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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_79228你说我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国主,以前我不敢承认,但现在,我想我真的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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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弥月宸妃独闯郢城,守城将士皆有目共睹。介于澹台绾晞的特殊身份和当下墨羽弥月的敌对关系,她一入城就引起郢城上下的高度重视,每个人都对她此行的行踪打起十二分精神。然而,黄昏时分,守城将士们又见她孤身一骑,策马离去。
整个郢城,除了澹台甫晔、靖子午和太后,没人知晓她的目的。
一来一往,墨羽没有变天。将士们松了口气,但远远就能看到驻扎在城外的弥月军营,他们内心依旧紧绷,不敢放松警惕。
澹台甫晔许诺三天,三天后他必给弥月和墨羽臣民一个交代。其实,早在澹台绾晞拿出招降书的那一刻他就做了决定,不论三天还是三十天,都无法改变墨羽即将面临的结局。可是,他需要用这三天来给自己一个交代。
那三天,是交战以来郢城最平和安稳的三天。
那三天,是澹台甫晔心境最开阔安寂的三天。
墨羽仅剩的两位长老特地到东园求见,被春桃等人给挡了回去。不用公子明说,她们也看得出来,公子想要独处,不希望被打搅。
整整三天,他就坐在书房里,静静地回忆。
他生在澹台皇族,从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生来高贵,长大了是要掌管整个墨羽族的。
三岁,他就有了自己的教学太傅,开始习文学武。
五岁,他听到父皇母后的谈论。得知皇姑未死,而是改名换姓去了斓瓴。于是他仔细地去翻看了“鞍扈之乱”,父皇发现后,将他抱于膝上,仔细与他讲了那一段封尘的过往。
六岁,他开始研习墨羽巫蛊术,太傅说他天赋异禀。
十一岁。他已熟读史书兵法。并对天下有了自己的看法。他说,墨羽内有五大部落分权为政,外有弥月斓瓴两大强国。若不早作打算,墨羽的百年历史将难以续写。父皇看了他许久,拍他肩的同时在他耳边留下一声长叹。
十二岁,他的巫蛊术已炉火纯青。并以墨羽继位储君的身份接管墨羽朝政。
十四岁,他微服而出。走访各城,救下险些命丧毒鞭之下的宁氏孪生姐妹,收作随身侍婢带回君府。两姐妹,一个沉稳温婉。有学蛊天赋,一个活泼俏丽,喜欢花草茶道。
十九岁。父皇收到斓瓴靖相的密函,愁眉紧锁。他献计。并乔装打扮亲自送宁朵儿去斓瓴,以密使的身份悄悄进入靖相府。他见到了鞍扈之乱中幸存下来的他的姑父,也在无意间看到了一条细绢,上边淡雅细线描摹的女子清雅出尘。
细绢的主人说,那是斓瓴第一美人,靖相府的千金,从几年前一条自描画像的细绢流落民间后,就有不少名家风雅才子争相临摹,相似越高价格也越高,有些甚至千金难得,而他手中的这条也仅只是中上画作。
他问,最初流落民间的那条细绢哪里去了。
那人笑笑摇头,说是可能已经回到相府了,毕竟那是相府千金的画像,流落民间可不像话。
他寻了个借口又去了趟靖相府,逛了一圈,没看到细绢的踪影,倒在相府内院看到一座高楼上有一道倩丽的背影。只一眼,他就知道那不是细绢上的女子。或许,那人容颜似锦,却独独少了份浑然天成的出尘韵味。
二十二岁,他在金陵街头,终遇那画中人。
回忆,就此戛然而止。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买香囊的小摊前,他拿着香囊侧目望去,心中默默叹了句:就是再厉害的画笔也难临摹出如此风姿啊。
澹台甫晔转了个方向,目光落在左前方的一张桌案——那曾是靖辞雪研读巫蛊术的地方。他也曾像现在这样默默凝视,心下期盼过无数回,可是那个安静的女子从未有过一次抬头看他,正如他从未有过一次靠近过她的心。
唇线缓缓弯起,他无声苦笑。
天知道,那时在小摊前,他想的是,原来这就是名震天下的煊王所喜欢的女子,就连以隐忍闻名于世的斓瓴国主也为她乱了心神,乱了方寸。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倒是不知这女子除了美丽的皮囊外还有什么?能比得过馨儿的习蛊天赋?可是能让那两人不顾一切的女子,必是有其独特之处的吧……
上阳城之战,靖辞雪震惊了天下人。弥月败北,而隐于暗处的他,何尝不是输给了她?尔后,一次又一次,他的筹谋计划,从未有成功过。直到他以祁詺承的性命逼她做墨羽皇后,他以为他终于赢了一回,但在那彻夜未消的琴音中,他的心除了压抑的难受和偶尔一抽一抽的疼痛,没有丝毫赢的欣喜。
绾晞说,若非小姐功力尽失,此时莫说君府,整个郢城都将血流成河。
那一刻,他感觉到了靖辞雪心中的无尽悲凉与恨,那感觉让他伫立通宵,身体僵硬了整整一夜。而在看到那目泣血发如雪的场景时,他才恍然明了,他与靖辞雪,输的从来都只有他。
想到战死沙场的祁詺承,想到郢城外的景玺,他又是笑,眼中却涩涩的有泪意。一败涂地的,不止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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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子午悄声进来书房,入目的就是他这样凄苦荒凉的笑。一时间,心间苦意泛滥,直直涌上喉间,在唇齿之间弥漫开去。
过了会,澹台甫晔才收回目光,看向靖子午。
“她还好么?”三天不曾开口,他的声音已经十分生涩干哑。
靖子午忍住眼中酸涩,点点头,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她很好。”
他笑了笑,垂下眼,喃喃着:“那就好……”
“子午。你过来。”澹台甫晔拿起桌案上的布帛,“再帮我一次,亲自将这送去城外弥月军营。”
靖子午神色淡漠地接过,“臣妾是一国皇妃,女流之辈,哪里承得起这份重责?这份文书臣妾可以代国主命守城将军送过去。”镇定地收好布帛,她道了句“臣妾告退”。便要离开。
“你这是何苦?”
靖子午顿步。微微侧目看他:“苦不苦,臣妾心里清楚。”音落,她推门而出。身影潇洒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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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抹夕阳余晖落下,东园大火忽起,只一瞬便火光冲天。远殷火,不但可以远程控制。还能控制火势大小。何况,施此巫蛊术之人就在大火之中。火势之猛,无人能靠近。就如那年斓瓴国的凡灵宫大火,只能看着火势吞没一切,任何救助都只是徒劳。
宗祠里。靖子午扶着太后,望向东边通红一片的的天空。心,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眼泪却不受控。决堤而出。
而那时,西园里的妃嫔们忽然结伴走进宗祠。映衬着东边漫天通红,一个个妆容精致,明艳的脸上,笑靥如花,却都同样布满泪痕。
靖子午与太后都有一瞬错愕。
她们以为,西园里的人就算之前不散,但迟早会散尽,却不想不但没走,反而来了宗祠。来宗祠,意味着什么?
靖子午再次仰首抬眸,望向火光映衬下通红的天空,眼泪顺着面颊蜿蜒落下。
她岂会不知,那布帛,是墨羽的降书。递交降书,澹台甫晔早已存了殉国之心。
可是阿晔,你无法支开我,你若死,墨羽若亡,靖子午又岂会独活?你的母后,你的一众妃嫔,生,是墨羽的人,死,是墨羽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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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甫晔端坐着,熊熊大火照进他的眼里,点点斑驳,如浩瀚星辰。
你说我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国主,以前我不敢承认,但现在,我想我真的是了。
他弯唇,轻轻笑,发自内心,直达眼底。那是真正的温润如玉,笑若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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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大火,焚尽了半个君府,而东园里无一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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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绾晞望着那一边天,心中俱是不安。有种直觉直冲脑海,她却始终逃避,不愿面对,甚至,她逃回了营帐。直到天微亮,郢城守将快马加鞭赶到,递交降书。
景玺盯着降书微微锁起眉,她却无暇顾及,反而看着一脸火灰,狼狈不堪的男子,颤抖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君府出了什么事?”景玺面色凝重地问。澹台绾晞一时觉得心被人紧紧揪起。
男子哽咽着回道:“国主与太后、娘娘们都已殉国身亡了!”
景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晃动将倒的身子,她却忽然推开了景玺,飞奔而出,跃上马背,不顾一切地往郢城疾驰而去。
整个郢城都笼罩在浓重的悲哀里。守城将士不敢拦她,她冲进君府,满口满鼻都是烧焦的味道。
曾给她领过路的小厮见着她,流着泪告诉她:“太后和皇妃等人是在宗祠悬梁自尽的,遗体完好,而国主命丧火海,一丝遗迹也不曾留下。”
她去了宗祠,看到覆盖着白布的担架从面前经过,脚下一个踉跄,直直地跪了下去。随后赶到的白宁唤了声“娘娘”,却被景玺无声拦住。
景玺在她身后站了许久,后吩咐白宁去处理墨羽国主等人的后事,一切按墨羽皇室的规矩办。然后走到澹台绾晞身边,对她说了一句:“朕在封安等你。”
她仍是跪着,神色怔怔,也不知听到了没有。
景玺看了阿尔一眼,示意他照顾好宸妃,便回了军营,整顿后,次日就返回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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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绾晞默然长跪,整整七天。
至此,墨羽国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