵,可不能受半点儿寒气,不然以后可有苦头吃了……”墨兰一边说着,一边将早就备好的斗篷披到了梁静笙身上,系好带子之后,伸出了手触碰梁静笙的额头,除了意料之中的凉意之外,她还摸到了……
“您怎么又出这么多汗?又开始做噩梦了吗?程大夫开的安神汤就撑了一天?想来又是个欺世盗名的庸医!”墨兰的口气有些愤愤。
“倒是不怪程大夫,只怪我这身子不争气。”程大夫是梁静笙重新回来之后换的第五个大夫了,除了梁静笙之外,谁都不会知晓,她的无法安枕,噩梦不断,并非寻常汤药可以治疗,因为她那都是心病,心病还是要心药医,想到这里,梁静笙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如钩新月,“今晚的月色太好,我看着就不想睡了。”真希望快些到明天,明天之后,也许那些梦境就真的只是梦境了吧。
因为墨兰一直在一旁盯着,梁静笙无法如计划一般在窗口站到天亮,只得挺尸一般地躺回床上,眼睛虽然闭上了,眼前的却不是一片黑暗,而是先前梦中的那一幕一幕,很快,她就睁开了眼睛。梦中的场景,都是她听人详细述说之后,想象出来的。因为太过惨烈,所以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依旧能够如当初一般描绘当时可能的场景。只不过这回,当年的假想场景之中又多了一个她十分熟悉的人。
终究是太久没有好好睡着过,在快天亮的时候,梁静笙稍稍迷糊地睡了一小会儿。模模糊糊间,听到墨兰朝谁告状的声音,梁静笙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
“天色尚早,小姐怎么不再多睡会儿?”如梁静笙所料,来的人是赵妈妈,她的奶娘。
“妈妈,您也知道天色尚早,那您怎么还起的那样早。”
“妈妈年纪大了,睡不久,小姐您年纪尚小,正是贪睡的年纪才是,却……”赵妈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眉头微微皱起,有些话,她只能放在心里,因为身份使然。
“还不是二小姐,若不是她……”赵妈妈未能说出口的话,墨兰接了下去。
梁静笙还未开口阻止,赵妈妈已然先开了口斥责,“主子的事,那容得你一个小丫鬟随意评判?没得给姑娘添了麻烦,姑娘既然醒了,你还不赶紧出去给她准备温水净面洗漱。”
墨兰出去之后,赵妈妈坐到了梁静笙床边,拍了拍她的手,“姑娘受苦了,老奴有负夫人所托……好在,继夫人待小姐还是不错的。”
“……是啊,苏……母亲待我还是很好的,大约是母亲待我太好了,二妹妹她才吃醋了吧。”梁静笙知道,至今,所有人看到的都是苏氏对她的好,所以即便对着赵妈妈,她也只能说这位继母的好,在今天之前,苏氏真的真的对她极好,甚至好过对待她自个儿的亲生女儿。谁又知晓,苏氏对她所有的好,都是为了今天将要对她的坏,只有无所防备,才能一击即中。最后的最后,她终究还是被苏氏害了一生。其实她当真不大明白,她不过一个丧母的长女,苏氏为何就那样容不下她。
墨竹进屋的时候,梁静笙刚洗漱完,正在用早饭。
“姑娘。”
梁静笙抬头看了眼赵妈妈,还没开口,赵妈妈就爽利起了身,“老奴知道了,小姐长大了,有自己个儿的秘密了。”
“妈妈……”梁静笙有些紧张,急着想要解释,却被赵妈妈打断,“您今天要出门子,我去看看她们准备的怎么样了,那些懒丫头们,没有人看着,惯爱插科打诨,没人盯着不行。”
“送去了吗?收到了吗?”赵妈妈一出门,梁静笙便急急地问。
“嗯,奴婢让人找了好些个小乞丐,这些日子陆续给董府递了四五次信件,回回都是看着有人收下了的,只是不知道……”
“……嗯。”梁静笙知道,墨竹是想说‘不知道这些信件能不能顺利到达董小姐的手中,毕竟它们都来历不明。’如果董小姐不去了,那她是不是也可以称病不去了?虽然她知晓会发生什么事,可终归她身边没有得力的人,能万无一失地护住她,她虽不惧死,可终归不想如了苏氏的意。
“小姐,夫人身边的沈妈妈过来了。”
“请她进来吧。”
“老奴给大小姐请安。”沈妈妈嘴里虽然说着请安的话,那膝盖、脊背却依旧绷得笔直,丝毫没有见礼的意思。梁静笙嘴角扬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沈妈妈这样明显地不把她放在眼中,她当年究竟是被什么蒙了眼,丝毫都没有看出来?沈妈妈是苏氏身边的人,她敢如此,苏氏的态度便也显而易见了。
做戏么,谁不会呢?“妈妈不用多礼,这么一清早的,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吗?”
听梁静笙这样问,沈妈妈终于说出了正事儿,“是夫人觉得小姐平日的穿着着实素净了些,好容易出次门子,总该打扮打扮,这不,前些日子夫人让如意坊的人来了趟,给您定了身衣裳,昨天才刚刚做好送到府里。夫人怕您嫌那些绣女手脏,昨个儿特别交待丫鬟洗干净了,还特意熏了香。这一好了,夫人就急忙差遣老奴给您送过来了。”
梁静笙看了眼跟在沈妈妈身后的丫鬟手中捧着的衣裳,愣了好一会儿,时隔多年,她又再见到了这一身衣裳,又再闻到了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很快,梁静笙捂住了嘴。那似有若无的香气,让她腹中翻腾不止,刚才吃着极爽口的早膳,现在都开始上涌,嗓子眼儿泛着一股子酸腐的气息。
“大小姐,您……”沈妈妈欲言又止。
“没事,只是这熏香……”
“这可是大小姐您最喜欢的菊花香气啊。”
“……呕,太浓了些,我闻着难受。”菊花香气她确实是喜欢的,只是知道苏氏将这衣裳送来的最终目的,她觉得十分恶心罢了。
墨兰听梁静笙这样说,很快挡在了她跟前。“你们还不往后退,没看我家小姐被熏的难受吗?”
“这……这是夫人……”沈妈妈的声音有些颤音,梁静笙知道,沈妈妈是担心她会拒绝在今天穿着这身衣裳出门,所以想拿苏氏的名头来压她。其实,她又怎么会拒绝呢?虽然,她确实想过。她若身子不舒服,不但是不穿这身衣裳,甚至可以拒绝出门,毕竟她是这府中的大小姐,出不出门子这样的小事,并没有人敢逼迫于她。只是,因为那股子恶心的感觉,她想起了昨夜的那个梦,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她没去,董月皎去了呢?她真的不敢让她再死一次了。
“墨兰,不得无礼。”梁静笙接过墨竹手中的清水漱了漱口,缓了缓那股子难受劲儿,继续说道,“沈妈妈,我晓得的,这是母亲的一番心意,这个颜色,我看着倒是极好的,十分的……鲜艳。”鲜艳的那样显眼,所有人都能一眼看见,不管无心的,还是有心的。
梁静笙‘鲜艳’二字一处,沈妈妈的身子随之僵了一下,很快,她扬起了笑容,毕竟是苏氏身边得力的人,“可不是么,夫人说了,小姐正是好年华,在好年华里,就该穿这样颜色的衣裳,才相得益彰。”
“替我谢谢母亲,她……费心了。”
“那这衣裳?”
“自然是留下,这会儿闻久了,倒觉得这味道很有些雅,您尽可以去回禀母亲,这衣裳,我今天是一定会穿着出门的。”
“小姐真好看。”墨兰围着梁静笙转了好几圈儿,就只得了这么句话。墨兰话毕,墨竹赞同地点了点头,“小姐自然是最好看的。”
“妈妈,您又掉金豆子了。您眼睛不好,要少哭才是。”
“老奴是看着姑娘……好似一个眨眼的功夫,姑娘就长这么大了。若是……若是夫人还在,看到姑娘这个模样,不知该有多高兴呢!”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梁静笙看着镜中年轻了十几岁的正处好年华的自己,只微微在心中叹息,她若是能回到母亲还在的时候该有多好。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她已然记不起母亲的模样,只记得那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