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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月多,林家兄妹给亡母守的孝也完了,四兄妹郑重行了除服礼,从此才除去各种忌讳。林家书香世家,并非贾家那样明晃晃的把金玉摆在屋里、插在头上,家里丫鬟们并不许穿的比主子还花哨。林黛玉虽然做了一些颜色鲜嫩的衣服,但却不喜张扬,只喜欢素色清雅的,她习惯了只扎个髻子松快,也不愿往头上多戴首饰,出了孝也没多插几样;林往、林琼和树奴是男子,不像贾宝玉似的戴金穿红。贾家小厮婆子一水儿势利眼,仍旧背地里说些什么,但这是贾家驭下不严,林黛玉焉能说亲戚家不是?因此只是不理。
薛宝钗母子三个来了贾府之后,贾家众人见薛宝钗生的好,为人又随和守时,家中适龄姑娘们只有林黛玉能媲美,便时不时把两人放在一起比对。掌家的是王夫人,下人们自然不敢说薛家不好,便只云林家小气严苛,林姑娘生的没有福气,见没见过都说的真真切切,似乎林黛玉当真不如薛宝钗一样。
若只在府里说说勉强能忍过去,有一回外门子上的小厮们在一处调笑讨论,说到了府里姑娘们,竟不分自家姑娘和亲戚姑娘肆意说笑,被林家小厮路过听见了,回头报给了林往和林琼。林琼是个心地极小气的,最容不得有人说林黛玉,当下摔了笔,林往也极震怒,两人一合计,直接在众人都在时向贾母陈言,嚼舌头的几个小厮名字长相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求贾府管束下人,否则便说呆不得了,要回扬州去。
贾母哄了一番,忙说要严惩,背后狠说了管家的王夫人和王熙凤一通。王夫人苦不堪言,发卖了说闲话的小厮,有勒令不许背后嚼舌根,贾府上下大闹了一番才罢。
林琼仍不甘心,那几个小厮已被发卖,于是只把帐算在王夫人头上,着人偷偷打听京里放利子钱的,做了手脚,让王夫人放出去的钱一文都没收回来。疼的王夫人生了场病,直嚷着头疼,连当月家里下人的月钱都迟发了好几日。
此事林黛玉被蒙在鼓里,从头至尾都不知道。
林琼开的胭脂铺子在锦衣阁旁边,名叫“浮珑记”,不光有用四季鲜花时卉榨出精油做的润肤露、润体霜,还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面膜。以及妆面用的粉、胭脂、口脂、眼影,光口脂的颜色就分几十种,连最深谙妆面术的太太都目不暇接。
还有美甲用的美甲油,古人只知用凤仙花染出来的指甲美艳,却只有这一样,另外还有各式各样的甲套,更稍嫌累赘。林琼请张大娘研制出的美甲油,几十种颜色和图案,还有和着金粉、银粉、珍珠粉等的,想画什么画什么,简直美死了京中太太贵人们,连带着浮珑记的门槛都要被踩破了。
整个康熙三十六年,京里外出游园、踏青的富贵人家突然翻了个番,见面必问对方有没有用浮珑记新出的那款物品,互相夸赞指甲图案做的漂亮,她们在家里闲的无聊,空闲时间只能摆弄自己的脸和手取悦丈夫。
林黛玉不化妆不染指甲,只日日喝些羊奶,抹些润肤的膏脂,不张扬惯了。后来她听了几次贾家婆子丫鬟闲话,也不理会,却也不大出梨香院了,原本三春和薛宝钗请两三次能去一次的,后来便推说病,春寒夏乏秋咳冬病的,要么出门会友了,十次也不定去贾府一次,梨香院通往贾府的小门整天锁着。贾府丫鬟便说林姑娘身子骨差的很,似乎活不过及笄,又说她架子大,便是老太太也请不来的。
林黛玉却不管她们,有时在家看一看书、绣一绣衣服,或者给树奴启蒙,亦时常出门去顾家寻顾太清或者受邀入宫和温恪玩耍,因此认识了郭络罗家的小格格名叫凌霜的,已与圣上的八阿哥胤禩订婚。
至康熙三十七年,二月中旬的时候温恪公主请林黛玉入宫去,林黛玉换了旗人装束,梳了两把头,收拾妥当后和太监宫女一起去了。
八公主的生母章佳庶妃没有封号,但因八公主得圣宠,母女两个便能住在抚辰殿。章佳庶妃前阵子着了寒,有些咳嗽,一直喝着药,温恪带着林黛玉去章佳庶妃处问了安,便回了温恪住处。
林黛玉进了温恪屋子一瞧,原来凌霜也在,笑着向她问好。凌霜神色间淡淡的,略点点头。
温恪笑道:“刚才还跟我说她紧张的手都在抖,现在倒缓过来了,脸绷那么紧作甚?跟个夜叉似的。”
凌霜笑着朝温恪的脸虚拧一把:“不许笑话我。”
温恪忙站定给她行了个礼:“八嫂,我错了。”凌霜的脸立刻羞红了。
林黛玉只一味淡笑,手里拿着温恪的针线活看。她与凌霜并不太熟,面上说的过而已,凌霜似乎看不起她柔弱似汉人女子般,她也不喜欢凌霜瞧不起汉人,说不来诗词、拈不起针线,只是碍于温恪公主,没凌霜表现的明显。
温恪和凌霜闹了一会,跑过来拿手夺走林黛玉手里的绷子,道:“我绣的不好,在你面前就像关公门前耍大刀,你肯定偷偷笑我了,不许看!”
林黛玉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消遣时玩的,哪会因此笑你。”
凌霜道:“咱们满人马背上得来的天下,就连女子也惯会拉弓射箭的,谁奈何弄这些软绵绵的东西,整天哭哭啼啼娇娇弱弱的,我可不觉得弱柳扶风有多好看,丑死了。”
林黛玉抿抿嘴,看了凌霜一眼,不语了。凌霜自己生的高挑,容貌娇艳,美得盛气凌人,她自幼初入宫廷,得康熙宠爱,是个极其骄傲任性的女子。凌霜心悦八阿哥,但几月前八阿哥曾说了句林黛玉年纪虽小,却有仕女图中弱柳扶风之美,被凌霜偶然听到了,时常便会刺上一刺。
温恪忙说了几句圆场的话,林黛玉面上打起笑来,不欲计较,两人将话歪到了别处去。
凌霜道:“温恪,我最近骨头痒了,咱们去跑马场跑两圈马呗,松泛松泛筋骨。”
温恪正要说好,看到林黛玉后,改口道:“改日吧,明日是玉儿生辰,我想今儿烦她一天,明天放她去跟家人过生日,大家高高兴兴的,坐着说话不好吗?”
不待林黛玉开口,凌霜便拉着她要出门:“既然是生日,更该过得刺激点儿,走吧。”温恪忙跟出去。
凌霜年纪大,力气也不小,几乎是拽着林黛玉脚不沾地出了门直奔跑马场。林黛玉被拽的挣扎不开,又不好着恼跟凌霜撕破脸面,一个劲儿喊慢些,凌霜却不听,到了跑马场时累坏了,直喘气。
凌霜冷眼抱臂笑道:“你这身子骨真是弱,还不够人一巴掌挥的。”
林黛玉心里恼了,面色微冷:“我是个女子,何苦生的五大三粗?自有兄长弟弟帮我。”
凌霜气的脸色发青,林黛玉这话戳到她痛处了,她不光生的高大,且父母俱亡,没有兄弟庇佑,虽住在外祖家,却不受喜爱。身世一向是凌霜的痛脚,人家都知她是宗室贵女,其实其中掺了多大的水份,谁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