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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陵生是个绝不会夸大其词的人,他以这种口气说出来的事基本上可以断定为百分之一百了,见女子还在犹豫我道:“大姐,算命占卦这种事情你能信则有,不信也没有关系,你就按自己所想做就成了,无论成与不成至少没有遗憾。”
女人听我这么说叹了口气道:“谢谢两位对我的帮助,这件事我还是得仔细想想。”说罢她从坤包里取出了两张一百块钱分别递给我和宁陵生。
以当时的消费水平,一百块算是很高的报酬了,所以她也不小气,宁陵生看了钞票一眼微微笑道:“你有难事想到进庙,这是与佛有缘,我也没做什么,几句话而已,这钱就不用给了。”
“大师,您别客气,如果我能有好成绩,肯定不会亏待您的。”
我道:“大姐,你也比客气了,我大哥说不要那绝不是客气,所以把钱收起来吧。”
女人犹豫片刻道:“那我就收起来了?”
宁陵生道:“我再送你一字,你虽然心有愿望,但是看面相寻常平淡,我建议你名字里加一个艳字,用来催旺运势。”
“哦,我明白了,谢谢大师。”她若有所思的道。
女人走后我问宁陵生道:“宁哥,你点拨她的那句话说的一点余地不留啊,我看她的表演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世界上轮表演、轮唱功比她好的人怕有亿万,但是这些人里有几个是真正在演艺圈里讨生活的?人想要做出一番成就,实力占三成,运道占六成还有一成是贵人扶持,缺一不可。”宁陵生说罢道:“萍水相逢之人,既然走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了。”
几天之后隐身寺的工程正式结束。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当时社会上的有钱人远没有现在那么多,所以如果一次工程完结后手上没有新的工程开始,我们也会承接一些装修或是建筑的小活儿,因为我们这帮人是天天跟着宁陵生的,不是临时搭建的包工队,一大家人吃喝都要钱,所以赚些小钱是必须的。
宁陵生虽然从没见他和谁应酬过,但路子不少,反正他相接工程总是能接到,而且要账也从来不是问题,所以隐身寺修完之后我们又承接了绿觉城工商局的旧楼翻修工程,干了十几天后一个人找上了门,此人就是王天明的大哥,吴林。
吴林八十年代初进了当地牛奶公司上班,后来和人发生争执,将人打成轻伤,进牢里判了三年,出来后牛奶公司是回不去了,当时也没有什么私营企业,为了生存他只能摆地摊,最开始卖大裤衩,后来升级了,卖背心、外套之类的,稀里糊涂赚了一笔钱后觉得摆地摊不是长久之计,干脆租个门面卖服装吧,结果一下赚了大钱,后来又开过饭店,炒过股票,最后做了酒店业。
都说第一批有钱人都是劳改犯,这话到底靠不靠谱我不知道,但吴林确实是劳改犯。
这座庙修完之后没多久吴林又找上门来,宁陵生似乎是有点烦他,让我去和他谈事儿,两方见面后吴林是满脸的苦相,就像是破了产似的。
见面互相寒暄了几句,吴林叹了口气道:“兄弟,实不相瞒,我最近背运的很,几乎是拜遍了天下的大庙,香火钱不知出了多少,这次捐功德修了庙,也没有转运的迹象,所以我还想在捐一笔善款,修一场功德。”
“没问题啊,您这次要修的庙在哪儿呢?”
他道:“准确的来说这次我要修的不是庙,而是一座道观,这个和你们接的活儿没有妨碍吧?”
这就是典型外行说的话,因为道观本来也是庙的一种形式,不过我也没心情给他普及宗教建筑知识,道:“当然可以,我们就是一群手艺人,能力范围的活儿都得做啊。”
吴林道:“好,这次谢仪无论修缮费用多少,我开三倍的价格。”说罢他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我面前道,就是这座道观。
照片是俯拍的,能看出具体布局,但细节处看的不清楚,但能看到道观处于一座大山深处,而山势尽头则是浩浩海洋。
“这是曾经非常著名的白云山问仙宫,六七十年代是它香火最为鼎盛的期,当时的住持法名海森,他老人家是真有本事,帮助了许多人,后来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吧,渐渐就没落了,后来海森法师离世,问仙宫就成了荒弃的道观,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把道观修复一下。”
“明白了。”海森法师的名号我也曾听说过,据说这是一位来华定居的马来西亚人,日军侵华时期保护了不少当地的老百姓,所以名望很高,但也有一种说法说他是中马混血,日军侵华他帮着干了不少坏事,只是这个人有蛊惑人心的魔力,所以他做的坏事都被人为的遗忘了。
而且据说道教的人并不承认海森是道门中人,这位在当地民间较有影响力的人物只能用“法师”这种偏巫神风格的称谓称呼,而不能被称之为“道长”。
没想到这次我们要修的居然是这样一位大人物曾经的道场,这件事真有点出乎意料。
见我答应,吴林开心的一拍巴掌笑道:“太好了,我这儿先付给你三十万的订金,等工期开始我们就做预算,到时候第一笔款项我会全款付清,等工程结束了,奖金和多余的尾款再一次性给付。”
条件是真不错,于是我回去和宁陵生说了情况。
宁陵生没有反对,这件事也就算是敲定了下来,之后我们将装修大楼的生意转包给别的工程队,随后开往临江市。
白云山位于临江市的大江之滨,有天然屏障的美誉,在非战时年代,这就是一处风景优美的自然景区,山中的布局做的十分合理,动物园、自然林区井然有序,每天都有大量游人涌入游山看水。
问仙宫的位置并不算偏,位于白云山的中段,沿着山路一直向前走,这座道观就在山道的右边,在庙门前的山路上长着两株巨大的香樟树,树枝上挂满了祈求心愿的纸条,树根下还有香灰和蜡烛油。
修道之人讲究“洞天福地”,就是说修建道观之地必须要有洞、要有幽静的山地,而这两点问仙宫都具备了。
进入山门后则是供奉护法神王的灵官殿、之后是供奉天官、地官、水官大帝的三官殿、再往里则是灵霄宝殿主供玉皇大帝、最后则是三清殿供奉着道教至高神元始、灵宝、道德三天尊。
在问仙宫转了一圈我发现整个道观其实保存的相当完整,几乎没有什么可修复的地儿,说白了找清洁公司来清扫一趟问题就都解决了,何必找我们呢?
为了避免我们“没事儿干”吴林制定了详细的“修复”指标,包括清洁、给神像镀金、添置一应道教器具,甚至他亲自跟来“督战”,足见对于这件事的重视度。
他下了血本,而我们拿钱自然也卖力气,不过相处了几天后我无意中发现了一幕较为惊悚的状况。
问仙宫里闹夜耗子,说也奇怪,牛根生的“驱鼠咒”在这儿不起作用,所以只能靠捕鼠笼抓耗子,那天晚上我和他在神像身后布置铁笼时就见神殿内清冷的月光下拉出一道斜长的人影,这人进来的悄无声息,透过神像缝隙我看到是吴林,深更半夜的他铁青着脸站在神殿中央,那表情看就不对,所以我也没有贸然出去和他打招呼,呆立片刻他走了出去,姿势很僵硬。
我和牛根生使了个眼色也跟了过去,只见他走到一株香樟树下,张嘴就吐,借着月光能清楚的看到他呕吐出来的不是饭食,而是暗红色的血液。
只见大股鲜血吐在香樟树表面后眨眼间就沁入了树体中,没有一滴流淌在泥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