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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的帮助下,丽嫔的怨气逐渐被压下去。
第三日夜晚,靖辞雪再次走出山洞,朝素珊点了点头,以示安抚。那个木匣被她继续沉在池底。
这是她们留在万福山上的最后一晚。
用完晚膳,靖辞雪还需回到“碧海天心”,完成她三天三夜的祈福。她朝六子比划了一番,吩咐他把马车备好,明日天一亮他们就出发。想到方婷,她不禁锁起眉头。
素珊见状,思索了下,便吩咐六子连夜下山把马车牵到后山,说是改道。
六子见主子神情凝重,看了看一旁悲戚的方婷,隐约明白和她有关,遂不敢迟疑,道了声“是”,立即下山。
“等一下。”素珊突然叫住他。
他回头,看到皇后唇含浅笑地比划:不用改道,你去休息吧。
在万福山的这几日,白天里无聊,六子便跟着素珊学手语,学到现在已经能看大致懂一些简单的手语。素珊嘲讽他笨,说他不如宫里的馨儿,因为馨儿两天就能记下所有。
他挠着脑袋,才看懂皇后比划的后半句——你去休息吧。联想了一下,应该是让他不用下山的意思。偏头看向素珊,尽管不愿承认,但素珊姑娘的确比他聪明……那么一点点。
经靖辞雪的一比划,素珊立马心眼通透。小姐素来擅长把握人心,他们能想到的,洛缪璠一定也能想到。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于是,挥手示意六子下去休息。
方婷也不是个笨的人,自然明白这番安排和变动的用意。她想,也许皇后真的助她报仇雪恨,将恶人绳之以法。窗外的夜空繁星点缀,她望着望着,留下泪来。
“素珊姑娘,你知道么?我总感觉,姐姐就在我身边。”她幽幽喟叹。
身后躺在床上的素珊一愣,“嗯”了声,算作回答。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靖辞雪就收回池底的木匣,出了山洞。素珊等人早已在洞外候着。
寺里僧人皆要早起做早课,靖辞雪向释空方丈此行后,便下山了。彼时天色灰蒙,待到达山脚时,天际的那颗启明星刚好淡去光辉。
马车一路飞驰,穿梭在树林间。曙光渐盛,原本朦胧的视野立即清晰起来。六子乐呵呵挥舞着马鞭,嘴里哼着不知名儿的小曲。
吁——飞奔的马车乍然停下。
车厢里的人一阵东倒西歪,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外边兵器出鞘的声音,然后是人体坠地的一声“扑通”。
靖辞雪脸色一变,方婷吓得嘴唇发白。素珊一把撩起帘子,话未出口,迎面扑来一阵白色粉末,身体晃了晃,倒地。在失去知觉前一刻,她强撑着眼皮,隐约看到外边十来个衣着怪异,扛着钢刀的男人,俨然一副山贼狂徒的姿态。
想不到她们躲过了后山的刺杀,反倒中了山贼的埋伏!
迷药过后,醒来时是在一个脏乱不堪类似牢房的地方。素珊动动身体,手脚皆束着麻绳。她望了一圈,靖辞雪早已醒来,靠坐在墙角,方婷还在昏迷。唯独不见六子。猛然想起先前马车外的声响,她隐约猜到六子怕是遭遇了不测。
经历了那么多事,素珊早已看淡生死离别,可一想到三日来六子的陪伴,还有六子憨傻的模样,她心里止不住一阵抽搐。
“小姐……”她使劲挪了挪身子,挪到靖辞雪身边。靖辞雪脸色微白,也应该是在为六子的事而难过。
“这……这是哪儿?”方婷终于醒来,入眼是陌生的地方,外边还站着两个看护一样的人,只穿着怪异的无袖褂子,袒胸露臂,皮肤黝黑,手里还各拿着一把钢刀,神情凶狠。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吓得脸色发白。求助地望向素珊,泫然欲泣。
素珊沉默,“别怕”两个字如鲠在喉。她又何尝遇到过这种事?
“这是,伏魔寨。”温润的声音传来,素珊与方婷立即脸色苍白。
方婷吓白了脸,是因为伏魔寨是一处恶人集聚地,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即便她远在莫甘城也深有耳闻。当初朝廷曾派兵围剿,伏魔寨里的人武功高强不说,据点还十分隐蔽,朝廷根本那他们没办法,只能在伏魔寨出没的地方派重兵把守,才稍稍打压了伏魔寨的气焰。最近几年,伏魔寨极少出来犯事,没想到却让她们给撞上了。
而素珊脸色苍白不是因为惊吓,而是这人的声音相当耳熟,耳熟到她当初.夜夜梦魇,恨不得杀了那个人。
她扬眼望去,唇泛冷笑。
“孟。岩。昔。”
闻言,那人轻轻一笑。那张美得过分妖冶的面容看得方婷一阵心悸。
“素珊姑娘,别来无恙啊……”孟岩昔话中含笑,甚是得意地欣赏着素珊咬牙切齿的模样。笑意加深,转而朝靖辞雪方向弯腰作揖。
“草民孟岩昔见过皇后娘娘。久仰娘娘芳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孟岩昔!你放肆!”素珊厉声呵斥,挺身挡在靖辞雪前边。
孟岩昔眸光一闪,双指捏上素珊的下颚,冷冷道:“我今日便是放肆了,又如何?”
“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很难看!”素珊挑眉,同样冷冷地回应他。
素珊眼中的坚狠让他一怔。
“是么?”孟岩昔轻笑,起身背对着她们,双手负在身后,又是一阵轻笑,声音阴冷,直听得所有人竖起鸡皮疙瘩。
笑罢,他转身朝靖辞雪靠近:“皇后娘娘当初好手段,见招拆招,步步攻心,不但保住住后位,还接连打压了川王和丽嫔。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么?”他侧目看了素珊一眼。
素珊冷哼:“我只好奇,你居然还活着!”她以为,以祁詺承的为人,定会为弟弟“清君侧”。
孟岩昔脸色一沉,却未对素珊生气,而是语调轻缓地对靖辞雪说:“这一切全拜娘娘所赐。我本该在川王府衣食无忧,养尊处优,可是因为你……”他蹙眉,“对!是我计不如人。可若不是你,我如何会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沦落到与山贼为伍?”
他声音压得极低,应该是不想被守在外边的人听到。越说到后边,他眼中的痛楚越明显。
“可你就算在王府,也不过是川王养的一条狗!”素珊继续激他,想把他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这边。
而孟岩昔像是洞悉了她的意图,直接忽略她的话,反而俯身继续靠近靖辞雪,声音温润如常:“皇后娘娘,这一次不知是你赢还是我赢?”
他朝靖辞雪伸出手去,素珊当即扑了上来,一口咬在他手背上。素珊一边死死咬住,一边抬眼看向孟岩昔。
像之前一样,孟岩昔还是不吭声,不恼不怒。
素珊松口,她咬得狠,几乎要将整块皮咬下来。
孟岩昔无言地望着手背上的一圈血齿印,望了会儿,把手缩进袖内,看向素珊:“这是第二次!”他难得语调有些重。
“我倒希望还有第三次,第四次。”素珊不看他,语气轻松,“说实话,你的血并不好喝。”
孟岩昔不再说话,直到一个喽啰跑进来,恭敬地对他说:“孟公子,寨主邀您去喝酒。这回是天香楼的佛桑酒,是寨主亲自抢……哦,不!买来的,买来的!您上回说喜欢,寨主可一直眼巴巴地记着呢。”
“好,我待会就去。”孟岩昔笑着点头,而眼中并无半点笑意。
那个小喽啰走后,孟岩昔冲她们三人看了几眼,准备去赴寨主的邀约,冷不防听到身后素珊戏谑的口吻:“孟公子,您这是又把自个卖给男人了么?”
抬起的脚,一顿。孟岩昔瞥了眼门口的两个人,“看住她们!逃了一个,寨主可饶不了你们!”
“是!”
素珊冷冷地朝门口翻了个白眼。她起初还在想到底是哪伙山贼,居然还对皇后娘娘下手,却原来是孟岩昔在背后操纵着。真是阴魂不散。
此时的素珊哪里知道,她竟能一语成谶,孟岩昔于她,当真是阴魂不散。
“他……他刚说的‘接连打压了川王和丽嫔’,是什么意思?”孟岩昔走后,方婷忽然开口问素珊,眼睛看着的却是靖辞雪,“皇后娘娘,民女又错了么?”
方才那个叫孟岩昔的男人突然说出那么一句话,她当场就懵了。那人话里的意思是姐姐之死也和皇后有关?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一次愚蠢的跪在了仇人面前。
素珊看着靖辞雪比划,心思还没从孟岩昔身上缓过来,继续冷冷道:“信或不信,在你,不在我们。”
靖辞雪沉默。其实她的意思是——丽嫔之死虽非我所愿,但确是因我而死。
方婷不懂手语,她仔细回想了下华弟死前的话,才恍然,姐姐是为了陷害皇后不成才致死的。说到底还是洛国舅的错……
“对不起。”她轻声道歉。
素珊没接话。此时,她想的是,看方婷对“孟岩昔”三字全然无知的样子,想必方华并未将自己与孟岩昔之间的爱恨纠葛告诉家人。
也许是隔音太差,素珊耳尖地听到杯盘破碎的声响,接着一阵喧哗,竟是山贼们起了内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