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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女儿昨儿晚上说的话,白氏一时心急,不由落了泪来,只安安静静坐在一边,抽出帕子偷偷拭泪。
陈老太太见了,叹息道:“阿妩这孩子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这孩子心性也要强得很,打小跟枣儿姐妹相称,小姐妹俩凡事也都喜欢比着。如今枣儿定下了唐国公府这门亲事,阿妩就算再差,也得说个稍微像样些的人家。我知道,阿妩生得模样好,人又机灵懂事,街坊邻居想要讨她当媳妇的人多得是,只是阿妩心性高,谁也瞧不上罢了。”
老太太这辈子只生了一个孩子,还早早便嫁得远远的,常日伴在身边的,只一个外孙女,还有就是这白氏母女。所以,对于赵阿妩,老太太也是真心疼爱,她的婚事上若是能够提携一些的,自然不会叫她受了委屈。
依着阿妩的身份,自然嫁不去高门大户,毕竟像自己女儿那样的情况实属少数。再说了,老太太也不希望阿妩嫁去什么大户人家,女儿就是最好的例子,早年因为出身卑微的缘故没少吃苦。
好在后来女婿也算待女儿不错,女儿日子才好过些,可是那些蹉跎掉的岁月、那些独守空房的寂寞青春,是谁都弥补不了的。陈老太太希望赵阿妩嫁个好些的人家,又不想阿妩嫁去后吃苦,目标自然定在了那些家世清贫而却年轻有为的后生身上。
阿妩模样清丽娇俏,配个老实上进的书生,若是儿郎出息,将来做个官家太太,也是有的。
阿青常年走南闯北,认识的人身份鱼龙混杂,当年还在扬州城的时候,有出钱资助过扬州书院里的一些贫寒学子,那些学子中,不乏上进有本事的,待阿青回来问问,若是男方应了,叫两位小人家见个面,事情也就成了一半。
这般想着,陈老太太便笑着道:“你也别担心,阿妩是个好姑娘,咱们得娇养着,也别逼她,凡事得听听她自个儿的想法。儿大不由娘,你逼着她,有的时候反而适得其反。”
白氏将脸上泪珠子擦拭干净,点头连连称是。
到了晚上,待得袁嗣青回家,陈老太太便将义子叫了过去。
袁嗣青以为老太太又是跟他说关于白氏的事情,进了屋子还没待老太太开口,便道:“娘,儿子这些日子忙,改日还得进宫面圣,怕是没有时间谈自身的婚事,还望娘不要怪儿子。”
陈老太太道:“你跟白氏成不成,娘也不逼迫你,可娘如今年岁大了,总想着早日抱上孙子。”其实老太太心里明白,若是他真有娶妻生子的想法,也就不会耽误自己这么些年了,但是有些话她该说还是得说,毕竟不能看着他老袁家绝后,这叫她到了九泉之下,如今见袁家大哥大嫂子。
袁嗣青不辩驳老太太的话,但也不答应,只默默站在一边候着。
老太太叹息一声道:“罢了,娘知道你忙,不过今日唤你来,也是有事情要跟你商量的。你瞧不上白氏,但是总得看在你赵家大哥的面子上,照拂着些她们母女俩吧?阿妩如今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她们母女在京城又不认识什么人,倒是有街坊邻居来相看,但是阿妩瞧不上,我记得你之前在扬州城的时候有帮助过不少贫寒学子,可有年岁相当又尚未娶妻的?家世清贫无事,主要是人要长进的。”
袁嗣青微微松了口气,垂眸想了想道:“那儿子明日便着人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无合适人选。”
“嗯。”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细细瞅着眼前这位义子,朝他伸出手去,“阿青,到娘跟前来坐。”
袁嗣青应了一声,上前几步就在老太太身边下手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太太道:“阿青,这么些年来,我待你当亲生儿子,跟阿皎那丫头,倒是不如跟你亲了。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不能总耽误自己,若是你不愿娶妻,可总得有个子嗣,不然你这般辛苦打拼,将来家业无人继承,你老袁家香火无续,岂不是不孝?娘不逼你娶妻,可你总得有个子嗣。”
袁嗣青垂首道:“娘,儿子心里没有不好受,如今妹妹日子过得好,儿子心里开心。也不是儿子为着谁刻意不娶妻,只是,如儿子这般的人,在家是呆不住的,常年得往外跑,娶了人家又顾不上,岂不是叫人家跟着白白受苦。至于子嗣......”他微微顿了一顿,还是道,“儿子并非袁家这辈的独苗,乡下堂兄弟也有,独独儿子没有子嗣,也不算对不起列祖列宗。”
“那你辛辛苦苦打拼这些年,为的什么?当初还......”老太太想提当初那些事情,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如今事已成定局,她再无故扯着当初那些事情说又有何用?到底是他们两个没有缘分罢了。
当初......当初若不是阿青想给阿皎好日子过,他就不会跟着人一起远走他乡做生意去,也就不会白白错过了阿皎,至今还只身一人。
阿青手上有多少生意、又有多少产业,老太太心里多少是清楚的,他打的什么心思,老太太也明白。那些丰厚的产业,那么多铺子庄子,他都是打算留给他外甥女枣儿的。
枣儿打小跟着他,不是父女,却亲如父女。如今人家正经爹爹回来了,他想见枣儿一面,也是不能了......
老太太看了儿子一眼,叹息道:“女儿家嫁妆丰厚些不是坏事,可是阿青,你别太宠着她了。”
袁嗣青抬眸望了老太太一眼,唇角含着笑意,站起了身子来:“娘也该歇着了,如今天气冷,得是泡了脚歇着才好,儿子给您打水去。”老太太想阻止,奈何袁嗣青动作快,已经转身出去了。
很快便到了年关,一连下了几日的雪,天气骤然又冷了许多。
这一日,谢繁华来陈家宅子,门口的时候遇见一位穿着略显寒酸的书生。
谢繁华穿着身桃红色的刻丝长袄,外面披着银白狐皮斗篷,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她将狐皮斗篷后面的帽子撩起来罩在头上,雪白的狐狸毛,乌黑的青丝,如清水洗过般的大眼睛,还有如白玉一般剔透无暇的肌肤,那书生瞧见,眼睛都直了。
若不是身边跟着的书童拽了拽他,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失礼,谢繁华没有多看,径直往陈家宅子里去,却迎面撞上了赵阿妩。
原这书生就是袁嗣青找来给赵阿妩相看的,赵阿妩第一眼算是瞧中了人家,也顾不得矜持,竟悄悄跟在身后出来。好巧不巧的,恰好瞅见书生盯着谢繁华看的场景。
谢繁华拉着赵阿妩一起进了屋子,这才问她道:“刚刚外面那人是谁,我瞧你偷偷跟在人家后面,脸都红了......莫不是你娘给你说的公子?”
赵阿妩却不肯承认,撇着嘴巴道:“是来找袁叔叔的,之前也是扬州书院念书的学生,两年前中了举人,奈何没有考中进士,后便一直留在京城里,只等着下次春闱的时候再试一场。”
白氏见女儿此番态度跟刚刚不一样了,不由急着道:“阿妩,这马公子娘瞧着不错,模样俊朗,为人知书达理,虽然一次没有考中进士,可不是还有下次机会么?你眼光也别太高了,差不多就行了。”
说实话,赵阿妩很反感自己娘这样说,这样显得自己好似是巴不得要跟着人家似的,跌份儿得很。
缩在袖子里的小手攥得紧紧的,终是憋住了那口气,赵阿妩笑得淡淡的,冲着谢繁华道:“是袁叔叔的好意,我不该推了,只是,他不是我想要嫁的那种人。”屋子里面坐着的没有外人,赵阿妩素来又不是扭捏拘束之人,倒是没有藏着掖着。
听得女儿这种口气,白氏急得当场就哭了。
赵阿妩此番没有心情,也不想顺着自己娘亲,便没管她,低头想了想,只对谢繁华道:“枣儿,我有话与你说。”
谢繁华瞧着赵阿妩模样认真,又看了白氏一眼,点了点头。
花好月圆成衣铺子只开张不到一年时间,但是在京城里已经是小有名气了,赵阿妩心思打,自然有自己一番想法。
小姐妹俩关上门说话,赵阿妩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道:“枣儿,前些日子来了位苏州客商,很喜欢咱们铺子里衣裳的款式,说是来年春天需要赶制一批春衣,想要我带着几位绣娘去苏州住几日。”
谢繁华望了赵阿妩一眼,有些犹豫道:“苏州那么远,你娘怕是不会应了你去。”
赵阿妩道:“我娘那边我去说,倒是不碍事的,不过,要是我带了人走的话,怕是花好月圆里的事情,就顾不上了。”
这个谢繁华倒是不担心,左右有掌柜的在,还有红枝绿叶跟着帮忙。
“你要是心下已经决定了,便自己琢磨着办,不过,苏州到底路途遥远,你一个女孩子家,危险。”
赵阿妩笑着伸手过来握住谢繁华手道:“你素来知道我,不是个安分的,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出去闯荡过。再说了,我也想出去,否则留在家里我娘总是唠叨我,听得我耳朵都起了茧子。”
“这样吧,我回去找我爹,要他暗中派个人保护你们。”见赵阿妩开口就要拒绝,谢繁华劝道,“阿妩,我知道你下了决心做的事情,谁也劝不了。不过,你娘终归会担心你的,有人暗中护着你们,你在娘那里也好说话些。”
赵阿妩原本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冲她点头道了谢。
谢繁华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她知道阿妩心中怪自己这么快就忘了周哥哥,还定了一门很好的亲事,也知道她心里多少是埋怨自己的......只不过,一来她不能跟阿妩说当朝大皇子就是周庭深,二来,婚姻这种事情,讲究的是缘分,她也实在帮不得她什么忙。
因为在谢繁华心里,一直觉得寻得一心人才是幸福,而非嫁入高门。
只是这些,她也不好跟赵阿妩说,因为阿妩的脾性她也算是了解的,她一门心思认定的事情,旁人怎么说她都听不进去。
答应了赵阿妩后,谢繁华回家便想着要跟自己爹爹说这件事情,可想了想,觉得若是此事说了,怕是花好月圆的事情瞒不住爹爹......左右想了想,还是决定麻烦承堂哥哥的好。
毕竟,承堂哥哥是知情人,而且,他即将是自己丈夫,她不想对他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