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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高大英武的人影静立在崭新的“刘记烧烤铺”的牌匾下,惊得刘树强险些摔了手里的气死风灯,他揉了把眼睛朝前凑去,几步走到那人身边,觑着眼仔细瞧,却见一个英俊不凡的陌生男子正对自己笑得一脸温和。
“你、你……我还以为是……”刘树强双眼发涩,手中的气死风灯左右摇摆,不等他从强烈的感情冲击中清醒过来,却见一个较小的人影打自己身边一路跑过,风一样冲进那男子怀中,刘娟儿抬着小脸娇笑道:“铁叔!这是你给咱家做的牌匾么?这字可真好看!铁叔今儿咋不戴面具?哎呀,稀罕死我了!”
铁捕头哈哈大笑,一把搂起刘娟儿的小身子在半空中抡了个圈,随着女儿咯咯的清脆笑声,刘树强这才反应过来,擦着眼睛低声道:“原来是铁捕头……唉,我真以为是我那干兄弟回来了!你这脸……”
虎子走到刘树强身后,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铁捕头笑道:“我爹以为是我刘叔回来了,你们俩可真像……当年咱家在西街菜市口开早点铺的时候,也是刘叔亲手送来的招牌……”
铁捕头将刘娟儿放下,对虎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从师兄嘴里听说过,是以今日便是效仿他来送匾,也算替他尽一份情谊!虎子,娟儿,大哥大嫂,你们放心,如今师兄还在我老家养身子,迟早有得见的时候!”
闻言,胡氏跟在虎子身后又哭又笑,她抹了把眼角的泪花,满心激动地说:“原来你这脸上也没伤着呀?!那感情好,青苗那丫头得乐疯了去!今儿咱家和向家同时开业,你也留下来吃一口流水宴再走!”
铁捕头无声地点了点头,他满脸疲惫,仍旧挡不住一身的丰神俊朗,在朦胧的光线中显出一脸同刘高翔一模一样的笑容来,只让刘树强和胡氏看呆了过去!
“铁叔,这是你写的字儿吗?写的真好看!”虎子一脸羡慕地看着银光闪闪的牌匾,只见这匾足足有一尺见方的大小,漆黑的瓦面配着银色的字体,那字迹十分飘逸,便是不太懂书法的刘娟儿看来也觉得赏心悦目。
铁捕头指着那招牌对虎子笑道:“这也是个巧宗,我记得你们当初那‘赶早饱’的牌匾也是当时的县令题的字,这也是新任的县太爷余永芳大人亲手题的字,以前那狗官心思不正,所以你们的招牌没多久就被人捅下来了,但余大人为官清廉,自洁自爱,有他题字的招牌,一定不会再轻易让小人给砸了招牌!”
“说得好!如此咱们就安心了!”刘娟儿拍拍小手,喜笑颜开地扑进胡氏怀里撒娇,胡氏简直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忙将铁捕头朝铺子里让,扭头却见那门板还封得死死的,便一步上前走到门脸处高声嚷道:“伙计们?都醒了吗?快起来准备开铺子了!”
虎子也走到门脸前用力拍门,拍了好半天才听到一个低弱的应答声徐徐传来——“这是谁呀……这天还没亮就扰人清梦……”
虎子脸上顿时一沉,抬高嗓门怒骂道:“都睡死了不成?!我爹昨儿临走前明明交代过,今日寅时三刻就得开铺准备做买卖,你们这是都给忘到爪洼国去了?!大庆!你是咋样带的头?!”
“哎哟!是东家呀!”一双手飞快地取下一块门板,露出大庆睡眼惺忪的脸,他正扯着嘴角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黑着脸的虎子低声笑道:“都怪我!都怪我!少东家,您别急,我这就起开门板!”
“你躲开!”虎子本能地察觉不对劲,一把将大庆搡到一边,抬脚迈了进去。
铁捕头拉着刘娟儿的小手,跟在刘树强夫妇身后一同迈了进去,所有人脸上都不太好看,那个大庆更是一脸心虚,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看人。
铁捕头刚刚走到外堂,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从后厨方向传来,他冷着脸松开刘娟儿的小手,从衣襟里掏出玄铁面具扣在脸上,这才转回头朝门口的大庆低声问道:“你们东家不在,你们就聚众喝酒,难道不知道今儿这头一天的买卖有多重要?说!谁起得头?!”
那大庆本来就没睡醒,昨儿晚上又喝多了酒,一时只觉得头重脚轻,便是虎子骂了那几句也没把他给骂清醒,但他回头只见紫阳县无人不知的铁捕头正端立在眼前,目光森冷地看着自己,顿时吓得完全清醒过来。
“哎呀呀,原来是铁捕头大驾光临,我……”大庆展开一脸难看的笑容,拱着手正要奉承几句,却闻身后传来虎子石破惊天的怒吼声。
“像个啥样子?!一个个的都是啥德行?!都给我起来!”
须臾,刘树强拉着胡氏一路小跑进了外堂,脸上黑得吓人,胡氏也白着一张脸,一边不停地抬手去抹额上的细汗。
见状,刘娟儿一头扎进胡氏怀里,抬着小脸惊声问:“娘,你这是咋了?咋出了这么些汗?虎子哥再骂谁呢?!”说着,她就要往后厨房里跑。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可去不得!”刘树强一把拦住刘娟儿,抬头对大庆低声怒道:“这是谁起哄闹着喝酒的?!你们喝还罢了,咋能撺掇小翔子和馒头也跟着你们一块儿胡闹呢?!”
大庆讪讪地垂下头,声如蚊呐地说:“昨儿晚上咱们干完了活,乌青兄弟就连夜赶回项家了,后来,后来……红头就从床底下拿出一壶酒,说明儿开张大喜,咱们也先乐呵乐呵,我劝也没劝住,所以就……”
“你……我还当你是个靠得住的!”刘树强越听越气,想到适才推开后院屋子里的门,见里面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便是小翔子和馒头两个男娃也满脸通红地匍匐在地,脸上沾满了自己吐出来的东西,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胡氏叹了口气,将气得站不稳的刘树强扶到一边的圆凳上坐好,自己冷着脸走到大庆面前,不软不硬地说:“先扣你一个月工钱,这钱呢,也不是永远都不会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事儿是我的错,我没带好人,您想咋罚我就咋罚我吧,啥条件不条件的……”大庆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也十分难看。
胡氏冷哼一声,搂着刘娟儿轻声道:“咱们家做买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以前用的都是自己家的人,小翔子他们同咱们家处久了,也同咱家人没两样。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来咱铺子里做事儿,咱既不能处的太近了,也不能生分得和外乡人一般!但既然你们来做工,咱就得讲究个有赏有罚。大庆,你听好了,我现在就让你当咱铺子的一等大伙计,你得帮着咱们好好地带人,只要带好了人,这一个月工钱迟早会赏还给你,记住了吗?”
闻言,大庆惊喜地抬起脸,拼命点头,供着双手笑道:“东家娘子,您放心!昨儿我是猪油糊了心了,大今儿开始,咱一定带好人,管饱他们服服帖帖!我、我这就去把那起不长心眼子的玩意儿给打起来!”
说着,他脚底翻飞地跑向后院,不一会,只隔着这么些距离,刘娟儿也能清楚地听到后院里传来鬼哭狼嚎的打骂声,混着虎子惊诧地呵斥声和小翔子惭愧的嘤嘤低泣声。
刘娟儿和铁捕头同时转身对胡氏竖起大拇指,铁捕头一脸钦佩地笑道:“嫂子真真是外柔内刚,乃女中豪杰也!”
刘娟儿有样学样地接口笑道:“娘!几个时辰不见,女儿刮目相看!你啥时候学着这么会使唤人了?!铁叔,这叫啥?叫驭下之术吗?”
胡氏抿了抿头发,不好意思地轻声笑道:“我可不懂啥叫驭下之术,这两年咱啥样的人没见过?到咱们面铺子里来吃面的大户老爷们都有不少呢!所以呀,这该怎么使唤人,怎么让人服帖,我多少也学会了几眼。”
闻言,铁捕头和刘娟儿好一通大笑,刘娟儿直夸胡氏聪明机敏,学习能力强!
胡氏被夸得两颊泛红,忙提着配料转身朝小厨房走去。
铁捕头生怕刘娟儿跑到后院里看到那些后生们的丑态污了眼睛,便拉着她在外堂里坐着说话,后院方向不时传来嘈嘈杂杂的动静,铁捕头一时也懒得管,将刘娟儿拉到自己面前,凑近她粉白的小脸低声问:“娟儿,你还记得红薯走丢的那一日,那个蜀厨子在你们家水井旁发现的山楂吗?”
刘娟儿眨了眨眼,也不由自主地压低嗓音回到:“我记得呀!我当时还觉得挺奇怪呢!咱家从来没人把陈山楂埋在那地儿!铁叔,你说这是咋回事儿呀?其实咱家不止没人埋山楂,就是我都好久没喝山楂汤了,那不是前一段咱发现有个人送山楂到面铺子里么……”
铁捕头一脸沉色地接口道:“后来你爹同我说了,我就不时到你们面铺子走两圈,没过几天就再也没见着那个人来送山楂了,你们家也把山楂都扔了出去,是么?娟儿你听我说,你付清大哥在叶府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山楂这事儿怕是有人存着坏心思想害你们家,你先别告诉你爹娘……”
刘娟儿听得一愣一愣地,不由自主地将双手捂在胸口上,她见铁捕头只说了半趟话,便一脸期期艾艾地小声问道:“铁叔,姓叶的家发生了啥事儿,和山楂有啥关系?你能告诉我吗?”
“此时还不能,我也还没查清楚其中的要节……有些事儿不方便让你知道”铁捕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刘娟儿,不久,他凑近自己的脸,一脸郑重地嘱咐道“这一段你也别四处乱跑,就呆在新铺子里帮忙,红薯那事儿已经有些眉目了,铁叔一定会帮你找到的!”
“嗳!我都听铁叔的!”刘娟儿用力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心里却依旧虚得发慌。她实在想不通,这一道道一坎坎的,山楂在其中扮演的是啥样的角色?
铁捕头和刘娟儿同时陷入沉默,不久,刘树强和虎子带着一行人走到外堂里,点名让大庆给他们分工,大庆神气活现地指挥了一番,旁人倒还好,唯有那红头满脸的不服气,翻了个白眼就朝后厨方向走去。
红头一路走过后厨,几步下进院子里,也没打算回屋子躲懒,而是从小院的侧门走了出去。他昨夜吃多了酒,此时心里正闷得慌,恰好知道离铺院后门不远的地方打京城来了个卖酸角豆汁儿的小摊子,便想着去喝一碗凉豆汁儿醒醒神。
红头出了后门,一路疾走,没多远便找到了买酸角豆汁儿的小摊子。
须臾,他端着一碗酸酸的豆汁儿往回走,一路走一路小口地抿。
这加了酸角的豆汁儿可不是普通的酸,尝起来比醋还酸,十分令人醒神!
红头恰恰走到后门边,正要迈进去,却错眼瞧见脚下扔着一团黑黢黢的东西,他差点被这团东西给绊倒脚,一时有些心浮气躁,便随意踢了踢,嘴里嘟囔道:“啥玩意儿啊?谁扔这儿的?!”
那团东西动了动,自一片乌漆麻黑的布匹中露出一张惨白呆滞的小脸。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