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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长秋宫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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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璃听了崔晃的话,久久无话,嘴角似一朵凝结的霜花,隐隐迸着寒气。

    莲儿知道她的心思,忙端了一盏茶上来,轻声道:“春天难免火大,这是江南进宫的白菊,还是皇上赏的,说是热清热去火的,娘娘尝尝。”

    阴璃接过茶盏却并不喝,只是缓缓道:“本宫是皇后,是六宫之主,有什么好生气的?”

    莲儿看了她一眼,低婉道:“娘娘说的是,其实也没有什么,皇上不也是给了皇后的面子,搜查了六宫吗?虽说没有搜到,东西一定还是被什么人藏了,只要皇后派人再搜一点,一定能找出来。”

    阴璃冷冷的一笑,“你是我的人,自小便跟着我,除了奶娘就是你和我最亲。你倒是说说,我怎么能把那玺找出来?我是放在那贱人的宫里的,她却找了出来,现在玺在哪里,除了她谁还能知道?宫里虽大,要放一个小物事,千八百年也不一定找得到。现在反过来,我得求着她,让她帮着我找出来,否则我这个六宫之主,如何当得稳当,私玺都丢了,还当什么皇后!”她忽然把手里的茶盏用力向地上摔去,“啪”的一声,吓得众人都是一哆嗦。

    莲儿忙道:“皇后息怒,这事也急不得,我看找崔晃来,好好商量一下。”

    阴璃叹道:“我已让她去处理崔莹儿的后事,我宫里的人,总不成就那么拖出去,扔到乱葬岗上。喂了狗?我给了他银钱,让他买口薄棺,好好的安葬了崔宫人。毕竟跟了我一回!”

    她又看了看侍立在旁的女侍,又叹了口气道:“这长秋宫虽大,人手虽多,却没有几个能用得着的。如今崔莹儿又去了,还有谁用得上?”

    莲儿看了看四周,也觉得凄惶,堂堂一个皇后。却没有可用之人,说是风光,那是在外面的。内里她却知道,阴孝和极难容人,一点小事,便睚眦必报。决不宽容于人。现在除了自己和崔晃,怕是没有人能帮着她了。不仅心中也是叹气,只得劝道:“娘娘,什么事都是小事,只娘娘的身子要紧,白白的伤心叹气,伤了身子可怎么办?再说了,伤身子便伤了相貌。娘娘的美貌可损伤不得。”

    “美貌?哼,还提什么美貌?那个狐媚子一来。宫里还有何人敢说自己美貌?也奇了怪了,她守了三年孝,在外面风吹雨淋日晒,却出脱得更加美艳动人。竟比幼时还要绝色,难道真是天意,皇上一心一意想着的人竟是她?”她杂七杂八的说着,眼光却看着灯光,竟是痴了。

    莲儿也不敢打扰她,只得挥了挥手,让侍女们将地上的茶盏打扫干净。

    正在这时,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道:“禀娘娘,邓贵人求见!”

    阴璃一愣,点了点头,整理了下衣襟,说道:“传吧!”

    只见白藤间花绣幔锦帘轻盈一动,外头冷风灌入,盈盈走进来一个美人儿,她美得没有任何的风尘之气,却像是世俗都配不上她一般,像是山风过处,晓雾初起的那种烟雾四散的迷朦。其实任何人都难以用语言去形容她有多美,只是那种淡淡的神情,会在她顾盼间的艳媚姿态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来,仿佛是不经意流露出的一点心事。那种娇柔的感觉,却融合了无限的风姿。

    静静伫立间,满头青丝梳得如黑亮油油的乌云。两鬓长发微垂,轻软如柳枝。云髻堆纵,犹若轻烟密雾,都用飞金贴带着翠梅花钿儿,周围金累丝簪,自发髻后整齐插入,珠钗上晶莹流苏半堕,微微摇晃。耳边带着青色瑛石坠子,颈上佩了一条亮晶晶的珠链,珠链细细的,在灯光下宝光闪烁如水波叠映。

    她穿着月白绣粉红月季的短腰绣罗襦,纱绿遍地洒金裙,这样明媚俏丽的颜色,只隐隐约约见香肩之上,有一条粉红色的腠理兜丝带,愈发显得露出的一小块皮肤异常白嫩,让人几欲伸手去抚上一抚。而那丝带随着锁骨懒懒蔓延下去,让人不禁遐想,再下去会是何等风光。

    她的容颜精心描画过,长眉如画,媚眼如丝,光线的反射下,可以看见她脸颊上细密如五月最新鲜的水蜜桃一般的细细绒毛,更显出她青春年少的精致与艳丽。饱满欲滴的唇形却映着她清冷的神色,美得让人难以眨眼。

    宫里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也听得到,不论男女都一瞬不瞬地盯着邓贵人,心里都暗自叹着,“好美!”

    莲儿还是第一个反映了过来,夜下观美人,真是更美。已是先屈膝下去:“邓贵人万福金安。”

    绥儿微微一笑道:“莲儿姑娘还是如此的清丽动人,绥儿还记得当年一起的闺中之乐。快起来吧,以后常见的,别那么多规矩。”

    说着也在赵玉的搀扶下,轻盈地福了福身:“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阴璃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快与自卑,笑道:“赐座,本宫也是你的那句话,日常相见的,别那么多规矩。”

    绥儿谢了恩,坐在了下首的案几之上,方才笑道:“晚上皇上过来,我告诉她李宫人病了,他也担心,便去看望了。我想着长夜无事,便过来和娘娘说说话,没扰着娘娘吧?”

    这话里已是明白告诉了阴璃,皇上去了她的宫里,而且还听她的话去看了李宫人,而且她来是有事可说。一句话里什么事都摆明了,阴孝和心中冷笑,烦恶之心更甚。但是面上还得带着笑意说道:“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

    她又打量了下邓绥,越发觉得她美艳非常。绥儿好奇,问道:“皇后说臣妾什么?”

    阴璃见莲儿端着茶点上来,方道:“说这雪快化了,你原是最怕冷的,才到了好时候了。”

    绥儿淡淡一笑道:“皇后还知道我的,一向气血虚寒,到了冬日里就冷得受不住。我宫里的炭火到了现在也不肯熄的。”

    莲儿笑道:“贵人要是怕冷,我将殿里的暖炉点燃吧!”

    绥儿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带了暖手炉,一直握在手里的,这殿里也不冷。倒是皇后脸色看着不好,怕不是私玺没有找到,心里头还惦记着吧?”

    阴璃故意苦着一张脸道:“是啊,这私玺虽不是皇上的玉赐,却是我日常所用之物,丢了倒是不打紧,就怕坏人利用了,在宫里做个什么恶或是拿了东西出宫去,到时候,我就是有嘴也说不清啊!”

    绥儿低低一笑,“娘娘何必发愁,两个办法,第一个,明儿还搜宫,还不信能飞了出去?第二个办法,停用私玺,用娘娘的正宫玺绶,明令各宫各殿,各个城门关锁,除了正宫玺印,其他都不算数,不就成了?”

    她笑容可爱,在阴璃的眼里看着却极不舒服,虽觉她说得有理,但是这明显着的讥讽,还是让她的脸上如被刀子割了一般难过。

    她勉强笑道:“这法子好,只是那私玺非同小可,只怕现在传旨已来及了。”

    绥儿点了点头,“娘娘,这长秋宫里大,娘娘可全搜过了?”

    “我,搜过了。”话虽说出口,阴璃已是明白,不仅长长松了口气,心中的恨意渐淡,唤了莲儿上前道:“你去库房里有一件进贡来的玄狐皮,皇上前几日刚赏的,你去取了来。”

    莲儿忙退了下去,阴璃才又笑道:“你倒提醒了我,这东西,外人是取不去的,还自己宫里不干净,我一会叫崔晃带人再搜一遍,没准就搜得到了。”

    绥儿点头笑道:“皇后既然有了主意,绥儿便放心了。”

    阴璃暗暗纳罕,一直以为绥儿不会放过自己,非要让自己低头认输,自己找上门去不可。她本是心思细密,应对从容之人,怎么如今却又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呢?只一句放心了,就没有了话,难道她只是来示好?按理说现在她正处于上风,没有必要如此啊?

    她心里虽如此想,却没有开口问绥儿,只道:“你喝些茶,这茶是极好的,进贡来时,我极喜欢喝的。”

    绥儿喝了一口,也觉唇齿留香,也赞道:“果然好茶,皇后娘娘的茶确是与众不同。”

    阴璃叹道:“本宫与你本是自小的情谊,不想如今生分了!”

    绥儿无心地把玩着裙上打着同心结的丝绦,眼睛里一片了然的云淡风清,“皇后何须如此伤感,绥儿本是避世之人,有些话原本不需要说的。只是皇后应该明白,古来男子之情,不过是朝东暮西而已,何况是一国之君,若是皇后为此难过,只是为难了自己。还不如自己想想,如何能留住男人的心。我听说皇后若是贤德,皇上即使去了他人宫里,也会心生内疚,必会尽力弥补,皇后想专一只让皇上爱一人,又岂是容易之事?他又怎可能是那寻常男子?只会身受其苦罢了,心乱则生恨,生恨便会做出让皇上为难之事,久而久之,原来的欢乐也忘得干净了。”

    阴璃知道绥儿多智,听了她的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只是我不甘心罢了。”

    绥儿也略显怅然,脸上微露一丝怜惜之意,静静道:“你何苦放不下自己的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