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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三万里河东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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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世出流民,流民扰乱世。

    前秦****,民不聊生,掀起了以楚国后裔苏家为的讨伐序幕。

    在征战中,燕国慕容不归在燕国故地辽西重拾旧山河,迅壮大;北魏拓跋氏趁势崛起于阴山,越过长城,侵入中原。其它依附于二者的羯、羌、氐等胡人游牧部落也得以迅迹。反观北方汉人反抗势力却皆不成气候,以至于在后秦退回函谷关,各方势力称王后,先后被燕国、北魏或羯、羌、氐胡人劫掠,城头变幻大王旗成常有之事。

    楚国四年春,趁先王苏宁率军挥师蜀地之际,燕国趁机将汉人前凉攻破,关中之外,黄河南北再无汉人王权。

    虽因担忧招来后秦、楚国、蜀地等汉人势力群起而攻之,燕国与北魏皆不敢将长江以北,黄河以南纳入版图,但兵锋所指,江北之地如胡人牧场,成了他们的跑马之地。

    江北之地王法缺失,因此贼寇横行,道路断塞,到处是强盗与兵乱,加之羯、羌、氐在江北定居,仗势欺压汉人,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成为了流民。在胡人欺凌下,流民为求自卫,逐步成立了多支队伍,时人统称乞活军。

    乞活,顾名思义,乱世中乞求活命自保也,其悲壮凄惨情形可见一斑。

    乞活军常依靠坞堡对付胡人铁骑,因此乞活军领称之为坞主。

    七把天子剑得一把可为一方诸侯,乞活军现处于胡人夹缝中求生存,曾棘奴请摘星楼取天子剑之意自然不言而喻了。

    “天子剑只是较寻常三尺青锋锋利些罢了,曾叔父还是莫迷信它的传说为好。”苏幕遮劝告一句。

    曾棘奴正在斟酒,轻笑一声说道:“自古成大事者,都有一番本事,岂是一把长剑能够左右的?但…”他话题一转,道:“但真正能看透这一点的又有几个?江北之地,乞活军各自为战,只为自保,却从不曾也不敢从胡人手中抢回原属于汉人的土地,你知为何?”

    不待苏幕遮回答,棘奴拍案而起:“因为他们怕了!”

    曾棘奴慷慨激昂道:“他们怕了胡人弯刀,他们怕了胡人铁骑,他们怕了胡人的利箭。他们失去了信心,他们不再相信江北汉人敌得过胡人,也不再相信自己才是江北之地的主人,他们或成为胡人奴隶,或远走他乡,或在坞堡残喘,只盼着后秦有朝一日踏出函谷关,盼着南楚有朝一日跨国大江,横扫奸邪,匡扶汉室。  ”

    “北魏有羯人,嗜杀成性,城头挂满汉人头颅,以作尸观,恐吓路人;拓拔太子以汉人身体合牛羊肉煮而食之,赐予左右,让他们辨别其味;鲜卑有子,以汉族女子为‘双脚羊’充作军粮。江北之地短短数年,赤地千里、胡狄遍地,汉家十不存一。”曾棘奴转身望着断崖下的玄武湖,语气悲凉,如秋雁悲鸣,“所以他们怕了!”

    “乞活军,乞活军,整个江北之地汉人如乞丐般活着,甚至狗都不如。”

    “江北乃汉人故居之地,若任由胡人纵马驰骋,胡作非为,试想百年之后,江北之地汉人何在?若今日割江北,明日割关中,试想百年之后,天下汉人又该居于何处!若你偏安江左,他苟安汉中,丢了民族之精神,试想百年之后,天下又是谁之天下?”曾棘奴豁然转身,盯着苏幕遮,厉声问道。

    “曾棘奴请摘星楼窃取天子剑,便是想给江北之地一个希望,给江北族人一个希望,给天下汉人一个希望。让胡人知道,汉族之脊梁不是函谷关,不是长江之险,不是蜀地山川,而是汨罗江畔的《离骚》,是雁门关外败匈奴、灭襜褴、破东胡的武安君!”

    “世人迷信天子剑,吾便给他们天子剑!世人迷信天意,吾便给他们天之昭示!”曾棘奴挥挥拳头,道:“只要能将江北乞活军集中起来,驱逐胡人,吾万死而不辞。”

    “暴胡欺辱汉家数载,杀我百姓,夺我祖庙,理应千刀万剐。犯我大汉者死,杀我大汉子民者死。杀尽天下诸胡,匡复汉家基业,屠戮胡狗为天下汉人义之所在。只望王爷成全!”曾棘奴躬身行大礼,他身后背无鞘大刀的汉子也一同躬身。

    洛危楼此时也放下酒樽站起身,拱手对叶秋荻道:“叶谷主明白,摘星楼轻易不与庙堂沾上关系,轻易不窃取烫手物件儿,绝不盗窃江湖四大门派之物,但摘星楼这番却将三个忌讳全犯了。叶谷主亦明白,我洛危楼贪财,但今番我分文不取,甚至散尽家财,资助乞活军。”

    “王爷曾言,梁上君子非君子,但此番作为,洛某无愧于心,足有底气称君子!”

    苏幕遮端起一樽酒放到嘴边,浅酌一口,问道:“若给你天子剑,会造出诸多杀孽,如请了杀神。”

    “活着,就必须要流血,也唯有流血才能唤起血性。”曾棘奴回答的斩金截铁。

    苏幕遮站起身站道断崖处,抬头王者飞鸟掠过,玄武湖面上的轻风徐徐吹来,绕过梢,拂动衣冠,让他脑子也为之一爽,但苏幕遮心下却犹豫不决。正如虚在鸡鸣寺前虚与他说的,一人定力再强,到了棋盘上,就难断得失胜负心,世人如棋,依然如此。现在,他早丢了平常心,也不能保证曾棘奴取了天子剑后会依然不忘初心。

    羯人杀人作乐,鲜卑啖人肉,曾棘奴却也走入了极端。曾棘奴执剑回江北,怕也是要不论男女老少善恶,将俘虏的胡人屠戮个干净的。苏幕遮前世虽也有这般人物,但与之又有不同,不足以做前车之鉴。当时苏幕遮只当做历史看,现在却要决定历史之进程,万万人之性命,想要不犹豫是不可能的。

    “王爷,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如今随同族眼泪尽入胡尘,难道南朝正要作壁上观吗?”曾棘奴急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苏幕遮脑中不知为何忽的想起了这句话,身体不由地为之颤栗。他的手被叶秋荻握住了,回头见她认真的盯着自己,听叶秋荻认真道:“不管你做何种抉择,又会有这样结果,我都会与你一同担着。”

    苏幕遮点点头,拉着叶秋荻转身,问曾棘奴:“执天子剑北上,汝觉自己成败如何?”

    “棘奴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有去无回。”曾棘奴的回答铿锵有力。

    苏幕遮将一樽酒仰头一饮而尽,笑道:“好,我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