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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的日照比较长,夜来得比较晚,我们住在一户汉人的家里,如今五个人躺在略微倾斜的屋檐上,双手枕着头,望着前方的晚霞。
大家伙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看了许久,直到黑色的幕布笼罩大地。
“陪我去一个地方吧……”很意外的是,我们之中最早开口的是小道士。
我惊了一下,老祖宗想也没想应了一声,宝财换了个姿势,他趴在屋檐上,问道:“除了鄯善国,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小道士望着天上的星子,淡淡说道:“去楼兰旧址,寻宝藏……”
“啥?”宝财一听要去寻宝藏,十分纠结,他一方面怕,一方面对“宝藏”这个词实在没抵抗力。
而在我心中,小道士是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人,他去寻楼兰宝藏,一定有他的原因。
果不其然,他从怀中掏出了黑山军的军牌,将它递交到我们手上,我和老祖宗坐起身,这块木牌虽和“黑山常湖”那块一样,但实际还是略有不同。这一块背面写的是黄巾起义的那句话,但该是写人名的地方,写得却是一个“隐”,然后木牌的右下端,写着一个很小“三”字。
我看不是小道士的名字,松了口气,问道:“这有什么含义?”
老祖宗抢过话,道:“这意思大了,柳四娘手下的人,除了一帮你们见过的伙计之外,大多数的人都分派在了各地官府之中,为我们查询地方资料,做一些隐秘的事情。这帮人我都未必认识,只有在需要的时候,他们才会出现,亮出自己的摸金名牌,而他们的名牌都是用‘隐’代替……”
老祖宗的解释,让我一下子明白了,这块军牌的造型和“黑山常湖”那块虽一模一样,但因为它的所有者,是秘密给黑山军收集资料的人,所以用“隐”来代替名字,那数字就该是一种代号。也就是说,小道士的师父是黑山军的人。
白天,小道士和谷西的对话,在我脑海里流转,我基本弄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然而令我们没想到的是,小道士毫无保留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我们。
小道士的师父名叫于牧野,他从小跟着他修道,四处游历,然则他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黑山军的要将,担负着起义的重任。
两年前,于牧野收到谷西的信件,好几晚没睡着,小道士问他怎么了?他说要前往楼兰人原来生活的盐泽(罗布泊)超度亡魂,小道士相信了他的话,跟着他到了鄯善国。然而于牧野以各种理由将他留在了鄯善,自己则去了楼兰人住的旧址。
他日复一日的等,也不知等了多久,于牧野出现了。他看着苍老不已,脸上有沙尘附和着,头发黏在一块,嘴唇都干裂得不成样了。而掀开他外面披着的斗篷,他的衣衫和皮肉黏合在一处,看得人汗毛直竖,触目惊心。小道士心疼不已,想扯下那些衣服,给他上药,但根本扯不了,他师父的肉都已经化脓,烂了。
于牧野看着小道士,勉力露出了笑容,说是这辈子再也不能带着他去各地见识了,临死之前,他将一块木牌交到了小道士手中。
小道士这两年一直沉浸在师父过世的悲痛中,这块木牌上的内容,他虽觉得奇怪,但是并没有多想,直到在酒肆里碰到了王八坚。王八坚说的事情,让小道士明白到“木牌”并不是他师父死前留给他的遗物,而是一种寄望。
为了确定这一猜测,他不远千里,到了敦煌,找到了谷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出所料,当年于牧野给他这块木牌的真正用意,和那些游魂一样,是希望小道士能找到黑山军,把这个消息带给他们。只是他师父最后没有把事情交代清楚,就离开了……
一切仿佛冥冥中注定,如果不遇见王八坚,或许于牧野临终的托付,小道士根本不会知道,既是宿命,他必然要完成师父死前的心愿。
他本打算找到黑山军,告诉他们楼兰宝藏的事情。只是他也想过,王八坚所见到的游魂并不完全,而他厉害的师父,也并不是因为长途跋涉而死,也就是说,他们都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如果他把消息告诉黑山军,到时候那帮人去了,最终莫名死去,那么他师父的心愿永远不可能达成。所以他打算独自前往盐泽(罗布泊),去探个究竟,然后找到确切的宝藏位置,描绘下来。
我们听完,怅然不已,也能理解于牧野当时的心意,他不让小道士前往盐泽(罗布泊),是不希望小道士牵扯其中。他能受着重伤,从荒芜的沙漠中出来,除了坚定的信念,最重要的还是想看自己的徒弟最后一眼。
实际上对于楼兰宝藏,有很多的记载,在汉武帝年间,楼兰人还住在盐泽湖畔(罗布湖泊),当年的楼兰人还是个小种族,他们常受匈奴人骚扰,所以十分敏感,习惯了在地窖里藏自己的财物。
在汉军西进,大败匈奴之后,楼兰百姓得到了几年的平静。然而,不久之后,匈奴又来侵犯,为摆脱他们无止境的厮杀和抢夺,汉君让楼兰新王南迁,到了新的家园——鄯善。鄯善在楼兰人的语言里,就是新水的意思。
离开赖以生存的盐泽(罗布泊),对楼兰人来说是一种悲哀,他们默默发誓,等战火平息以后,一定要回到故土。于是他们在离开之前,不分昼夜地将自己的财物埋在盐泽附近(罗布泊)。然而楼兰人万没料到,离开自己生长的家园后,楼兰的神仿佛知道自己被遗弃,将这片土地变得荒芜,没有了生机。
传说有人要窥探盐泽(罗布泊)埋葬的财宝,哪怕是一件小的东西,都会受到神的诅咒,然后死在那里,成为它的一部分。如果将这个“神”人化,我觉得它很可怜,它被抛弃了,常年孤独,所以发脾气,开始惩戒到那里的人。但是,也有人说它一直在那里,是为了守护楼兰人的宝藏,只是它等待了太久太久,所以在岁月里苍老、枯竭……
时过境迁,楼兰人没有再回到他们祖辈生存过的地方。如果当年于牧野和游魂那帮人找的就是那一批宝藏,那他们死时,不应该缺胳膊少腿,身上满是伤。
楼兰神诅咒的说法,加了神话色彩。老祖宗相信,在那片神秘的土地,可能还有更大的宝藏,比如说,他们没有办法带走的——祖辈的墓地。
“如此危险的地方,你本打算一个人去,你都没想过要活着回来吧?”老祖宗问小道士。
小道士愣了一下,随之点了点头,我心里一揪。
宝财道:“那你师父的遗愿不是也不能完成?”
小道士看着木牌,悲凄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该死了,亏了师父收我,才能活到现在。所以他死之后,我也没有活下去的念头……本想着弄清楚事情真相后,找到师父寻觅到的宝藏之地,绘出地图……”他说着顿了一顿,略带苦涩道:“我想过,要活着从那里出来,就完成他的心愿。若要是死了,就跟着他去……”
我听着他一点不爱惜自己的性命,突然觉得很生气。他看了我们一眼,道:“我原本不想你们趟这浑水……”
这“不想我们蹚浑水”的话,其实能看出小道士已经完完全全把我们当成朋友了。
老祖宗闻言,笑道:“我这人最爱蹚浑水,还有我都说了,你是我摸金门的人,我作为老大,自然不会让你跑去单干。放心吧,无论是刀山火海,我封燮都会陪你闯!”
小道士抬头看着月亮,多少悲愁往事,都在老祖宗的言语中化去,他淡淡一笑。
老祖宗半撑着身体,看小道士的心结慢慢在解开,像是哥哥对弟弟的语气,道:“你师父已经走了,但是冥冥之中,他将你的线牵在了我们身上,往后你不用形单影只的过活了。”说完,他突然站起身,掸了掸屁股上的沙尘,道:“何时出发?”
一下子,细碎的沙子,随着风全部落在了我和宝财的脸上,他酷完了,我们可遭罪了,我郁闷看了一眼自己的祖宗,想抱怨,又怕他以后不保佑我。
小道士,道:“后日,我们需要准备进沙海的东西。”
宝财闻言,呸出一口沙子,嘀咕道:“我听说丝绸之路上最难走的就是去楼兰那道了。咱要过茫茫大戈壁,有进无回的,要不被沙子吞了,要不就渴死,晒死,各种死法!非要去吗?直接给人木牌,让他们去遭这个罪,不就行了么!”
王八坚道:“刘兄,你都会抱怨了,说明你心里已接受去那里的事实了!”说着,和老祖宗一样站起了身,拍了拍沙尘,我和宝财实在受不住这不管后面的二人,怒骂了几句。二人知道自己惹了事,提腿就跑。
如今就我们三还躺在屋檐之上,细想,其实宝财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去鸣沙山旅游过,那还不算什么大沙漠,但是站在沙顶,望着后面绵延的沙丘,那真是没有尽头,而且沙容易缠脚,行走比较困难,也不知我这种江南出生的人,能不能适应这种恶劣环境。
而我真想告诉小道士,黑山军没起义多久,就被袁绍和曹操灭了,所以即便是找到宝藏,对他们来说也没有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