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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的脚怎么了?”裴元庆看见裴雨燕一瘸一拐地走来,忙上前扶住,此刻他心思全在姐姐身上,哪还顾得生苏游的气?
“刚才下楼的时候走得有些急,差点从楼上摔了下来,多亏这位先生舍身相救,但脚终是崴着了。啊,他人呢?”裴雨燕本来对于弟弟今天的冲动是要教训几句的,但看他对自己如此着紧,心中又有些不忍,不过终是不忍看到弟弟与苏游起冲突,此时想要引荐两人,却突然发现苏游早已不知去向了。
“南海横波嘛,关于他的传说已经让人听得耳朵都起了老茧,再想想上次街头立马。”裴元庆对于苏游没什么好印象,不过看着姐姐神色不善,只好改口道,“不过,今次倒是多亏了他,要不是他,元庆只怕要在班房里过上元节了。”
裴元庆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又不免嘀咕,“若不是因为他,今天也不会跟盖苏文这蛮夷起冲突了。”
“什么都别说了,咱们回去罢,以后出门还是查查黄历的好。”裴雨燕有些萧索地说着话,清泉察言观色,已经招手叫车夫,马车随即缓缓而来。
“查黄历又有何用,姐姐哪天不摔个一二回的?只是今日从楼梯上……对了,咱们今日不是来买书的吗?要不姐姐先到马车上稍等,我去挑几本书罢,免得空手而回。”裴元庆扶着裴雨燕上了车,却回转姚记书肆。
裴雨燕望着车窗外大街上来往的行人,又不由得说道,“空手而回吗?只怕也未必。”
裴元庆倒似了解姐姐的心思,于是裴雨燕看到的几本书,毫无例外地都有关于苏游,对于弟弟做得如此显山露水,她只能假装不知,有些事或许已经发生,却可能连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就像她和苏游从姚记书肆传出的绯闻。
裴雨燕姐弟离开书肆后,书肆的一切恢复了正常,街道也依旧太平。
可那天在书肆发生的不愉快并没有因当事人的息事宁人而淡出人们的视野。虽然如苏游所愿,《东都新闻》并没有报道这件小事,但群众们的八卦之血却汹涌澎湃,这一场小小闹剧竟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变得沸反盈天。
苏游听到的版本是这样的:将作监与高句丽太子在某书肆为裴氏女争风,两人大打出手后引来弓弩队的血腥镇压才罢手离去。离奇曲折的故事中,无论是对话还是打斗场面都是苏游所向往的,在这个为国争光的故事里,苏游无疑是一个英雄。
“我真的没有那么热血,与她也不过擦肩而过,要不是听人八卦我都不知她是裴氏女。”苏游听到八卦后,想着也许来雁北也得到了什么风声,他也不在瞻前顾后,赶紧备了礼物来到了来大将军府。苏游和来雁北的关系得到了来护儿的默许,所以来家兄弟对他亦是友善,他也很快就有了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八卦?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已经好久没见面了……”来雁北当然对苏游的行踪感兴趣,但一想到两人的若即若离,不免叹了口气。
“说起来,那天我翘班出来,想起去了好几次都没去成的书肆,然后……”苏游随即边走边说起事情的始末,一时竟与来雁北走到了后院的练武场,此时各种兵器静静地躺在兵器架上,但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兵器是每天都使用和擦拭的。
来雁北无疑是一个好听众,不时插话问几个问题,使得他很有兴致地把故事说下去。
“说起来我初遇裴元庆的时候特别沮丧,再而到他为我出手,当时我就想,如果我会绝世武功会是怎样?如果我的小娘在身边又会怎样?”苏游前面那几句话的确是真实想法,当他知道有裴元庆后甚至想到了李玄霸和宇文成都,但最后那句话显然就有点光棍了,无非是为了渲染气氛,为拉来雁北的小手做些铺垫罢了。
来雁北倒也吃他这一套,手被他牵着,迤逦而行。两人早已没有了第一次牵手的激动,也不再因为紧张而手心出汗了,来雁北听他如此说,又不免安慰道,“习武终是小道,西楚霸王不是说‘剑一人敌,不足学,要学万人敌’嘛。”
苏游笑了笑,知道来雁北如此断章取义,也是为了安慰他,不由得更是感动。项羽这话前面还有半句“书足以记名姓而已”,而且项羽是个失败者,或者说,作为失败的典型他很成功,苏游说什么也不会以之为楷模的。
“明晚一起去看灯,可好?”苏游终于向她发出了邀请,尽管此前已经为此计划了无数次。
“好啊,那我等你。”来雁北点点头,两人的手不约而同地紧了紧。
此时夕阳西下,柔软的东风轻轻拂过,枝头上一朵粉红的桃花正在悄然绽放。
由于杨二意外的召唤信,苏游并没有留下来与来氏兄弟共进晚餐,他急匆匆地赶到府衙时,杨二正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那时候柳謇之薛道衡王贞等人都已在座,显然这事非同小可。
“诸位,苏游来迟了,不知殿下为何事忧愁?”苏游也不客气,择席而坐后,自己先倒了杯水,窗外虽是春风遍野,但屋子里的火炉仍烧得正旺。
“内史令杨约年底在长安公干的时候竟然私自拜祭杨公,这事被御史大夫张衡捅到了御前,随后宗正卿杨义臣司隶大夫元文都以及光禄大夫贺若弼等纷纷上表弹劾,看来杨家是凶多吉少啊。”杨二不无担心地说出了小道消息,在座诸人当然知道杨二与杨玄感的密切关系。
“张建平素来便是陛下的心腹,这次弹劾说不定便是出于陛下的授意,杨家的确是功高震主了,不知许国公有何反应?”薛道衡显然也是刚到一会,首先问起宇文述,可谓一语中的。一来,宇文述与杨约关系非同一般,再则是这两人和张衡对杨广都有拥立之功。
“破野头家倒是没什么动静,薛公为何有此一问?”柳謇之平淡地话语明白无误地点明了他对宇文家的漫不经心。
宇文述的祖上,原本叫做破野头,是鲜卑族俟豆归家的仆人。后来是随了主人家的姓,这才改姓为宇文。所以不管宇文述在后来是何等的尊贵,士大夫那一套出身论决定了宇文家永远不被人重视,这也能看出他们对于苏游的友善或许也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尊重。
“我听说陛下在仁寿宫继承帝位的经过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曲折离奇,而见证当初经过的活人已经不多了,陛下是个好面子的人……”薛道衡也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娓娓道来却使得杨二一时色变,终是“嘘”地一声打断了他。
“这事……差不多我知道怎么办了,既然大家今日欢聚一堂,不如一起到太白楼提前过上元节可好?”显然杨二是那天的当事人,但大家从他的转移话题已经猜到薛道衡刚才所说是一个禁忌了,但听说他对目前的窘境有了对策,不免都松了口气。
众人分乘了几辆马车往太白楼驶去,杨二特意招手叫苏游与他共乘一车。
他们已近一年多不单独相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