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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彼岸灯火,心之所向;后来渔舟晚唱,烟雨彷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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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内,顾锦言侧头看着窗外。5天已经黑下去了,黑色的天幕之中只有几颗稀疏的星。稀稀落落地,那么暗。星星的话,无论多么努力去发光,也还是如此微弱,照不亮那一片天空吧?

    恍恍惚惚,三十年的人生已经过去了。这一路,如此晦暗不明。但,还是有阳光的。在那消失的再也回不来的十年里,那些与何可人相依相偎走过的路程,都是那么明亮,明亮得……一想起来,就会泛酸。

    屋子里只开着一盏壁灯,灯光映照着这屋子。幽幽的。

    还活着呀……

    大约后遗症还在,没办法思考,就连躺在这病床上的身子,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似的。

    门在这时被推开,伴随着有规律的脚步声一齐扑进耳里。他慢慢地扭转过头,这才看见,来得人,竟然是和可人。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身子由不得自己,一点气力都没有,完全没办法动弹。

    何可人已经走到他身边,他来不及说话,只看见她抬起手。伴随着在这屋子里响起的清脆的声响,他的脸颊已挨了重重地一巴掌。

    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力气原来可以这么大。脸上火辣辣地疼。脑袋里跟藏了多少蜜蜂似的,嗡嗡地叫着。吵得他连思考都不能够。

    沈君有些急,跟上来,“你这是做什么?下手这么重。”

    何可人压根不去理会,连看都没看她。

    顾锦言有些发懵,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眼前,何可人的面容冰冷,那眼眸之中盛着的是愤怒,还有许许多多杂糅在一起的情绪。她不闪不躲不避,凝视着顾锦言的双眸。

    沈君站了一会,也没再多说什么,无声地走了出去。

    有那么一会,顾锦言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曾经的何可人。面容清澈,眼神干净而坚毅。

    “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吗?这么多年都活过来了,连活下去都不敢了?”她一字一句地发问。

    死亡,不过是一瞬的勇气。

    可活下去,却需要持久的勇气。

    顾锦言看着面前的何可人,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胆小鬼罢了。

    那往后的漫长人生,他不知道这么坚持着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夹答列伤他所有的理由,都已经失却了。

    何可人看着他,低低叹气,往后退了两步,背抵着墙壁。“我……都知道了。为什么不说呢?”19TJj。

    顾锦言有些错愕,好一会,他才开口,轻声说,“我有我的理由。”房着片还色。

    “什么理由呢?害怕尹芬会对我做一样的事情?害怕我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会是这样一个人?”她慢慢说着,情绪异常的平静,平静的叫人可怕,“但是,就算你为了这些顾虑而放弃了我,又能怎么样呢?我还是会知道尹芬究竟是怎么一个人,我在她的眼里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日后,我也一样,会被送上他人的床。”

    何可人停下来,看着远处的天际,朦朦胧胧的,黑黝黝的,那空荡荡地天际。她的眼神有些放空,“到最后你所做的牺牲都是无谓的。甚至,因为你的离开,我失去了我的孩子和作为母亲的资格。”17135517

    顾锦言躺着,双手紧握成拳。身子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只有那些悲伤的愤怒的后悔的情绪,在身体里肆意流窜。

    那些他所做的牺牲,没有丝毫意义,却让他失去了一切。这个事实,他比谁,都要明白。

    何可人看着顾锦言绷紧的面容,一颗心,终究是慢慢地柔软了一下来,她一步一步走过在,在床边蹲下来。

    “原谅自己和所有的时过境迁吧。”在那一天,在被尹芬拍下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在被威胁的时候,他的痛苦不比她的少。

    他的痛苦,是因为认识了她选择了她。

    顾锦言却忽然伸出手,将她拽进怀里。他的脸贴着她的发丝,伏在她的肩头。鼻息之间,是她身上的香水味,浅浅地,隐约带着一丝烟草的气息,往自己鼻子里钻。

    何可人缓缓抬起手,放在了他的背上。

    那些照片还在她的脑海里,挑动着她的心弦。

    迟安然走后,迟宇新在办公室里站了一会。

    那一段话,言犹在耳。

    他并非没有过那样的心痛。何可人在无意之中捅向他心口的刀子,并非只有一次两次,到如今,这伤,还依旧在,隐隐地作痛。

    他回到家的时候,梅姨说何可人来过电话说晚上不回来吃了。他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静悄悄地,静得连象牙筷子碰到碗碟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他没吃几口便停下了筷子。

    他本就没什么胃口,这会,坐在冷冷清清的餐厅里,更是有些食不下咽。大约是因为下午迟安然过来,使他想起了不少往事,那些过往里所带来的情绪压在心口,排不出去。

    周季尧的电话就是这会打来的。他接了电话,一边往楼上去了。

    “想了想还是跟你说声吧。顾锦言那小子自杀了,车子停在过去那老地方,将汽车尾气接到了车子里。活活闷死自个的方式。”

    迟宇新握着手机,停住了脚步,“人呢?”

    “救过来了。对自己还真下得去手。”周季尧的语气有些意味不明,他向来不喜欢顾锦言,更是对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没有好感。

    迟宇新同周季尧要了地址,便出门了。一路上,他的车子开得飞快。很多很多的画面都往脑海里涌。那些,都是和可人与顾锦言相依相偎的过去。

    如果那段青涩岁月里,何可人与顾锦言是男女主角的话,他是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青梅。那些少得可怜的给予他的镜头也被她一并遗忘与剪切掉。而那些没有露面的时候,他是幕后工作者,护着她的安危,目睹着她所有的奋不顾身与笑容。

    车子停下来。他一路往前走,到这一刻,脑海里竟什么想法都没了。他的脚步在空荡荡地走廊里回响着。

    沈君靠在墙边,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见是迟宇新,她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迟宇新连一丝余光都没有给她。他径自走过去。病房的门虚掩着,他立在门边,便看见病房内,何可人半跪在那里,与顾锦言抱在一起。

    那样相互依偎的姿势。

    与那些过往,别无二样。

    沈君站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迟宇新。迟宇新的身影被头顶惨白的灯光拉的很长很长。那颀长的身影跟僵直了似的。他没进去,只站了一会,就转身走开了。

    他的步子很快很快,跟带着一阵风似的。

    沈君有些莫名,往门边走过去,只一眼,便能看见屋内那两个人紧紧相拥的场面。

    周季尧的宅邸内。

    迟宇新席地而坐。酒窖的温度开得很低,十多度,凉意顺着地面往身子里爬。一边的桃木桌上摆放着好几瓶酒。光线很弱很弱。

    周季尧打开音乐。这音乐是前几日沈君改的,嫌他那些这么多年都没变过。李宗盛沧桑的声音在唱着,“你曾是我的全部,只是我回首来时路的每一步都走得好孤独。”

    周季尧在迟宇新的旁边坐下来,伸长了腿,替迟宇新倒上酒。这么多年的默契,他多少也能够明白些现在的状况,也就什么都不在多问。

    “这丫头,换的这是些什么。”周季尧一脸不满,他从不曾听流行歌曲。可偏偏沈君选的都是这些。

    迟宇新笑,“这不蛮好。我看你,恨不得把自己装在套子里。”

    “这无谓的人生里,总还要有些坚持。”周季尧抿了一口酒,“对了,我上回从宁江过来,见着你大哥了。”

    “嗯?”迟宇新挑了挑眉,将杯子里余下的酒一饮而尽。

    “貌似是跟宋家那闺女在一起。”

    “她不是出国了,好几年都没回吗?”迟宇新不解。迟宇荣当初对宋家那姑娘的心思,他也是明白的。

    “谁知道呢。”周季尧耸了耸肩,“这人,总有过不去的那一道坎。”他将手边的酒瓶递过去,看着迟宇新自个满上了,又说道,“你不也是这样吗?”

    迟宇新没接话。

    这一生,过不去的坎,无谓的坚持。都还是有的。无论他,还是周季尧。

    好一会,迟宇新摇着高脚杯,他的脸掩映在灯光之中,美好的悲凉。“跟能否跨得过去与否无关。说到底,也只是我的蠢劲罢了。”

    “留着这么个蠢笨的坚持,也未必不好。”周季尧举杯,“为我们的蠢劲干一杯吧。”

    浅淡的灯光映在玻璃杯上,熠熠的光芒。像极了某人的眼睛。也映出了两个男人的面容。很多事情,或许也并非是没有办法接受改变,仅仅只是自己的蠢劲,与无畏的坚持罢了。

    冰凉的空气中,李宗盛的声音氤氲开来。只是我回首来时路的每一步,都走得好孤独。

    病房里的何可人对方才发生的一切全然无知。顾锦言紧紧地搂着她,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在今天之前,她从未想过,原来彼此还能如此相处,如此平心静气地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