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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紧紧抿着嘴,漂亮凤眸安静地看向纪居昕,没有说话。
他有这样的忍性,纪居昕很佩服。想他上辈子在这个年纪,天真愚蠢的一塌糊涂……
“我们能在这里遇到,也算是患难之交,”纪居昕目光坦率真诚,“我叫纪居昕,很高兴认识你们。”
少年背后的小脑袋晃了晃,“我叫崔宁!”圆圆的大眼睛眨啊眨,十分娇憨可爱。
“你好小宁。”纪居昕笑着拱手为礼,像对待大人一样。
崔宁大眼睛弯弯,笑的明媚灿烂,“纪哥哥!”
少年回头无奈地把崔宁按下去,“乖,不要跟陌生人说太多话。”转回头瞪着纪居昕,“你不可以对小孩使手段!”
纪居昕托着下巴笑,“你想好了吗?”
少年皱了皱鼻子,“我姓刘。”
刘是大姓,这天底下,姓刘的人非常多,龙椅上那位姓刘,阳青的县丞姓刘,刘姓人家里,有特别有出息的,也有乞丐讨饭的,光凭一个姓氏,实难猜出身份。
少年不肯说全名,仍然是不够相信。不过没关系,纪居昕想建立的,也不是特别铁的信任关系,只要在这个事件里,少年能信他就可以。
“原来是刘少爷。”他郑重拱手,两人算是认识了。
不再浪费时间,纪居昕组织了下语言,“你说这里隔三四天会来新人,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这些贼人把人抓进来后,会马上出门,特色下一批孩子?”
少年脊背挺直,眉心微拧,“有这种可能……但是他们不休息么?”
“你说每次来给你们送饭,换灯油马桶的人都不重复,来吓唬你们的人也不同,所以贼人数量应该不少,轮着班来也是够的。”纪居昕话音微微顿了一下,“所以你说贼人只有一十五六,我觉得少算了。”
少年手握成拳,“我只感觉到这么多。”
“嗯,”纪居昕肯定他的想法,“贼人如此胆大狂妄,行事定然谨慎,不会太容易让我们猜出深浅。不能确定的,我们尽量往更深的估计,做的准备多了,总不会错。”
少年眼光闪动,略点了点头。
“所以说现在是他们成功绑了人,稍稍有所松懈,同时也人数最少的时候。”
“大概是。”少年再次点头。
“你说你听贼人聊起,近几日会把大家转移——那么我们基本可以肯定,机会只在这几日了。”纪居昕见少年咬着唇,像有反驳之意,“你也曾说过,现在相对安全,这里看守太疯狂逃走机率太低,觉得转移时会有机会,那么我再提醒你——”
“我们被送来时,可都是被灌了迷药的,你觉得转移时,贼人会不给我们灌迷药?或者,你能装的让贼人以为你被迷倒,实则清醒?”
“不说这里面风险多高,就说你自己,你自己有本事有自信,这些孩子们——有么?”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迷惑我!”纪居昕说一句,少年脸就红上一分,最后少年忍不了了,面含怒气地看着纪居昕,“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纪居昕笑了,“我方才只是想说明,想要逃走,机会不多,实在应该珍惜。”
在没有惹少年更生气前,纪居昕捻了捻手指,风轻云淡地放了一个大消息,“我知道这是哪里。”
“是哪里?”少年表情立刻大变,声音略略急切,显是很想知道。
“距阳青县五十里的小镇,仙泉镇。”
“仙泉镇……”少年眼神直直的,内里思绪翻涌,像在想什么,可冥思苦想,也不得结果。
纪居昕贴心提醒,“是个非常小的镇,在阳青西北方向,周边山多,非常不显眼,很多地图上没有。”
一般官家子弟,比如林风泉徐文思,很早就会在长辈教导下,耳濡目染些官事,地图更是看的熟络,临清地形地势,哪里有什么,他们都一清二楚,此次游学,徐文思甚至背了些地图,让他们一路行来颇为顺利。
这刘姓少年一看就家世不错,小小的人很有性格,行事亦很有章法,应对之间举止言谈也有官家影子,可能也看过地图。看他苦思后仍然一脸茫然,在他讲明之后脸色豁然开朗又有些气闷,纪居昕便知,自己猜对了。
他将仙泉镇地势特点粗粗介绍一遍,“这里离镇里最有名的仙泉不远,村里人说仙泉西边地势高,留着仙石飞天后的痕迹——很多地洞。”
少年听纪居昕说话,越听嘴巴张开越大,“所以我们现在……在地洞里?”
纪居昕冷静点头,“这是唯一可能。”
“骗人!”少年皱着眉,“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地底下!”
“如今六月,外面很热,风也不大,对吧。”纪居昕好像很满意少年问问题,还鼓励地微笑看着人家。
少年被看的身上毛毛的,不过事实没什么好反驳的,“没下雨前,确是没什么风。”
“我们现在所在的房间,是不是很凉快?”纪居昕语音悠悠。
少年这才发现,这个房间并不算大,他们这群人依偎在一起,竟然一点也不热!有时还觉得幽幽的凉!
“夏天会凉快的地点,除了深深的山洞,就是地下了。”纪居昕摸了把地上的尘土,“灰尘能厚成这个样子,可是风并不大,为什么呢?”
少年懵懂地也摸了把地上的土,纪居昕不说他还没注意,这房间的灰尘竟然这么厚吗!
“这些灰尘非常细软,如果在路上,那就是会随着马蹄车轮扬起的黄烟。”
“这是地上浮土!”少年瞪大眼睛,喊出了答案。
“嘘——小声点,”纪居昕竖了根食指抵在唇前,“我们不知道外面看守的人什么时候来。”
少年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支着耳朵听外面声音,好一会儿仍没什么异样,才松了口气。
“是从那里飘进来的?”他伸手指了指墙上小窗。
“嗯。”纪居昕点了点头,示意他看灰尘分布状态,左侧墙上多,右侧墙上少,左边墙角明显比右边墙角厚。
“我才进来,在外面闻着灰尘味并不大,我摸过自己鞋底,里外灰尘并不相同,所以只有一可能。”他指着小窗,语气肯定。
看少年反应过来,他又说,“而且——外面没有这种独特的味道。”
“什么味道?”少年瞪着纪居昕,难道他在嫌弃他们被关了很久身上味道难闻?
“花,白芍花的味道。”纪居昕深深看了少年一眼,示意他摸摸左侧墙上的灰,闻一下。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纪居昕看穿想法,少年恼怒也没办法,只得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指尖抹了下墙,凑到鼻前细细闻味道。
半晌,他皱眉,“我闻不大出来。”
“大约你们在这里呆久了,已经习惯了,”纪居昕歪了头,解释道,“只有长在仙泉边上的白芍,才会有这样特殊的味道。”
少年没说话,房间内一时安静无比。
这里是仙泉镇。
没风的日子浮尘这么厚这么多,房间还很清凉,所以这是在地下,灰尘是从小窗子里飘下来的。
灰尘里有特殊的花香,所以房间离仙泉眼不远。
仙泉西边有很多地洞。
仙泉镇地势奇怪,如果能出了这些地洞,绕着仙泉往东,有一段岔路非常多的小路,路上很多巨石,多处石中有洞,仅够孩童钻进钻出。
只要顺着小路一直走,见石穿石,见坡爬坡,仅需半个时辰,转出就可以看到人家,若时机不对,继续往前,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达官道。
现在这种情况,只要时间够,时机正确,他们没准真可以顺利逃掉。
少年目光复杂地看向纪居昕。
这个人一来,仿佛一切阴霾不见,一切都变的明朗,充满希望。
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就不怕么?他明显比他们大一点,不是贼人的目标群,为什么被抓了?这样的人被抓,贼人防备心更会重,受的罪也更多,尽管如此,他也在提着精神,注意周围的情况么?
不是聪慧到一种程度,不是坚韧到一种程度,怎么会明明处于弱势,还能安坐在此,面带明朗笑意,侃侃而谈?
少年紧紧握着衣角。
自己从小被哥哥用心护着,也看到了那么多刀光剑影,这样历练着,也没做到不动如山,逆境里安之若素,思索退身之法,这个人……这个人竟然能做到!还如此出色!
纪居昕……
他说他叫纪居昕。
少年安静地看着纪居昕。
纪居昕微笑,“也是巧合,这仙泉镇我来过,所以知道的比你多。若是其它地方,我不一定能有办法,没准会像你一样一筹莫展。”
这是在安慰他。
少年会佩服强者,比如他哥,他哥的话他都会听,所有所有都记的清清楚楚。哥哥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圣人皆不可免,我等更该好生观察,好生学习。
与小人习诡行之法,与君子学明理之事,所有人都可以为师,但与人交往用何态度,皆丛本心。
纪居昕,我记住你了。
少年轻轻呼气,此次再看纪居昕,再没之前挑衅之色,“你很聪明。”
“多谢夸奖。”纪居昕托着下巴,笑意浅浅。
“可我们并不确定小窗能不能爬出去,爬出去会不会有风险。”少年道,“外面有人看守怎么办?”
“我进来之前,走了很久。”纪居昕伸手在地上划了几道线,构成一个草图,“从门口到这里,所需时间很长,现在想想,其实一直在下坡,因为坡度非常缓,几乎察觉不出来,很容易被忽略。”
“走路时隐隐能听到两侧声音,所以这里的构建,应该是个长条形的院子,前方有遮掩民居房间,左右有守卫众多,过一道门后就一路往下,直到这里。”
“坡度那么缓,前方和左右两侧守卫肯定是够的,为防我们逃跑,这间房间大约在最里面,而越往里,越靠近山脉——如我之前所说,西边洞密坡陡,并不利于守卫,我们这个房间,一定是最隐蔽所在,很大可能是靠了天然地势建成,没准贼人也不确定小窗外是哪个洞。就算知道,也不好看守。”
“这墙这么高,大家都是孩子,被小看也很正常,贼人一定以为我们不会想到通过小窗逃跑。”纪居昕画完图,笑吟吟看着少年,“之前的人也没想过这么跑不是么?”
少年皱了皱鼻子,“这也不能肯定小窗外一定没守卫。”
“看这个房间使用情况,我猜这个据点已经很久很久了,最少一两年是有的。”纪居昕歪着头,“你猜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人试图用过这小窗,贼人会不会放松警惕?”
“可是保不准以前就有聪明的……”
“比你还聪明?”
少年卡了壳,一脸恼怒地瞪着纪居昕,好像在说怎么可能还会有比小爷更聪明的!
“比我还运气好?”纪居昕指着外头,“清楚地知道这是仙泉镇,仙泉西边群洞的地下?”
这更不可能。
能通过一点尘土,一点味道,就能得到这一堆信息的奇葩,机率更小。
“那怎么确定小窗可以打开?”
“少年,要有冒险精神。”纪居昕冲他眨眼,“不试试,怎么知道事情的多种可能性?”
少年抿着嘴瞪他。
这人真是太讨厌了,明明都像对大人一样同他分析利弊了,就一直保持到底不好么?怎的又来逗他!他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他能尊重他,又用这样不着痕迹的方法让他不再紧张,信心增强,少年有种被照顾着的柔软感觉。
他一向好强,除了哥哥外从不让人看到软弱之处,如今被人这样对待……
这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遇到过什么,就能如此……
“滥好心,”少年冷冰冰盯着纪居昕,警告道,“你这样的人,一定会经常被欺负,赶紧改了!”
纪居昕一点也不怕少年冷脸,笑眯眯说,“是是是,谢谢少爷关心。”
“谁关心你了!”少年脸微红。
“哦……那是我自做多情,”纪居昕脸上笑意不减,指了指外面,压低声音,“外面可是有人了,少爷你好生考虑考虑我的话。”
“哼!”少年转过身背对着纪居昕,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