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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信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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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赛儿伏在草丛中,掏出背囊中的长绳,迅速打成结做成灵活的套环,悄悄的伸过去套回了几支铁箭。

    然后拗弯一棵小树,做成简易的弹射机关,再把绳套系上。

    最后掏出火折子,点燃一根根倒满煤油的木条,绑在箭身上。

    她走出百步远,拉动绳套,远远的听见树干弹出铁箭的清脆声音——她从枯叶间隙中望去,只见铁箭被纷纷射到尸体周围,木炭上煤油点燃了尸体和槐树,轰然一声燃烧起来。

    浓烟滚滚,皮肉烧灼的味道在夜间闻起来越发刺鼻,唐赛儿回过头来,最后望了一眼浓烟燃烧的方向,合掌祈祷道:“愿无忧无怖,往生空乐乡。”

    此时已经无法为她念一卷齐全的经文,便以这一句祈祷她死后。

    随即便转过头,再无一丝留恋的快步奔跑而去高岗上有人冲出来,喝骂声冲破暗夜的寂静,呼啸的北风助长火势,一发而不可收拾。

    唐赛儿静赶慢赶回到商驿馆,天边已经露出一丝曙光,她匆匆赶到灶间把身上烤热,免得红笺有所怀疑。

    由于时间急切,她没有对周边多加注意——黄老板正站在抄手回廊那边,偷偷观察着这边院子的动静,一眼瞥见了这个风尘仆仆的小小人影。

    他不声不响的走到厨间门外,咳嗽一声然后喊道:“有人吗,给我来点粥。”

    随后大模大样的在门外张望——昏暗的厨下外间,半大少女正在低头烧着火。

    老黄见没什么破绽,但心里仍有些狐疑,观察片刻就转身离开了。

    唐赛儿等他离开,立刻端了水到庭院中洗起了衣服。

    不一会,墙头上出现咕咕的鸟叫声,一只很瘦小的鸽子飞了下来,唐赛儿把一卷纸放在它腿上,鸽子随即又飞走了。

    半个时辰后,红笺也起身了,主仆二人收拾齐整后就乘车离开了。

    黄老板目送着她们离去,皱起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考虑再三,他把这边的情况都用米汤写在了纸上:包括红笺去了王舒玄的临时大宅,又喜气洋洋的出来,住了一夜驿馆,她的那个小丫鬟鬼祟的在外一夜,又放飞了信鸽等等。

    他皱着眉,临了又添了一句,这才放心出门,左右一看,吹了声口哨,顿时又是一只鸽子飞了出来,毛色灰蓝,比前一只要胖壮多了。

    黄老板顺利绑好传书放飞了鸽子,看着它飞向山上寄给小古,松了口气正要回房歇息,却听墙外打更的两个老头在大声唠叨——

    “今天一早怎么这么多鸽子啊,都第三只了。”

    什么,三只?!

    黄老板大步跑了出去,在墙外小巷里及时撵上了两人,追问之下,其中一人不耐烦的说:“你们那驿馆西院天还没亮,就分了一只,接下来是一只特别瘦的,再接下来就是刚才了,喝,好胖的一只鸽子!”

    黄老板顾不上反省自己把鸽子喂成小胖墩,直接过滤得出了一个事实:第二只是那小丫头放的,第三只是自己家宝贝——那第一只是谁的?

    西院,还是红笺住的那屋,难道是她?

    黄昏时分,大营内,广晟正在自己房里处理一些文件书信,一阵乐声和笑声传来——是卫指挥府那边的动静,罗战这两天都在宴请手下众兄弟,成日里酒池肉林,昏沉玩乐。

    广晟有些理解他的心态:现在就是在等这最后一批军械能顺利送出,完成交易了,他年纪也不算小,眼看升迁无望,做完这一票就要金盆洗手不干了,若是成功,这几顿就算是变相的践行祝贺,若是失败,这也是上断头台前最后的快活。

    有多大的利润,就有多大的风险,个人罪业个人担。

    广晟正要喊传饭,小古和蓝宁已经端着食盒进来了。

    琳琅满目的菜摆了一桌子,非常丰盛,而且都是可口的家常菜,里面甚至是新春的野菜,广晟兴致勃勃的正要下筷,突然看到两人的神情,诧异问道:“你们这几天都没睡好吗,黑眼圈都快赶上蜀地的猫熊了。”

    你才猫熊呢!

    小古腹诽着,和蓝宁对视苦笑:这两夜都在赶工把腐尸水涂在铠甲内,终于忙活完了,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这时外面有插着领旗的兵尉出现,风尘仆仆的递上密件,广晟一见封口处的火漆印,顿时脸色变得郑重,打开看了,先是皱眉,又松开了。

    是纪纲大人的亲笔信。

    他说罗战的案子收网的时候,他要亲自前来。

    光是罗战的案子,只怕还不能劳动纪纲本人,况且他既然已经委派了广晟作为锦衣卫的密使,一般就不会过多插手。

    他来这里的用意,是想利用罗战的案子做一场文章?

    或者,他在意是的一直潜伏、但是尚未有动静的金兰会?

    广晟有些捉摸不透了,他放下筷子,草草喝了一碗汤,坐在书桌前开始琢磨。

    而一旁的小古也有些心神不宁。

    她刚才出门,是找的借口去摘野葱调味。到了临近山坡——这是约定的时间地点,一般没有动静就真的是摘野菜,弄得这几天摘的野菜能有一麻袋了。

    结果那只胖鸽子居然出现了,打开一看,平宁坊那边还真是热闹!

    红笺跑去王舒玄那边——若是真背叛,她怎么敢亲自上门?

    唐赛儿在外一夜,是红笺派她去的,还是她自己另有心思?

    最后一句尤其让她介意:唐赛儿身上的味道,是燃烧血肉脂肪的气息——黄老板做过香料生意,鼻子的嗅觉非比寻常。

    广晟和小古都不做声,陷入沉思,这时有人送来急报,上面画了罗战以下官员的“已阅”蓝色印戳,现在是传到广晟这里让他看。

    平宁坊外面,那个白莲教女匪的尸体被人半夜放火烧了!

    广晟猛然站起,只觉得这么多方势力都不够消停,不停蹦跶简直让人不可忍!

    小古趁着他背对着,也偷空瞥了一眼文书内容,顿时想起方才飞书上的讯息:燃烧血肉脂肪的气息……

    是那个小丫头唐赛儿做的!

    她也是白莲教的!

    小古立刻下了断言。

    窗子那边,广晟眉头皱起个川字:白莲教阴魂不散,罗战这边的案子马上要收网,那个神秘、几乎没有浮出水面的金兰会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他立刻想起王舒玄的话来:金兰会的目的是为了救出那些罪犯女眷!!

    只有红笺一人的言语为证,从未发现这个组织的蛛丝马迹,但也不得不防备一二。

    说到营ji,他身边就有一个蓝宁——把她收在身边,原本是为了向世人显示自己的好色纨绔,但相处久了,发现她挺懂得规矩也会看人眼色,倒是不介意留着——但她若是有问题……

    想到这,他抬眼看向小古,“蓝宁平时和那些营ji来往密切吗?”

    “除了去拿一次衣物,基本没什么来往。”

    小古实话实说,但心中却是咯噔一声——他为什么要问起那些营ji,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她们现在应该在罗指挥使那里陪酒,少爷你找她们有事吗?”

    广晟摇了摇头,走到书桌前,写下了另一张手令,让人立刻呈送专管营ji的一个张吏目。

    他要求把这些女人迁移到平宁坊里,派专人看管。

    写完这个摇铃让人连夜送去,他心事重重的去了卧房——希望这一切都是杞人忧天。

    小古目送他离去,内心直觉有点不对——奇怪而突兀的问题,问起了那些营ji!!

    她目光闪动,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在心间弥漫——过去无数次,这种对危险本能的警觉救了她。

    小古来到广晟的座位上,仔细看着他垫在底下的一页宣纸——广晟的字迹力透纸背,在垫纸上留下了轻微的痕迹。

    小古拿起宣纸,对着烛光仔细辨认,读出了关键的几个字,脸色一下变得严峻。

    深夜时分的库房里,蓝宁和郭大有不敢掌灯,凭着月光终于涂完了最后一具铠甲,疲累交加的在那喘气。

    “真不容易啊,这一阵涂得我都手脚麻木了。”这是蓝宁在抱怨。

    “我都学会给女人涂指甲油了,人说技多不压手,还真是的,今后娶媳妇就能派上用场了。”

    郭大有的话让蓝宁噗嗤一笑,斜睨他,“就你那土豆地瓜样还想给媳妇献殷勤,先确定有人愿意嫁你再说吧?”

    “你——”

    两人正在唇枪舌剑,突然小古急匆匆推门而入——

    “情况有变,计划提前到今晚!”

    “为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因为明天一早她们就要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我们只有今晚才有机会!”

    小古急匆匆说完,但蓝宁立刻提出,“后天才是这批货物出库的时间,整整一天时间,二十几个人要藏在哪里?”

    “就按照我们的计划,把她们藏进铠甲装进箱子!”

    “万一有人来搜呢?”

    “不会。”小古断然说道:“箱子打了封条就是为了不让别人打开看见——一旦发现是精良铠甲武器,而不是废铜烂铁,罗战就要露出狐狸尾巴——你觉得他会那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