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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辞雪才歇不久,此刻正睡得昏沉,隐约听到有人在唤她,她潜意识里想要睁眼,却怎么也抬不起眼皮。
“奴婢斗胆一言,”素珊恭敬地向祁詺承俯身行礼,见祁詺承颔首默许后,她凉凉说道,“凤凰乃世间祥瑞,世人穷其一生也难见得。是以,娘娘这里并无凤血。”
“此言差矣。”大技师扬了扬拂尘,拿出他高人的气派,“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手掌凤印,统领后.宫,实乃斓瓴之凤。故而,娘娘的凤血也是世间祥瑞之物,定能护住小公主。”
“皇后呢?”祁詺承冷声问道,他来了一会也不见靖辞雪出来,他相当不悦。
“娘娘连日疲乏正在歇息,奴婢这就去请娘娘出来。望皇上恕罪。”素珊依然恭敬,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不能冲撞祁詺承,不能让小姐伤上加伤。
可她还是忍不住腹诽,小姐一门心思要她把玉佩放在祁詺承身上,祁詺承倒好,反而为了他与洛缪莹的女儿来取小姐的血,真是可笑!
祁詺承当然知道靖辞雪为何会“疲乏”,遂点头应允素珊,不做计较。
素珊终于唤醒了靖辞雪。
只是受了蚀心散的折磨,靖辞雪面色极差。她强打起精神起身。
素珊给她找来件稍艳的衣服换上,却见她使劲咬唇,才使苍白的嘴唇稍稍恢复点血色。素珊很心疼,又花了点时间给她上妆,面色相比之前的要好看许多。
上妆期间,素珊低声向她说明祁詺承的来意。她听后,安静地点了点头,只是在出去见祁詺承前向素珊比划了一番,交代素珊无论待会发生什么,都不许轻举妄动。
素珊深吸了口气,道“好”。
祁詺承难得好脾气地坐在厅中,等了许久也未见生气。靖辞雪向他弯腰赔罪,他淡淡道了句“无妨”,目光却肆意游走在靖辞雪铅华浓重的脸上。
“臣,方天鉴大技师叩见娘娘千岁。”大技师也恭敬地向她行礼。
“想必素珊已经跟你说了朕的来意。”闻言,靖辞雪点头,他继续道,“那皇后品德贤淑,想来是不会拒绝帮助小公主的。”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靖辞雪果断摇头。若放在平常,她的血也许真有镇压阴邪之效,可今日,蚀心散之毒已深入血脉,沾之必亡。
小公主不能喝臣妾的血。她坚定地比划。
祁詺承望着她,眼眸变得深沉。
“为何?”祁詺承冷声问她。
小公主不能喝臣妾的血。她没表明原因,只是无比坚定地比划着这句话。
祁詺承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会,朝大技师伸出手来。大技师当即会意,忙取出一把匕首递给他。
“皇后是要自己动手呢,还是要朕动手?”他把冰冷的匕首塞进靖辞雪手中,眼眸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略显僵硬的脸。覆脸的铅华似一张面具,他想知道她面具下真正的表情是怎样的。
身中剧毒,却宁可以浓厚的铅华掩饰病容也不愿告诉他,宁可忍受蚀心噬骨之痛也不愿向他求救,靖辞雪,你怎生如此傲气?
不愿施血,明明是因为血中有毒却不直言,靖辞雪,你怎生如此固执?
缪莹对你几番折辱,你仍不愿以毒血害人,靖辞雪,你怎生如此大度?
“娘娘。”素珊低呼,扶住她轻微一颤的身体,顺带拿过她手中的匕首。
小公主,不能喝臣妾的血。她比划的依然是那句话。
祁詺承冷笑,脸上霎时蒙上一层寒霜:“小公主喝或不喝是朕的事,朕现在只是要你的血!”
猛然间,掌心一痛,温热的液体汩汩流出。
素珊一惊,手中的刀鞘空空如也,她望着靖辞雪右掌横贯掌心的血痕,怒极。
“还不拿碗来!”她嗓子喑哑,恨恨地剜了大技师一眼。
大技师忙不迭地取出玉碗,过来接血。
哐当~
祁詺承掷下匕首,看也不看靖辞雪一眼,拂袖而去。
“娘娘切勿多虑。”伤口不再流血,而血已经取够。大技师向靖辞雪施谢礼,“公主尚幼,臣断不敢以人血喂之。何况娘娘命格高贵,小公主万是承受不起的。只是古书上云,以凤血朱砂做符可驱鬼魅,避阴邪。臣在此,替小公主感谢皇后娘娘大恩!”
靖辞雪只是缓缓拢手,面无表情。大技师再施一礼,悻悻离开。
素珊扶她坐下,忙去取来金疮药和绷带,替她上药,之后又去打了水来。脸上的铅华和胭脂擦尽后,显露出来的是一张毫无血色甚至开始泛青色的脸。
一直茫然无神的靖辞雪终于缓过神来,无力地比划了个手势。
素珊看着心疼,握住她冰凉的手,涩然道:“小姐放心,素珊已经把玉佩放在他身上了。”在祁詺承挥袖抽走匕首的同时,素珊也已把玉佩塞在他腰间。
靖辞雪放下心来,眼皮缓缓合上,再也支撑不住漫天而来的噬骨疼痛,晕了过去。一直被她强压在喉间的黑血,也缓缓溢出唇角。
拿到凤血后,大技师再次在洛贵妃院内开坛做法。
朱砂凤血,赤艳无双。
不一会儿,十三张驱邪符条书写完毕。绿绕领着几名宫婢将符条贴满屋里屋外。大技师念了几句咒语,符条上的凤血朱砂霎时亮了一亮,他虽修为不高,但作为方天鉴的大技师还是有些许本事的。
随后,他用剩下的血画了五道镇鬼符,在院中按五行方位布置好,并施法将其隐匿。
渐渐地,小公主不再哭闹,只是哭得太久,现在仍一抽一抽的。洛缪莹心疼无比,泪眼婆娑地紧紧抱着她。祁詺承幽幽一叹,揽过她们母女俩。立在一旁的洛缪璠看着这一切,眼中飞快地掠过一抹莫名的情愫。
傍晚,三名宫女抱着大技师做法用过的东西拿去后院焚毁。许是因为害怕,她们匆匆把东西扔进火场,便逃也似的跑走了。一直尾随她们而来的黑衣男子看她们离开后,才从暗处走出来。
他似乎很着急,直接拿手拨开燃烧的布帛,忽然松了口气,唇角温柔地荡开。玉碗恰好被包裹在所有布帛的最中间,还未烧到,只是碗中留下的血迹已有些被烘干。他赶紧掏出一块月白锦帕,把玉碗里残留的血迹擦尽,才满意地将锦帕塞回胸口。
四处扫视了一边,看无人发觉,他才轻轻一跃,几个纵跃便不见了身影。
子时,阴气最盛。
靖辞雪猛然惊醒,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小姐,你怎么了?还是疼么?”一直趴在床边休息的素珊本就没熟睡,此时更是睡意全无。她慌张地扶起靖辞雪,掌心立即全湿了,初初醒来的靖辞雪不似往常,难掩慌乱。
“小姐,没事的。”素珊吸了吸鼻子,五指扣上靖辞雪的手,正欲输真气,靖辞雪却按了两人的人,摇头。
素珊不明所以地蹙眉。
啊!
突然,惊天一声尖叫。
靖辞雪浑身一颤。那是洛缪莹的声音,隔了几个院落传来竟还如此清晰、惊恐。
待她与素珊两人赶过去时,洛缪莹依然吓晕过去,祁詺承紧紧抱着她,面色凝重地望着中央红光,忽见靖辞雪主仆出现,不由得眉头一蹙。
洛缪璠近前护驾,亓官懿则自领着百来名羽林军挡在最前边。一众宫女太监早已吓得面如土灰,多数已经晕厥。
洛缪莹的庭院中央笼着一圈暗弱的赤红光芒,那光芒来自地上五行方位的镇鬼符。
红光中央,是一个长发翩飞的黑衣女子,周身黑气缭绕。她脚边,躺着一个粉装宫婢,不知生死。只见她十指紧紧扼住大技师的脖颈,一点点收紧,大技师的脸渐渐由青变紫。
“就凭你这点道行,也想收了我么?”丽嫔高扬起烈焰红唇,语气森然。
“妖……妖女……”大技师断断续续道,迷离的瞳孔逐渐涣散。
“妖?”丽嫔忽然扬天大笑起来,阴狠的眼眸直直看向祁詺承怀中之人,“我若是妖,那洛缪莹是什么?哼!我非人非鬼非妖,乃是被你洛家兄妹残害致死,怨气难消的恶灵!”
“丽嫔娘娘,你莫要信口雌黄!”洛缪璠面无惧色。
“你敢说你不认识她么?”丽嫔指向她脚边的女子,那是她的妹妹方婷。
洛缪璠走到众羽林军前边,毫无愧疚心虚之色,道:“臣并不认识她。”
“哈哈哈……”丽嫔有一阵狂笑,手上用劲一捏,大技师当即翻眼晕厥,被她扔到一旁。“这是我妹妹方婷,琼林院外,你见过她的!”
“臣一天要见的人甚多,并不是每一个都能记得。”他冷静道,放眼仔细瞧了瞧地上之人,思索片刻,“这位姑娘确实有些眼熟。臣只记得在琼林院**到过一个告御状的女子,她冒犯天威,但念她弱质女流,只罚了她十大板子。是令妹么?”
“只是十大板子么?”丽嫔语笑嫣然,似乎对他的矢口否认见怪不怪,“那万福山下的刺客是谁人所派?伏魔寨外山洞里杀我婷妹者又是受谁人指使?洛国舅啊洛国舅,当初我一念之差替你嫁祸皇后,你反而害我方家满门四条人命,害我方丽成了这世间的孤魂野鬼,你就不怕报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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