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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主的屋子烛火通明,山寨的人们也纷纷从睡梦中醒来,守望着,只为他能平安度过此夜。
屋内的气氛更是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弦一般。
阮墨缩着身子,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看大夫施针用药,看陆见进进出出端水端药,忙得不可开交,而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却像个无事看热闹的路人傻站着,半点儿忙帮不上。
刚才一发现不妥,她便急急忙忙跑陆见那屋去拍门,赶紧找来了大夫给单逸尘看,结果大夫说他是吃了上火之物,引发伤口炎症导致的高烧,由于病况才初有好转,故恶化程度尤深。
上火之物?
她做的菜明明都十分清淡,岂会有什么上火?
“伤口未愈者不宜食桃,其性热,易引发炎症。”大夫粗略解释了一句。
桃?
这对阮墨而言简直是奇闻——水果居然也有令人上火的品种?天,她当时还眼睁睁看着他吃下好几块……
要是事先晓得的话,此事便不会发生了。
都是她的错……
“在下能做的就这么多了,若明早能退烧,便无大碍。”
大夫只留下这么一句,便离开了屋子。
陆见送走了他,折腾得一身狼藉,也没靠得太近,在门边喊了声“阮姑娘”,让她好好照顾寨主大人,便退出了房门。
一室寂静。
唯有床榻上依旧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何时捏紧的拳头,指甲微微嵌入肉里,刺痛感终于迫使她镇定下来,缓步朝床榻的方向走去。
双目紧闭,包扎完好,平躺于榻上毫无动静,与前两日的他没什么两样。
所以,过了今夜,他也会如之前那般醒过来的,对吧?
嗯。
男人的脸色依旧泛着异样的微红,她侧身轻轻坐在床沿,如同前几晚一样,沾湿巾子,拧得半干,叠成长块儿,仔细搭在男人的额头上,待巾子染上他的体温,又取下沾湿,重新拧成半干叠好,放上去……
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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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了,隐约的虫鸣鸟吟渐渐明晰,此起彼伏。
阮墨揉了揉眼,酸涩得有些难受,但仍强撑着,用盆里的清水扑了扑脸醒神,不知第几回取下男人额头的放得有些干掉的巾子,浸入水中。
她一整夜不停地换巾子冷敷,甚至把他衣袍褪了大半,用酒液给他擦了两回身降温……
反正,搓背这事儿都干过了,擦个身又有何大不了的?为了救人,该豁出去的还得豁出去的。这不,他脸色已不如昨夜的红了,额头微烫,但好歹没那么吓人了,证明她的努力还是有成效的,也不枉她整夜不合眼地照顾他。
就是……就是头有些晕,腿有点麻,看东西也有些模糊了……
“阮墨。”
谁在叫她的名字……
“阮墨。”
咦,是太困了,出现幻觉了吗?
他是不是睁开眼了……好像还说话了……
太好了……
“阮墨!”初醒的男人嗓音喑哑破碎得不成声,被喊的人却软绵绵地倒在了床沿,彻底不省人事。
单逸尘眉心紧皱,欲抓她肩将人摇醒,可身前的小姑娘呼吸平稳绵长,分明是困极了昏睡过去的模样。
眼睑下淡淡的青黑在白皙的脸上尤为显眼,未来得及梳起的长发披散肩头,覆去了半张小脸,他垂下眼眸,摸索到那双冰凉发白的手,握在掌中,莫名地心疼。
虽然昏迷一夜,但并非意识全无,他能感觉到有人一直伴在身边,将他从灼烧的热潮中一点一点拉扯出来,不遗余力。
从未远离的熟悉清香,是独属于她的气息。
单逸尘伸臂搂过她纤细的腰身,将她搂得靠近些,也能躺得舒服些,而后,静静地望着她沉静的睡颜,竟也不觉无聊,连陆见要进来看他伤情,都被他阻止了。
就此虚度了一晨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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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他的怀里,自然又是羞窘得落荒而逃。
不过,这显然只是单逸尘单方面的感觉。
当阮墨看见他安然醒来,第一反应不是自己为何睡在榻上,而是飞奔下楼找大夫来看他。
但刚到大门处,便被候在门边的陆见拦住了,问她何事出去。
“他醒了,我得找大夫来,看看他是否确无大碍。”
“阮姑娘,现在外边有些乱,你暂且莫要出去了,大夫我去叫吧。”
阮墨不明所以:“乱?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见却不愿透露,只让她待在屋里等着,便拉门出去了。
“陆大哥……”她心生疑虑,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单逸尘的身体,也无暇多做追究,便依言留在屋里,想着热水似是没有了,便到后院去打水来烧。
“我说啊,那个阮姑娘也不知会不会照顾人,昨儿把寨主折腾成那样,真作孽。”
“可不是嘛,看着娇滴滴的,定是个被人伺候惯了的。”
“照我说,咱寨主就不该让这种来路不明的人服侍,万一是心怀不轨……”
后院的墙与小溪只有一墙之隔,几个妇人忽高忽低的议论声一清二楚地传来,站在井边的阮墨想听不见都难,也才明白陆见不让她出去是为何意。
也是,本就是她的错,她们非议她也无可厚非,不过是话有些难听罢了。
莫要放在心上。
等她烧好了水,陆见也领着大夫回来了。
三人一同上了楼,阮墨在一旁冲水泡茶,给陆见和大夫各端了一杯,又另外倒了一杯白水放凉,垂眉顺目,一直未曾说话。
“……无碍了,接下来按时服药敷药,饮食上多加注意便可。”
大夫提着医箱准备离开,阮墨想着陆见得给他换药,便主动跟着下楼送大夫出去。
单逸尘瞥了眼她匆匆消失的身影,才收回视线,声音冷然:“陆见,外面发生何事?”
陆见手下未停,对寨主的问话毫不意外,他深知寨主此人,有着何等敏锐的洞察力,方才小姑娘的情绪都写满脸上了,他怎可能看不出来。
“昨夜之后,他们便开始传,说寨主的受伤,是因阮姑娘不小心,病情恶化,是因阮姑娘照顾不力,还有说她来路不明、居心叵测的……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
“我的事,何时轮到他们议论了。”单逸尘皱了眉,忍着肩上的疼痛坐起来,冷声吩咐,“把多嘴的几个给我带来。”
“寨主……”陆见有些犹豫,“若是女的怎办?”
“那便让她们男人过来。”
“……是。”
那日午后,寨子里好几个汉子被叫进了寨主屋里,出来时一人一个巴掌印,全是自己往脸上招呼的,丢人得不行,回家立马把自家婆娘狠狠训了一顿。
然后大伙儿便都明白了——阮姑娘是寨主要护的人,他们谁敢欺负人家,准第一个倒霉。
而关在房里一连睡了好几时辰的阮墨,对此一无所知,只道大家对她的态度怎么一天一个样儿,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也算是雨过天晴了,继续伺候着某位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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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的人心情却是阴雨沉沉。
严氏沐浴更衣后,回了房却不见女儿的身影,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才找到蹲在后门边,不知做甚的小丫头。
“绾绾,怎的还不睡?”她探头轻唤了一声。
苏绾转头乖巧地笑了笑:“很快很快,娘亲先躺下歇吧。”
严氏无奈地摇摇头,叮嘱她:“早点儿啊,不然一会儿娘灭灯了,可别喊怕黑。”
“知道啦。”
后门轻轻关上。
苏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垂在脚边的手一松,被捏碎的红色花屑便轻飘飘落下来,洒了一地。
“哼,还以为这样就能把你逼走,没想到,连寨主大人的心都被你迷了去……哼,一回不成便再来一回,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谁也不会想到,小丫头天真可爱,心里却藏着坏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