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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斗将东街的大街小巷如同过筛子一般过了一遍,询问街坊无数,但就是问不到铁捕头的行踪。他本想直接去李府别院后面的叶府一探究竟,但思及自己轻功不如小青云,万一让人发现,于自家少爷的名声也大为不利。
“少爷毕竟还是个生员……那姓叶又能偷走什么金贵东西……”卞斗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到底还是不甘心,干脆疾步朝县衙的方向跑去,他虽不擅长轻功,但跑起来还是比马车快,没多久就赶到了县衙的角门处。
“新任县太爷余大人刚上任,衙门尚在交接整顿阶段,三日内暂不承新案!啥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等三日后再来吧!什么?铁头?铁头日日都被余大任喊过去问话,已经两夜都没歇息了,今儿一大早点了卯就出衙门去了,连一个衙役也没带,我也不知他在哪儿呀!小哥,你若是有急事,日落时分再来找吧!”守门的衙役推开卞斗递过去的十来个铜板,一脸不安地低声道“余大任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一段儿咱可不能行啥方便,铁头要是在衙门里,我还能拦着不让你见?!”
卞斗收回铜钱,一句话也没说,只对那守门的衙役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他一路走一路陷入沉思,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正想着是否要到南门口附近的段家羊棚去找一趟,转念一想,觉得不好事无巨细都去麻烦铁捕头,如今也不知刘家那事儿有多严重,万一没丢什么重要物什呢?若是虚惊一场,倒显得刘家矫情。
一等捕头本就事多任重,一般若不是恶性大案便会让二等捕头出马,但原先的二等捕头聂野因帮着前任狗县丞做过不少坏事,如今早就半死在大狱里了,就算他无事,也不会对刘家的事上心。莫不如去找新任的小捕快付清?这小青云同刘家和铁捕头交情匪浅,若是听说刘家有事估计比自己跑得还快!
卞斗一拍大腿,又转回身去问那守门的衙役付清可在,那衙役却说付清今日轮休,听说他如今就住在铜马胡同里……想那小青云同铁捕头本就形影不离,这番去寻他,没准来个一箭双雕也未可知!真是愚蠢,一开始便不该舍近求远!卞斗默默自嘲了一番,双腿蹬地,飞快地朝东街鼓楼洞子的方向跑去。
东街,铜马胡同,钱寡妇家的破落小院里炊烟袅袅。
铁捕头一身便装端坐在饭桌旁,脸上未曾戴着那玄铁面具,虽几日无眠,依旧显得高大威武,丰神俊朗。他一脸喜色地对饭桌另一侧的付清举了举酒杯,朗声笑道:“恭喜恭喜,不如同我一道办这喜事,岂不便宜?”
付清淡淡一笑,举杯朝他让了让,抿下大半杯番薯酒“有何不可?这一段衙门里事忙,你我都不得闲,干脆等闲下来一起办了也好!我若要下决心吃稳这碗饭,还得靠师叔你多提拔些时日,一时也不能放你走,想来你那未过门的媳妇若是知道了,定要泼我一身羊粪!”
钱寡妇端着一盘花生米悠然而至,恰好听到付清的后半句话,顿时柳眉一竖,“啪嗒”一声将花生米攒在桌上,扭着纤腰嗔怪道:“瞧你这张破嘴!好饭好菜也堵不住,说什么粪啊粪的,也不嫌恶心?!”
说着,她将花生米整盘推到铁捕头面前娇笑道:“莫要理他,他就这德行!”
“娘子,你这还未过门呢就嫌弃我了?”付清咬着筷子一脸幽怨地看着钱寡妇,却见她抬起粉白的手臂,一指头戳过来“谁嫌弃你了?我要嫌弃你还能让你住到屋里来?哼!名不顺言不正的,我可告诉你啊,你要敢不娶我,我就去衙门大堂上吊去!我怎么说也帮了你们那么大的忙,你可别学着人家始乱终弃呀!”
付清苦笑着摆了摆手,干脆一巴掌拍在她胀鼓鼓的翘臀上“我哪里舍得?哎呀,我的好姐,好嫂子,你快饶了我吧,别当着我师叔的面给我下脸子呀!”
见这年纪有些差距的小两口当着自己的面打情骂俏,铁捕头心中感慨万分,他本意并不是让小青云一头陷进去,更不是要让他卖弄男色好说服钱寡妇去武食盛会揭开顾里的假皮,便是没有钱寡妇挺身而出,他随意去雇个牌姐儿也能成事!小青云担心行事有差,依旧选择对钱寡妇小意奉情。
偏偏错有错招,小青云和钱寡妇越处越舒心,一来二去看对了眼,也算是错乱姻缘了!铁捕头原本还满心惭愧,但自从他得知小青云对芸娘的那几分情谊后,便彻底释然开来,感情这小子本就贪恋比他年长的美貌妇人!
钱寡妇显然也十分受用付清这清俊后生对自己的痴恋,笑骂了一番便去厨房端高粱饭去了,见她走远,铁捕头才压低声音对付清说:“新任县令余大人是王大人旧同僚的家中晚辈,刚刚从国子监被推举出来,只比你恰恰大两岁而已,算是王大人的人。余大人的父亲因为官清廉而仕途不顺,王大人早就想抬举这个后生了,你以后在他手底下要多担待些,记着莫要再冲动行事!”
付清点了点头,沉着脸放下酒杯,压低嗓门问:“这心性高洁的县令到了位,也算是紫阳县的福气,即便他不懂变通,我以后也会多担待着点。但那县丞呢?新任县丞是谓何人,可还靠得住?”
“靠得住,我与冯大人也算有几分旧交情,他曾多番劝说我去考武状元,以后也好到兵部跟着他混个差事做,我是志不在此,若不是为了替师兄报仇,谁爱做这衙门的鹰犬?但我肯定冯大人推举的裙带关系,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闻言,付清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他顿了顿,凑近铁捕头低声问:“你怎会与冯大人有如此交情,让他帮了这么大的忙?莫非他也是我师祖玄机和尚的门徒?说起来,你们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何不见师祖现身?”
铁捕头呛了两声,抹着嘴巴放下酒杯,一脸好笑地回道:“你这是话本子看多了吧?游侠儿与命官本就不是同路人,冯大人怎会与我是师兄弟?只不过五年前他到野山打猎时,我曾救过他一次,他惦记着还我一次救命之恩而已!如若不是有冯大人鼎力相助,仅凭王大人一人怕是还推不倒县令县丞两座大山!”
“师叔,那我问你,你打算如何安置我师傅?就混个名头住到你老家去么?我想……”付清不由自主地回头瞟了眼钱寡妇的背影,满心复杂地垂着头“我就是想请冯大人帮手抹掉我师傅在刑部的假罪证,让我能光明正大地接他到这里来同住!等成了亲,我就准备落户在娘子这里,这边离燕子胡同近,刘家人也可以随时过来看看他,这样大家都能行得方便……”
铁捕头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掌拍在付清的肩膀上压了压“冯大人只是区区太岳宣抚使,你我又无法提供铁证,你道让他如何是好?他的手哪里能伸的那么长?放心吧,刑部的罪案记录怕是能铺满这屋子,那假案渐渐的没人提,也就翻不出来了……只是你既然要在衙门里当差,还是莫要有那冲动的想法为好!”
付清一脸不甘地抬起头,眼中似有泪花闪动“那便要麻烦师叔多担待些,我师傅的身子算是废了,以后还须要好生将养些时日,我只要得闲就去五林村探望他!对了,师叔,你还没告诉我,我师祖玄机和尚人在何处?”
铁捕头并未直接答话,而是慢悠悠地干了杯酒,一脸神秘莫测地低声道:“玄机之处在深渊,阎王现身,玄机立显,区区险境,玄机不见。”
付清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地,半响才回过神来,却闻院子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砸门声。钱寡妇直接从厨房的侧门绕进院子里,双手在围裙上搓了一把,皱着眉头高声问:“这是谁呀?咱家的门可不结实,没得被你砸坏了!”
她话音未落,却见那院门上发出一声巨响,半腐的木门竟被砸成了一摊碎木!
铁捕头和小青云同时起身,还没等他们跑进院子里,却见一个人影飞快地窜进主屋,身后跟着跳脚大骂的钱寡妇。
因铁捕头没戴面具,卞斗一时也没认出来,他只一步上前拉住付清的衣袖说:“快随我去刘家!刘家遭了贼!”
闻言,付清还未反应过来,却见铁捕头推开卞斗就冲了出去,一面疾步飞跑一面从衣襟里掏出玄铁面具罩在自己脸上。
东街,鸿门坊,李府别院。
芳泽榭依旧偏僻寥落,却成了李景山最爱独处的地方。他借口读书须得清净,除了偶尔去父母房中请安问好,倒是日日呆在芳泽榭里不见人,下人们都说自家少爷如此用心苦读,此番乡试必定高中。
没有人知道李景山只是不想撞见他的堂妹李如燕,他虽然冷漠寡情,但也有些后悔听从了贱婢母鬼的谗言,只是他一向郎心似铁,后悔得也有限,虽说三房现在同二房彻底反目,但明面上也不曾抓头发撕衣服地打起来!他只要不见着李如燕的面,仿佛就能彻底忘掉自己犯下的那档子荒唐事。
更何况李如燕也无法将他攀咬出来,当日在听风楼外,李景山只将李如燕带到无名阁楼门前就借尿遁开溜了,随后铜月将李如燕敲晕了拉近阁楼,如何布置成通奸现场,他倒是一概不知。李家三房为着李如燕的闺誉着想,责令当然更随的下人们不许提起此事,是以并无人证明李景山于李如燕受辱一事有嫌疑。
“二少爷……”一个阴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李景山的思绪。
李景山听出是叶礼的声音,心中不由得滋生几分防备,他放下手中未曾翻动一页的书,沉声道:“进来。”
叶礼闪身而入,将一个半人高的包裹扔在案桌旁边的小床上,同时反手磕紧了门。李景山瞟了那包裹一眼,一脸疑惑地问:“这是何物?”
叶礼脸上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他走到床边将包裹一抖,甩出一个全身光溜溜的小男童,看身型只有六七岁大小,一身雪白的皮肉十分娇嫩。
“你这是何意?!”李景山胸口一刺,陡然起身怒视叶礼,本来阴沉的脸上更添了一丝狠戾,但那床榻上的男童被甩的翻了半个身,堪堪露出粉白的小脸,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清秀的五官十分悦目。李景山本想转开视线,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欲望。
叶礼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他只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半个圈,又当着李景山的面半坐在床榻一侧,一只大手抚弄着男童的脊背阴笑道:“二少爷,我懂得你的喜好,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叶礼往后可随时设法满足你的需求。”
“你……”李景山脸泛青白,全身颤抖,心中弥漫着一种被人扒光了衣服暴露在日头下的羞耻感,叶礼这个小人,他如何会知道……
叶礼见他失态,心中一稳,笑得一脸清明“少爷,我不止懂得你的喜好,且还知道二老爷一向不喜你亵玩小厮。无妨无妨,只要二少爷在二老爷面前替我美言两句,让我分得些辣椒的买卖权,别说这一个男童,便是更好的货色我也能替你寻来!且我一向手脚干净利落,你只管得乐就行。”
须臾,叶礼步出芳泽榭,一路轻快地朝叶府的方向走去,心道,二少爷,人生得意须尽欢呀,哈哈!
叶礼从李府别院的一处角门转了出去,刚刚走到自家大门前,却见一个失魂落魄的倩影一头撞进自己怀中,只见大丫鬟青莲扯着他的衣袖哭嚷道:“爷啊爷!小夫人滑胎了,眼瞅着就要不行了!爷啊!您快去找刘家算账呀!小夫人就是吃了他们家的糖蒜才突然落胎的!那糖蒜里混了山楂!这可如何是好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