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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一决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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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的轻纱在不知不觉间遮盖了远远近近的一切,月色朦胧,夜鸟朦胧,珠帘卷起院子里夏海棠的绯红。

    苏妙站在树前,拉了拉罩在身上的外袍,表情安静,眸光柔和。

    “一个人站在这儿想什么呢,你不是要洗头吗,水已经烧好了。”回味立在她身侧说。

    苏妙立在漆黑的树影前,静静地立了一会儿,才转过脸,笑盈盈地对他说:

    “在院子里洗吧!”

    “自然是在院子,你在屋子里洗头只会乱扑腾,弄湿了床榻还要我来收拾。”回味说着,转身,在院子里摆了脸盆架子,将铜盆放在架子上,挽了衣袖在盆里兑好热水。

    苏妙笑眯眯地坐在脸盆架前的椅子上,将一头长发散开,把后脖颈靠在椅背上,把那一头乌黑油亮的青丝全部放进脸盆里。

    回味用大毛巾掩了她的前襟,将她的长发浸了温水,用皂角粉在她的头发上抹匀,轻重缓急地揉搓起来。

    苏妙闭着眼睛,惬意地享受着他的洗发服务。

    回味用一双温热的大手不紧不慢地揉搓着她的发,有淡淡的皂角香气飘进鼻子里,分外清新,苏妙正开怀,却听回味忽然淡淡开口,问:

    “你真的要继续参赛?”

    苏妙没想到他又问了一遍,之前他问她时她回答了她还以为他不会再问了,所以当他在这时候又问了一下,她心里有点惊讶。睁开眼睛,倒看着他,含笑反问:

    “难道你想让我半途而废?”

    “并不是。只是当初你肯来参加比赛完全是因为我游说赢了。你并不是真心想来与其他人一较高下,你的心里并没有一定要取胜的念头,既然没有,又为何要选择继续参赛,就此退赛不是更好么,毕竟手上有伤。”回味为她搓洗着头发,淡淡地说。

    “不是啊。我来参赛就是为了取胜拿奖金的。”苏妙认真严肃地道,表情非常正经。

    回味一愣,看着她说:“你之前不是说像这种比赛没有输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色么?”

    “我是这样说过,不过我也说过了,厨师的职责就是取悦客人的身心,评审也算是客人的一种。就算不是所有客人都喜欢。大部分客人喜欢了,自然就胜利了。”苏妙笑眯眯地说,“再说了,我还想带着婵儿、烟儿、大姐、我娘和奶奶去梁都玩一圈呢!”

    回味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低声问:“你的右手烧伤严重,没有三四个月是不会好的,你连菜刀都不能拿。怎么取胜?”

    “总会有其他法子的。”苏妙乐观地说。

    “赵河伤了,陈盛也伤了。明日烟哥儿还要下场大考,三天下来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咱们这边人手不足,佟染那边虽然也有助手受伤,但那都是擦破点皮的轻伤,于比赛无碍,咱们跟他们比,明显处在弱势地位。”

    “咱们又不是去打架,人多不代表什么,既然出来比了就要比完,咱们风风火火地来,垂头丧气地回去可不是我的风格。”苏妙扁扁嘴,一本正经地说。

    “你打算煮什么?”回味问。

    “还没想好。”苏妙笑嘻嘻地说。

    回味就不说话了,自一旁的水桶里舀了一瓢清水浇在苏妙搓好的长发上,一瓢接着一瓢,清洗着她的头发。

    苏妙闭着眼睛,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

    “小味味,你家住在梁都哪里啊?”

    “梁都城外。”

    “住在回香楼里?”

    “嗯。”回味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娘还在梁都吗?”思忖了片刻,苏妙突然问。

    “在吧。”回味模棱两可地回答了句,将她的长发漂洗干净之后,用一条大毛巾包住,拧干水。

    苏妙按着包头发的毛巾,低下头去拧头发,回味撤了脸盆架,又拿了一条大毛巾走到她面前给她擦拭头发。

    “你都没去见你娘吗?”苏妙任他擦拭着她的长发,因为脑袋被他摆弄来摆弄去,说出来的话有些气息不稳。

    回味他听见了,却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淡淡地说了句:

    “没有。”

    “那瑞王妃还在苏州吗?”

    “在吧。”回味漫不经心地回答,用干毛巾为她擦拭着头发,思绪却跟着她的那句话神游太虚。

    以前在他的身份没有暴露之前,他一心一意让苏妙来参加比赛只是为了想看看她究竟能走多远,可现在,计划不如变化快,在苏州不仅见到了大哥,得知了林嫣居然是他的大嫂,爹娘瑞王妃竟然全都在苏州出现了,接二连三的情况已经将他们此行的目的彻底抹去,本来是一件非常单纯的事,如今竟变得分外复杂,这是他始料未及并且分外反感的事,事态的发展完全违背了他的初衷,特别是在苏妙受伤之后,他现在的心情是极度烦躁,他现在只想带着苏妙赶快回丰州去,至于厨王大赛什么的他现在已经不想管了,毫无关联地,他却觉得再继续呆在苏州苏妙一定会再次陷入未知的危险里。

    “你都有多少年没回梁都了?”思索了片刻,苏妙笑眯眯地问。

    回味微怔,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因为她低着头,没有看见她的眼。

    “多少年了?”苏妙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了一次。

    沉默了一会儿,回味漫不经心地回答:

    “有几年了吧。”

    “几年了?”

    “咱们在一起几年了就有几年了。”

    回味的一句话成功堵住了苏妙的嘴,苏妙佯作喉咙痒。干咳了两声,以免他接着问她他们在一起几年了,这个她可真不记得了。

    苏妙咳嗽了一会儿。才笑眯眯地用手接住他丢下来的毛巾,自己继续擦头发,过了一会儿,侧过脸,笑看着回味说:

    “等到了梁都,你会带我到处玩吗,听说梁都里有好多好玩的。”

    回味微怔。看着她笑意盎然的脸,缓慢地点点头。

    “梁都里都有哪些好玩的?”苏妙兴致勃勃地问。

    回味沉默地想了一会儿,皱了皱眉。语气轻浅地说:

    “城外也就是一座沛湖,至于城内,我没怎么呆过,所以不太清楚。梁都也就是人多。没什么好玩的。”

    苏妙唇角的笑容敛起,歪头看了他一阵,莞尔一笑,对他说:

    “那这一次就带我好好地玩一玩,咱们俩一起找找梁都城到底都有哪些好玩的?”

    回味愣了愣,望着她的脸,紧接着扑哧一声笑了:

    “好是好,前提是你能够继续参赛。”

    “没问题的。只是被火烧了一下。我虽然还没被人故意烧伤过,但玩火的怎么可能会有没被烧伤过的情况。我会有法子的。”苏妙笑嘻嘻地说。

    “什么法子?让我替你上场吗?”回味掐起她鼓鼓囊囊的脸颊,忍俊不禁地笑问。

    “这也是个好主意!”苏妙眼睛一亮,双手一拍,说。

    回味在她的脸上掐了一下。

    苏妙拍开他的手,在脸蛋上揉了揉。回味已经走到她身后,最后擦拭了一下她的长发,从怀里取出一枚小小的白玉梳子,缓慢轻柔地将她的长发梳顺。

    苏妙背对着他立在他身前,静静地立着,任由他为她梳着长发,这一刻,从后面看去,两人的身高是极和谐的,和谐的不仅仅是身高。

    “手有些痛。”过了一会儿,一直凝望着对面榕树树冠的苏妙忽然轻声开口。

    正在为她梳发的回味看了她一眼,问:“再换一次药?”

    “不用。”苏妙嗓音轻浅地回答,眼望着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冠,过了一会儿,含着笑,低低地说,“手虽然痛,不过这个时候,心里却多了一点不甘心。之前没有察觉,那时想的是,赢不了就赢不了嘛,赢不了就当过来玩了,输了就回家去呗,又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受伤了,这时候我却觉得不甘心了,如果就这样回去,总觉得是一件非常遗憾非常丢人的事,即使我要退赛,那也是因为我想退赛,被迫退赛算什么,与其被迫退赛,我宁愿选择输在这个赛台上。”

    “输?”回味望向她,似笑非笑地反问了一个字。

    苏妙回过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弯起眉眼,唇角勾起,嫣然一笑:

    “我是不会输的。”

    回味莞尔一笑,宽大的手掌轻柔地打赏她的后脑勺,唇前倾,浅浅地落在她的额头上。

    温润湿濡的触感落在额间,苏妙笑了起来。

    ……

    当月亮从薄雾中探出头来时,夜色变得苍白而发黑。

    城北西绍洞,一处简陋的破旧民房内,啪嚓一声锐响划破了本宁静的夜色,伴随着孩童高亢的啼哭声响起,遥遥的犬吠声开始附和,有几家已经点起了灯火。

    发出异响的民房内,接二连三瓷器被摔碎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醉醺醺的咒骂声:

    “她怎么不去死?她怎么还没去死?贱人!贱人!她应该去死!她应该去死!贱人!”

    充满了臭味和馊味的狭窄房间里,房间的四壁还在流淌着几日前积累在房瓦上的雨水,一个身穿粗布衣裤包着打补丁头巾的妇人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因为恐惧哇哇大哭的孩童,双眼含泪,望着踉踉跄跄站在房间中央怒目赤红正在耍酒疯的醉汉,又是悲伤又是恐惧。

    “她现在飞黄腾达了!贱人!她就是个贱人!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贱人!她应该去死!她就应该去死!”他大声咆哮着,又一次摔碎了一个酒坛。

    “当家的!”妇人含着两泡眼泪,瑟缩地唤了声。

    “滚!”周诚冲着她愤恨地大吼了一声。

    妇人被他吓得毛骨悚然,魂不附体,连眼泪都被吓回去了,她手忙脚乱地抱起还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孩子,转身飞也似的逃走了。

    “滚!滚!”醉醺醺的周诚还在那里冲着门口大声嘶吼,连摔了三四个酒坛,双目赤红地瞪着房门外漆黑一片的夜空,声嘶力竭地大声吼叫了句,“滚!”

    发疯似的吼叫声响彻天际,引来更多人重新点起油灯,以及左邻右舍更多的抱怨声。

    ……

    同样是在这个夜里。

    苏州城外一座华丽典雅的宅子。

    啪!啪!啪!

    鞭子的异响声自宅子内一座精巧的院落里传来,这鞭子抽打的声音很沉很重很厉,只是不明真相地听着,竟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泛着一股淡淡百合香的雅舍内,室宇精美,铺陈华丽,魏心妍身穿一件浅黄色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对襟长衫,下着一条逶迤拖地的石蓝色缎子菊花刺绣裙,手挽银白色锦缎薄烟纱。顺滑的长发松松地挽了一个别致的半翻髻,她坐在一张鸡翅木扶手椅上,姿态娴雅地啜饮着一盅色泽鲜艳的玫瑰茶。

    魏心妍是个极美丽妖艳的女人,即使已经到了半老的年纪,依旧风韵犹存。美人饮茶,这画面是极美的,如果能忽略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的话——

    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被吊在她面前的墙壁上,四肢被生生地钉在墙壁上,一双眼睛已经瞎了,鲜血淋淋,插满了钢针的皮鞭一鞭又一鞭地抽打在身上,被钉在墙上的男人已经连叫喊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魏心妍面对这样残酷恐怖鲜血淋漓的画面,怡然自得,惬意从容,仿佛不是身处在残酷阴森的刑室了,而是正坐在明媚幽静的花园里。

    直到被钉在墙上的男人脑袋一歪断了气,手下人停止挥鞭,走过来轻声通报道:

    “大人,人已经死了。”

    魏心妍从鼻子里哼笑了声,站起来,翩然转身,扭曲的笑声里含着一抹得意:

    “把头割下来,送给他主子。”

    “是。”手下人习以为常地应了一声。

    魏娴雅出了刑室的大门,心情是一种说不出的舒坦,正在这时,数九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低着头报道:

    “大人,今早上厨王赛的赛台爆炸了,和回味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受了重伤。”

    “爆炸了?”这一回魏心妍没觉得得意,她只是觉得心惊,诧然蹙眉。

    “爆炸时的火硝好像是、好像是从咱们的私炮房里流出去的。”数九战战兢兢地小声说,

    暴虐的气息四起,恍若最最寒冷的暴风雪。

    面色铁青的魏娴雅一巴掌重重地甩过去,数九的半边脸高高地肿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