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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秋荻对扇子的注意被少年敏锐觉察到了,这让少年很得意。
他摇着九单玉竹扇,自诩风流,对半夏道:“这便是公子不是了,出门在外,大伙儿皆是朋友,能体谅处尽量体谅则个才对。”
“说的极是!”
苏半夏点头应承,话让少年脸露喜意,但苏半夏语气突然一转:“既然是朋友,还需公子许个方便,坐回去吧!”
“你!”少年扇子“唰”的一合,愠怒。
“啪”的一声,一锭金子被少年拍在桌子上。
“这锭金子买下十家茶坊足以,我沽此位子,如何?”
少年得意,抖了抖衣袖,弯腰要坐在叶秋荻面前的位子上。
苏半夏左脚在他屁股将要沾到凳子时,蓦地将凳子踢离尺许。
“哎呦”
少年猝不及防,跌了个卵朝天。
“啪!”
桌子一响,少年四个青布短衣的随从拍案而起。
“找死!”
一人弯腰去扶少年,其他人手握住了刀柄,对苏半夏怒目而视。
少年站起身,不怒反笑,道:“少爷素来先礼后兵,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莫怪少爷不客气了。”
“将他们给我拿下!送到京兆府去,尝尝牢狱之苦,知道些规矩。”少年手中扇子合上,咬牙冷笑吩咐一声,又指着叶秋荻,道:“莫伤了这位姑娘!”
“是!”四个随从轰然应诺。
少年九单玉竹扇一开,悠悠扇着,又作风流状,对叶秋荻道:“相逢即是缘,某有结交之心,不若与姑娘到建康城狮子楼把酒言欢……”
“住手!”
在随从上前意欲动手之际,茶坊内平地一声雷,忽地炸出一声大喝,吓掉了少年半句话,手中竹扇险些也吓掉了。
作出大喝之声的乃前时与苏幕遮打过招呼的身壮膀圆、粗眉大眼的姑娘。
在喝出之时,她以非身子应有的敏捷,向叶秋荻赶过来解围,在临近时,脚踩一木凳,身子一跃而起。
一随从正要抓薏米,却被薏米随手擒拿住了,她见姑娘要扑过来,急忙将随从一推。
“噗!”
一声闷响,那随从躲闪不及,被姑娘在身后一扑,压在了地上。
茶坊在座的一时皆做不忍状。
少年后退三两步,皱眉道:“哪儿来的丑八怪?将她也一起给我收拾了!”
一随从应声,抽刀在手,向胖壮姑娘砍去。剩下两个随从则向苏半夏和薏米扑去。
“将扇子取过来。”叶秋荻在苏半夏动手时道。
苏半夏应了,身下的凳子一蹬,砸在随从膝盖上,手腕一翻便将随从受众的弯刀夺了过来。他将刀背向人,侧身闪过随从的一拳,一刀便将他砍翻在地,昏了过去。
薏米虽初出江湖,武功却一点不弱,对付她的随从连砍三刀,皆被她拧着腰身闪过了。
随从正要劈第四刀,却见薏米随手将面前的茶水泼向随从。随从只觉水珠打在眼皮上一痛,忙闭上眼,接着肚子上一疼,只觉天地陡转,整个身子跌落了出去。
他们对付的轻松,倒是出头的胖姑娘被逼的有些狼狈。
胖姑娘身子微蹲,两肘放在膝盖上,下巴微抬,双眼注视着随从劈出来的刀。
在随从逼近时,一绊,一拧,一拐,正要伺机反击,却被那随从轻巧躲过去了,接着反手一刀反将姑娘逼到了角落。
叶秋荻略有些诧异胖壮姑娘对敌的动作,略觉熟悉,仔细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姑娘对敌这套动作她曾在瓦子内见过,乃女子角抵相扑时,身怀绝技的“女飐”常用动作。
如此也难怪这姑娘会有身壮膀圆的身材了。
对于女飐而言,胖壮的身材乃是资本。
“哎哟!”
胖壮姑娘腾闪挪移间忘了她脚下还有一位被她砸的一时缓不过劲儿来的随从。那随从见同伴要为自己报仇,一把抱住了姑娘的腿,弯刀立时劈来。胖姑娘躲闪不及,吓得面容失色,一时不知怎办才好。
幸好薏米来的及时,手轻抚,压低胖姑娘身子,让她半跪在脚下随从胸口,躲过了一刀。
薏米手中的茶杯又投掷了出去,直接砸中随从脑门,尔后被她手刀在脖子上一切,那随从登时晕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四个随从已经全部倒地,让那少年颇有些手足无措。
苏半夏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将他手中的九单玉竹扇蛮横的抢过来。
“你!”少年还要虚张声势,被苏半夏瞪了一眼,顿时咽了下去。
苏半夏将九单玉竹扇递给叶秋荻。
叶秋荻徐徐展开,扇子正面为字,笔法瘦劲,飞动自然,如骤雨旋风,随手万变,果真是枯藤老翁的真迹。
翻过再看另一扇面,乃是一副清明细雨图。
画中,绵亘山势,幽岩深谷,高峰平坡,流溪飞泉,水村野市,渔船游艇,桥梁水车,茅蓬楼阁被一片细雨所笼罩。
再看人,披蓑衣的渔夫、撑油纸伞赏景的书生、匆匆避雨的行旅、着急过河的渡人、清明出殡的丧葬群、文身断坟前拜祭祖先的汉子以及与牧童在破庙下避雨的老翁,皆跃然于小小的扇面上,简直巧夺天空。
仔细看墨染的山水痕迹,叶秋荻推断它出自古时越国绘画大家陶然居士之笔。
再看下葬时着孝衣人似笑非笑之表情,叶秋荻顿时喜笑颜开,觉今日赚翻了。
原因无它,这幅图乃陶然居士仅有传世之作,亦是陶然居士生前最后杰作,名为《江山烟雨图》。
陶然居士原为越国王室后裔。
越被楚灭亡后,他逃亡至姑苏五湖一带隐居,三十年后年约五旬时,他的画工方被世人所赏识,权贵莫不向他索画。
但陶然居士故国情怀甚重,或许越国宗庙社稷被毁,他左右不了,但画作却是他所能决定的。
放眼望去,故地已是楚国之天下,又怎能将画作送与敌人,因此陶然居士一怒之下,将生平画作付之一炬。
但也有例外,相传清明时节,陶然居士在外出游时忽遇暴雨,与一放牛牧童同在一破庙避雨。
俩人由此攀谈起来。牧童不认识陶然居士,听说他是画匠,就向他索画。
从不答应的陶然居士慨然应允,三天后便画了一幅又在破庙送给了牧童,那幅画便是《江山烟雨图》。
蹊跷的是,陶然居士在将《江山烟雨图》送出后第二天,便死在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