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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敛刚挂了电话,秘书的内线电话接进来,说:“唐总,余小姐说要见你。”
唐敛眉心一压,眼底的颜色厉得吓人,“不见。”
“……可是,她人已经在外面了,”秘书听得出唐敛心情不好,所以说话时语气都战战兢兢,生怕又得罪了正在气头上的唐敛。
唐敛阴着脸,看了一眼办公桌对面墙壁上那一面巨大的led显示屏,股市的折线图复杂交错,如同他此时眼中的情绪。
下一秒,余音媤已经推门而入。
刚才唐敛的沉默已经默许了她进来。
只是他依旧没有好脸色。
余音媤一手拎着自己的包,一手拎着从‘皇廷’打包过来的饭菜。
“我约你吃饭你不出来就罢了,我只是来给你送午饭,你也要将我拒之门外?”
她站在门口,身后是缓缓关上深棕色大门。
唐敛瞟了她一眼,将视线投落在面前的文件上,拿起钢笔签了字。
同时头也不抬的说:“我不是让你最近不要找我?唐晋就怕没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你怕了?”余音媤轻笑,走到办公桌前,将饭菜放在桌上,“离两个月结束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我要走了,想多跟你相处一段时间。”
哪怕,这一个多月以来,其实你压根就没正眼看过我,维系你,促使你跟我一起吃饭,送我回家的,不过是你想知道我妈的消息,不过就是你对我仅剩的一点点怜悯。
她在心中无声的叹息,干净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这是她从立志当医生的时候就有的习惯,即使后来这一梦想破灭,这个习惯也从未改变过。
她伸手想从他手中抽走钢笔,唐敛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余音媤脸上的笑有些僵硬的牵扯着。
“吃饭吧,要吃吗?”余音媤将食盒拿出来,“这是爆炒牛肉……”
她刚说完,唐敛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下的食盒上,余音媤心中一喜,将食盒揭开,“味道不错,好像是他们的招牌菜。”
殊不知,唐敛此时想到的是夏繁锦,她最爱吃的就是火锅和牛肉,怀孕之后,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说法,怀孕期间吃多了牛肉,孩子的皮肤会很黑,她便再也没有动过牛肉,好几次嘴馋都生生的压制住了。
孕初期有一次她孕吐得厉害,晚上她抱着他的脖子迷迷糊糊无力的嘟嚷,“唐敛,我好饿,我想吃牛肉,牛肉牛肉牛肉……”
唐敛盯着那份爆炒牛肉微微的出神,自己也不自知的扬起了唇角。
余音媤见状更是欣喜,一股脑的将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我还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中午了,你应该也饿了吧。”
夏繁锦走了之后,就没有见他笑过,更别说对她笑了,余音媤知道他肯答应她的要求,都是自己威胁强求来的,所以他对自己不冷不热,她也不会过多在意,只要看着他就好,难得他在她面前笑了……她自然是尽力殷勤着。
谁知她不过是低头布菜的时间,再抬头,唐敛脸色如沉灰般冷寂。
她看了眼面前的办公桌,摆放的都是他的资料,她扯了扯唇角,勉强绽了一个笑容,“我给你放到茶几上去吧,再不吃估计凉了,吃多了凉的对胃不好。”
余音媤刻意忽视了背后那人的沉默,自己做着手里的事。
她刚将菜放在茶几上,身后传来低沉冷漠的声音,“告诉我韩阿姨在哪儿。”
余音媤去拿筷子的手一顿。
“我说了,两个月一到,我会告诉你的。”
“不用等两个月了,余音媤,不要消耗我的耐心。”唐敛看了她一眼,半眯的眼睛,只有警告和冰冷,既没有曾经虽然淡漠,但却沉静的温和,也没了后来的容忍。
她再见他已经觉得他变得冰冷了许多,只是没想到会到今天这一步……
余音媤转过身自嘲的一笑,“别这样看我。”
唐敛转开了实现,不再看她。
“你当初不是说好的,什么都可以补偿我吗?如今只是想让你遵守两个月的约定而已,真的,这么难?”她也没敢看他,害怕看到他眼里的决绝。
“我也说过,感情除外,你现在想要的我不能给你,也不会给你。”
余音媤身形狠狠的一动,那张明媚依旧,沧桑满布的眼里,露出浓浓的执念,“你知道我要什么?”
唐敛盯着她,一语不发。
余音媤缓缓低下头,一瞬间,那身影如同佝偻的老妪,像是被千斤重的玄铁压制住,心中仅存的希望在一点点熄灭。
突然为自己只想着追求一个神离貌不合的男人而感到悲哀,原来的她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如果你救了我,如果这几年我陪着你,你会有可能会爱我吗?”
她盯着铮亮反光的大理石地板,声音恍恍惚惚却极为安静,就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一般,拼命的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这是一个不成立的假设性问题,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意,他都可以回答‘是’,无论是不是真的,至少她会相信……
“不会。”唐敛连多一秒的考虑吧都没有。
他话音落地的同时,如同有一把刀插进了余音媤的心脏,还握着刀把用刀尖狠狠将她的皮肉绞得鲜血淋漓。
这种内里的伤痛,比她当时脸和手上的伤要痛上一万倍。
她无声的笑了。
“唐敛,你知道吗,我当初等了你两个月,整整两个月……”
“你知道救我的是谁吗?就是那个比我大二十岁,一直想娶我的反恐督查卢克。当时爆炸发生,我本来以为我要么会被炸死在那里,要么会被活活烧死,后来,有人冲进来了,我以为那是你……呵,卢克把我以黑帮**分子的罪名扣押,在m国最黑暗的监狱里关了两个月,我本来以为你会找到我,会来救我,后来啊,他才告诉,他封锁了我的消息,在这里,甚至连个知道我身份的人都没有。”
余音媤指尖搭在自己腿侧,掐着自己的大腿才能让自己有勇气回忆过去。
“每天不一样的刑罚折磨,还记得你看到的我背上的伤吗,一部分是那时候留下的,一部分是结婚后,卢克的杰作。他这样折磨我,就是为了让我求他,求他救我,当然,他的条件就是嫁给他。我为了活命,嫁了,我本来想通知你,向你求救,可他让人带走了我妈,要是不给你传递我已经结婚的消息,让你死心不要找我,他就杀了我妈。”
“你这么高高在上,应该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无奈和痛苦吧?”她看向唐敛,语气安静而又为不可绝的颤抖着,她终于看到了他眼中的异色,可那是愧疚,好淡漠无用的愧疚。
“卢克帮我修复了爆炸中受伤的皮肤,可他关着我不让我出门,经常酗酒,加上暴力倾向,我身上多了很多伤,后来我吸过毒麻痹自己,流过产,患过抑郁症,进过精神病院。后来他因为受贿被革职,因为他手里握着政府的秘密,上面派人追杀他,后来,在俄亥俄州的一个小镇,我让他告诉我我妈的消息……原来,这么多年,我妈早就去世了,她被困在东欧的一座山上,雪天高烧,因为医治延迟,导致肺热,她身体本来就不好……没过多久就撑不住死了。”
“所以,我杀了他,抢走了藏起来的一大笔财产,看着他的尸体被警察运走……”
余音媤说着说着,眼神渐渐有些失焦。
似乎眼前就浮现着那一幕幕,曾经经过的每一个痛苦的瞬间,现在她都在重温着。
她渐渐转头,看向唐敛,“这就是我这么多年经历的,你不是派人在查吗?政府接到卢克的尸体后,抹杀了他的一切生存痕迹,而他又一直将我存在的痕迹消灭得干干净净,为的就是不让人找到我,这七年来两个在世界上没有生存痕迹的人,你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怎么?是不是又觉得这个让人作呕的女人还是有一点点可怜的?”余音媤笑着问他,表情痴着而痛苦,两种极端让她看起来分外的诡异,却也……可怜。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也骗了你,我妈已经死了,我过得也的确不好。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多希望再见到你,一枪直接贯穿你的心脏,让你用命还清我这么多年所有的痛苦,然后我要好好活着,在没有你的世界,继续我的人生。”
“可见到你之后……我还是没用的忘不了,总是期盼着,你还能回心转意……我怎么就忘了呢,你对我从来没有过意,何来回心之说?”
余音媤笑着笑着,眼角流出了两行泪水,又哭又笑,仿若癫狂,因为呼吸困难,脸色变得如同一张白纸,胸膛剧烈的起伏,她无力的往地上滑坐下去,手肘撞在了地上。
唐敛知道她犯病了,急身站起走向她,五官像紧绷的弦,“别说了,我送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