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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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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那日,宫里有两场宴饮。一场是下午未时的君臣宴,取义“中秋佳节,君臣同乐”。一场是戌时开始的后.宫家宴,意在品酒赏月,人月两圆。

    君臣宴照例设在金兰水榭。未时未至,水榭里就已人山人海,不止满朝文武,还有数位肱骨大臣和圣前红人的嫡亲家眷。放眼望去,洛府荣宠最盛,国舅爷年少有为,至今尚未娶妻,是以家有适龄女儿的大臣们纷纷携女上前问候。圣驾到时,洛缪璠正与一群大臣笑脸周旋,外围一圈妙龄少女含羞带涩地望着他。

    作为一国之后,靖辞雪自然而然地坐在圣驾边上的凤座上,相比她的漠然清冷,唯一以妃嫔身份出现的洛缪莹则笑容款款,风光无限。小公主的偶尔闹腾更为宴会添加了几分欢乐。

    宴上,最受瞩目的自然是洛府国舅的婚事。洛缪莹作为亲妹,一番心意表露无遗,目光莹莹地望向祁詺承唤句“皇上”,轻松地为自家兄长讨得一桩喜事,与礼部尚书的千金御赐婚姻。

    洛缪璠与礼部千金领旨谢恩,满堂道贺声不断,那些未能如意的大臣心下叹了叹气,也无甚在意,眼睛一扫,又把目光落在了羽林军统领亓官懿的身上。

    洛缪莹心想着送亓官懿一份人情,便对祁詺承道:“亓官大人是亓官府的独子,眼下也到了适婚年纪,皇上,您看呢?”说着,目光掠向底下一众娉婷倩影。

    亓官懿面无羞色,祁詺承只哼了哼以作应答。洛缪莹还想再说,洛缪璠暗中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便闭了嘴,笑着给祁詺承斟酒。

    罢宴后,洛缪莹带着小公主回水宜宫休息,以便为晚上的家宴养精蓄锐。祁詺承潜退一众随从,独留下亓官懿一人,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而行。

    “阿承。”亓官懿轻声唤道,“你不必为我的婚事烦恼,如有合适的,你下旨便是。”他语气轻松,仿佛说的是别人的终身大事。

    “我不会这么做的。”祁詺承果断道,“你的婚事我绝不做联姻权谋之用,也容不得别人打它的主意。亓官,我是身份所迫,不得已有三宫六院,所幸的是雪儿还能在我身边。而你,朕不会强迫你娶自己不爱的女子,太傅已故,你的婚事由你自己做主。”

    眼一抬,他看到花丛外靖辞雪主仆三人徐徐走过,因假山花丛之隔,她们并未注意到他。望着逐渐走远的明黄色身影,祁詺承不自知地锁眉。

    在琼林院那几日,每日送来的奏折里还夹杂着一份记录皇后事宜的笔录,上边详细写明靖辞雪自遣送回宫后的日常琐事。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下这道旨意,兴许是顾忌靖辞雪会想不开寻短见以致后位空缺。

    那日看到御膳房总管苛刻膳食,他莫名地生气,却没有下任何旨意。第二日,又看到靖辞雪主仆三人逛御花园,巡视御膳房,三言两语收服御膳房总管,他莫名的一整天心情大好。后来,他花灯会上遇刺而提前回宫,后.宫妃嫔都眼巴巴地过来或真情或假意地抹上几滴眼泪,唯独没有靖辞雪,心中不觉有些堵。

    适才的群臣宴上,君臣举樽畅饮,其乐融融,唯独靖辞雪清冷着一张脸,仿佛高高在上的仙人冷眼旁观着俗世红尘。他有些恼,闷闷地饮了好几杯。

    亓官懿也看到了皇后主仆,暗暗想,阿承的后.宫至今才十一人,去了一个丽嫔,笼统不过十个女人。当初得进**的女子都以父亲贬谪、罢官甚至丧命为代价,只因靖相说的“未免**干政,外戚霸权”。阿承一个又一个地接受,这总好过接受靖相送来的女人天天监视着他,于是几名忠心的臣子就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是以,阿承即便不喜欢却也无从亏待。可不久,皇后进宫了。

    亓官懿明白,阿承待他如亲生兄弟,所有自己承受过的不公和苦难阿承都不希望他也承受。

    阿承阿承,承一切苦难,渡一生苦厄。

    那年相党只手遮天,他与阿承上万福山散心,释空方丈曾如是说道。记得那时阿承笑了笑,道:“大师,众生皆苦,并非阿承一人如此。只道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纵使天命既定,我也要拼上一拼!”

    十年光阴易逝,人眼中世事无常,只有身历其中的他们才知何谓风雨飘摇,步步惊心。

    当晚的家宴设在御花园,五彩缤纷的花灯挂的到处都是,灯下彩带飘飘,写着个人心愿。小则祝国主身体安康,大则愿斓瓴国泰民安。

    家宴以圆桌摆设,国主的圆桌设在亭子里,同桌而坐的一边是皇后,另一边自然是洛缪莹。底下圆桌各自排开,三两妃嫔一桌,还有一桌是川王府的家眷。

    这样的场面,自是少不得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尤其见到洛贵妃能够坐在国主身边,多少眼红嫉妒。

    这厢一舞作罢,那厢琴声悠扬,十八般技艺粉墨登场。可再赏心悦目的才艺也比不得小公主咯咯一笑,于是,即便底下才艺较量如火如荼,祁詺承眼中也只有他的小公主和“残雪”。三人以逗弄女儿为乐,仿佛他们才是正经的一家人。

    一众哀怨的神色自然逃不过祁詺承的眼睛,可他余光一瞥,靖辞雪依旧高冷。

    这晚的家宴,素珊因月事腹痛,并未随侍左右。可不论多少年后回忆起那一晚,她都宁可痛死在小姐身边,而不是守在凡灵宫。

    那晚中秋佳节,圆月当空,皓皓皎洁。一列粉衣宫婢手捧折桂佳酿穿过宴席。上酒时,祁詺承背对着靖辞雪,专心逗弄怀中的婴孩,未曾瞧见寒光一闪,亓官懿和一众羽林军守在亭外,也不曾发觉。

    寒光现,祁詺承突然被推了一把。

    “小心!”

    噗——匕首没入胸口。

    陌生的声音让他心头一颤,把孩子往洛缪莹手中一塞,推开,同时警觉地回头,怔愕地对上那双烟灰色闪着莫名情愫的眼眸。

    他迅速反手一掌,逼退同样处于怔愕状态的粉衣宫婢,长臂一伸,揽住靖辞雪,与那名刺客交起手来。随即,隐藏在人皮面具下的婢女露出真颜,果然是靖子午!

    御花园登时乱成一片。

    靖辞雪靠在那人怀里,仍觉浑身冰凉。她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这张清俊的侧颜,生死之际,她发现即便祁詺承觉得她可耻恶心,她还是一如既往至死不渝地爱着他。

    真是可笑,可悲!

    那便只有死了。死了,才能不爱。

    耳边的喧嚣远去,似有人在疯狂地喊着她名字,可她的心已沉寂,不想再醒来……

    “小姐,小姐,小姐怎么会这样?”看到浑身是血的靖辞雪,素珊吓得直哆嗦,突然转头满是恨意地,撕心裂肺地哭道,“祁詺承!你对小姐做了什么?你伤她伤得还不够吗?”

    祁詺承的身体微微一颤,他身上也沾满了鲜红的血迹,攥紧十指,直直盯着床上的人。靖辞雪看得见,靖辞雪能说话,靖辞雪骗了他,他该生气的,此女可恨该杀,然而现在,他只有害怕。

    害怕那双淡漠孤冷的烟灰色眼眸再也睁不开。

    “救她!”他哑声道,老太医诊脉的手在微微颤抖。

    素珊还在一口一个“祁詺承”骂得撕心裂肺,祁詺承没顾得上她,亓官懿也没喝止她,却听得屋里屋外一众太医宫人骇白了脸。馨儿拉不住她,只能捂住她的嘴,夹着哭腔轻声说:“素珊,你别这样。刚才有刺客,娘娘是为了救皇上……”

    素珊蓦然停住,望了望宁馨儿,似在消化她说的话,然后看向不省人事的靖辞雪,眼泪滚落下来:“小姐你真傻……”复又看向祁詺承,冷笑,“说什么两不相欠?你欠小姐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对,朕又欠了她一条性命。”祁詺承涩然道。他们的对话,在场的除了亓官懿,没一个听得明白。

    素珊却哈哈一声笑,反问道:“命?只是命么?”

    “你什么意思?”祁詺承终于侧眼看她,素珊只回他冷冷一笑。

    老太医诊完脉,说是伤口极深,幸而匕首未刺中心脏。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匕首拔出来。祁詺承封住她的要穴,握上匕首竟然有些颤抖。

    匕首顺利拔出。

    上药,包扎,喂药,又过了几个时辰,转眼都天亮了,靖辞雪还不见转醒。素珊慌忙请来老太医,老太医一边诊脉,一边紧锁眉头。

    “皇上,老臣只能救人性命,却救不了人心。娘娘……娘娘她,怕是自个不愿醒来。”因为皇后舍命救了国主,老太医对她也很上心。

    “这该如何?”祁詺承问。

    “此乃娘娘心病所致……老臣冒犯,娘娘这是一心求死啊!”

    心,猛然一抽。他无力地摆手,遣退所有人,只留下素珊和亓官懿。

    素珊悲伤到忘记流泪,只跪在床前,默默地跪了很久。突然沙哑着嗓子道:“小姐,你怎么可以一心求死呢?你深爱他十年,他却错把别人当成是你,西子湖畔的残雪分明是你。”

    祁詺承双目睁圆,难以置信地听素珊继续道:“你为他背叛相府,日日夜夜忍受内心的谴责,他却时时刻刻以折磨你为乐。你说苍天明鉴,你只想护他周全。那小姐怎么可以先死呢?你死了,谁来帮他,谁来护他周全?小姐,你醒来啊,素珊求你醒来!”

    “你……你说什么?”

    素珊冷眉侧眼:“你不信么?”她从靖辞雪的广袖中取出一个木匣子,掷于地,“你还不信么?”

    祁詺承浑身一怔。

    那是斓瓴皇族之物,有天地的浩然正气,它曾压制过丽嫔的阴灵,更曾被祁詺承有意落在西子湖畔。

    那是他留给残雪的信物!

    ps:哇哈哈,虽然迟了,但第一卷终于完结啦!感谢真爱们的一路陪伴,能在评论区看到真爱们的留言,长浮很高兴哒,希望接下来真爱们可以多多留言,至少举个小手让长浮瞧瞧真爱们的id呀!第二卷么,女主给人的感觉会和第一卷不一样,嗯,她要大放光彩了!还有煊王会再次出现(喜欢煊王的真爱在吗?),与女主将会有一场激动的正面交锋,好吧,长浮剧透了……最后,希望各位真爱们能继续支持长浮,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