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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池边,软榻上。
祁詺承在推上盖了件深色披风,靖辞雪躺在上边,散开的雪白长发铺得满满的,晃得他的眼睛生疼。祁詺承取了些墨坞,加了点水在掌心化开,然后温柔地抚上她的头发,从发根一路顺到发梢,细致到不放过一处。
看着他认真严肃的样子,靖辞雪笑了,抬手摸到他暗含悲伤的眉梢眼尾。祁詺承回望了她一眼,也是笑,“别乱动。”而他素来深沉的眼眸闪过一抹狡黠,指尖迅速地在她鼻尖一点,留下了一点黑斑。
一时间,他的眼里全是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靖辞雪佯装生气,手指在未干的头发上沾了沾,正打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祁詺承张开他全黑的大掌在她眼前晃了晃:“雪儿?”
靖辞雪却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警告意味,反而面色淡然地在他脸颊上划下两道黑痕,毫不犹豫!
“你……”祁詺承有些哭笑不得,他是真的没想到,他的雪儿也有如此可爱调皮的时候。“雪儿,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好吗?”那眼里的笑意转眼又成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好。”靖辞雪强忍住眼中的酸涩。朝臣的心思她不是猜不到,阿承的想法她又如何会不知道,这个天下能容得她与祁詺承平静相守吗?就像姐姐说的,她与阿承隔着太多国仇家恨和人命鲜血,就算他们各自放下,别人却不愿放过他们!
靖辞雪坐起来,长发垂在后背和肩上,好在她身上也披了件披风,祁詺承又帮她理了理,把湿湿的发全搁在披风上,这样墨坞不会染在她衣服上。
靖辞雪却在用力地擦着他脸颊,有些急,直到黑痕没了她才松了口气:“阿承这样才好看。”她明知道墨坞在干之前都可以洗掉,但在她心里,她容不得祁詺承身上有一丝半痕的玷污和伤害,就算是玩笑,就算开玩笑的那人是自己,也决不允许!
师傅很早就说过她执念太深,可是遇上祁詺承,她甘之如饴。
“皇后如此看重皮相,可惜朕不是亓官,没有令连女子都汗颜的容貌。”他起身踱去洗手,不一会儿,铜盆里的水就全黑了。
突然后背被撞了一记,不痛,却让他的心瞬间揪起。同时,他的腰被人从身后紧紧箍住!
“阿承。”靖辞雪只是唤他,手臂紧了又紧。
祁詺承轻轻一叹,手顾不得擦干就握上交叠在他身前的手,“雪儿难道听不出来,我是开玩笑的么?”贴在他后背上的人固执地摇了摇头,墨坞沾到了他的龙袍上。祁詺承把她拉到身前,认真而严肃道:“朕一直都知道,就算所有人都背叛朕,唯独你靖辞雪不会!你的心和你的人,都不会!”
所以,就算所有人要朕离开你,朕也决不负你!
隐忍的面容终于浮起一抹浅笑,靖辞雪说,“还有亓官,亓官也不会背叛你!”祁詺承点头。
此时的他们,都深切凝视着近在眼前的深爱之人,也都默契地把所有的惶恐和不安都使劲地埋进自个心里。那茫然未知的前方,已有荆棘挡路,会不会他们的每一步迈进,命运之手反而把另一人推得更开?
而现在,他们都做的,就是握紧彼此的手。
“皇上,娘娘,亓官大人有要事求见。”屋外响起素珊的声音。
眉心飞快地一蹙,祁詺承平静地回道,“朕知道了,让他在前殿候着,朕过会就来。”
“是。”
“素珊。”屋外的素珊正准备领命退下,却听见靖辞雪唤她,又停了下来。靖辞雪说,“你去让馨儿把本宫放在箱底的包袱拿来。”
包袱?祁詺承愣了愣,直到馨儿送来了包袱,那里边竟是那件他遇刺时穿的黑色的锦缎长衫,上边的南海玉绮珠零星无几,而后背处的裂痕早已绣上了金丝蟠龙,衬着珍珠显得愈发贵气。
靖辞雪说:“我这里只有这件,你先穿着,回紫宸殿再换吧。”
脱下来的龙袍前后都有两大块黑斑,祁詺承毫不在意,反而对身上这件非常爱不释手。他对靖辞雪附耳促狭道:“皇后莫急,朕待会就差人将朕的服饰都送来凡灵宫。皇后可得替朕好好收着!”
到了前殿,亓官懿朝他二人行了礼,看向祁詺承的眼神有些异样莫名。他还没开口,祁詺承就说“随朕回紫宸殿”。祁詺承走在前边,亓官懿盯着他后背上的金丝蟠龙,强忍着没回头看身后凤座上的靖辞雪。
那天,素珊的脸色很难看,尽管她在靖辞雪面前一直努力克制。
“素珊,亓官来找阿承所为何事,你是知道的,对吗?”湖心亭中,靖辞雪凭栏而立,她声音轻轻的,却丝毫不差地全落进了素珊耳里。
素珊在她身后站着,她墨黑的长发披在后背,被风撩起,像幅意境悠远的泼墨画。此时,她的脸色也被风吹淡,连带着口吻也清淡起来。
她说:“今日一早,宫门口来了个自称‘乐儿’的女子。羽林军谁也不敢上前拦她,因为她手里拿着国主留下的信物玉佩,口中说道,国主是不是忘了她这个救命恩人,是不是忘了在草舍里许下的承诺!”
傍晚的风静静地吹着,湖面上微微漾出几圈涟漪。靖辞雪仍是站着,神色淡淡,良久,她才回身握上素珊的手,淡淡道:“阿承的救命恩人自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素珊抬眼看她,她淡然的脸上浮着浅浅淡淡的笑。
“她还说,她是弥月国的明安公主,景乐殿下。”
握着的手微微一动,可素珊仍在她看上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表情。
那天在湖心亭里,靖辞雪留给素珊的最后一句话是——本宫忽然觉得,上阳城外的累累枯骨都成了一个笑话!
还有后来发生的一切!素珊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话。
接着,祁詺承就来了。素珊看到靖辞雪脸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看得她又是气愤又悲伤。
那晚,祁詺承小心地吻着她,细密的吻落遍了她的每寸肌肤。轻轻地唤着,雪儿,雪儿,一声又一声。
她在他的温柔里,几乎化成了水。
“朕要纳她为‘乐妃’。”
夜深时,祁詺承抱着她,屋子里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他的忽然开口,就像锋利的匕首割开了黑幕。
他知道,雪儿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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