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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高起,鸟唱蝉鸣,其时正是盛夏。
盛夏的清晨,是一天最好的时光,空气清新,气温适宜,实在是耕种和练武的好时候。
无量山,风景奇秀,绿荫葱葱。
潺潺碧溪之畔,不知名的野花五彩缤纷,点缀在蓝褥子一般的碧草丛中,馨香混在清风里,随风弥散,缥缈而绵长,沁人心脾。
柳宸从昏迷中醒来。
他正躺在鹅绒般柔软的草地上。有几朵浅蓝色野花随风摇曳,如情人的柔荑,调皮的抚摸他的头顶。
“呃……”他痛苦的**一声,双手抱着脑袋,一幅幅似曾相识,却怎么也看不清的看片,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柳宸努力回想,半晌之后,只得放弃。那些画面影影绰绰,看着很熟悉,却始终如雾里观花,看之不清,识之不明。
他现在只知道几件事。
第一,自己的名字叫柳宸。第二,脑中好像一座光晕流转、看不清形状的小塔。第三,小塔内有**个影子,其中一个和自己很相像,仿佛血脉相连、同出一体,另几人似乎对自己很重要,却始终看不清面目。
余下的,他便都不记得了。
“老子居然失忆了?”
柳宸恨恨的一拍地面,将几根青草砸弯下去,撞到了草地下的一块青石,他嗷的痛叫起来,右手擦破了一大块皮,鲜血泊泊流出。
他咝咝抽着冷气,几步奔到溪边,用翡翠般的清水清洗伤口,随手扯了几根野草根茎嚼碎了涂在创口处。
柳宸愣住了。
以溪为鉴,在一望可见潭底游鱼青石的溪水中,柳宸看到了自己的影像。这是一张陌生的脸,他虽然记不清自己以前长啥样子了,但却可以肯定,绝非现在这幅模样。
沉吟半晌,他只能安慰自己说:活着就好。
这世上,没有甚么比死亡更可怕,也没甚么比活着更幸福了。
人活着,总是要吃饭的。
所以,柳宸跳进了小溪中,想抓几条肥鱼来犒劳一下五脏庙。
忙活了一阵,柳宸终于明白,世上最蛋疼的事情,就是明明有很多鱼在你面前摇头摆尾,你却一头也抓不住。
柳宸饿疯了,他眼中放着绿油油的光芒,盯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充饥。
他恍惚记得自己以前好像很牛掰的样子,似乎曾经天下无敌过,还玩过飞天遁地、担山移岳的神通,但这些本事,他现在一样也使不出。
“难道这些只是我梦中所见?现在梦还未醒,所以才记得?”柳宸拍着脑门,懊恼的拖着脚步,疲惫的从清水中走出来。
这一炷香工夫,他身上剩余的一点力气,也消耗了七七八八,现在他只想躺在地上喘气儿。
躺下喘气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因方才下水时没脱衣服,现在衣服湿嗒嗒的挂在身上,又重又不舒服。没有饭吃倒也罢了,一时半刻还饿不死,但湿衣服贴在身上,睡着了可是会感冒的。
柳宸既不想感冒,也不想穿着湿衣服让自己不舒服。所以,这一身麻布长袍必须脱了。
衣衫脱了下来,挂在一节小树枝上沥水。
柳宸精赤着上身,露出十六七岁、营养不良的瘦小胳膊,下身只剩一条短裤衩,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没有肥鱼充饥,一时又找不到其他吃的补充能量,他只能靠睡觉来恢复精力。
盛夏的日头当然很毒,但在旭日初起时,还是很温柔的。加上此地绿树蔚然,碧草成茵,清风徐徐,凉爽舒适之极。又有蝉鸣鸟唱,青山碧水,实是避暑休息的好地方,在如此幽寂芳美的环境中,可谓十全九美。
若有几尾烤得金黄流油的肥鱼下肚,再饮上几杯美酒,那就快活似仙,十全十美了。
枕着青草的嫩嫩茎叶,透过几株大树的繁枝茂叶望着点点日光,柳宸的眼睛眯了起来,慢慢进入听周公讲经的玄妙境界,与庄周一同梦蝶去了。
酣睡正好,忽然似有女子娇脆的尖叫传入梦中,柳宸只好放弃了和庄周变蝴蝶的游戏,不情不愿的睁开惺忪睡眼,慢慢揉了揉眼睛,抹掉睫毛和眼角沾着的眼屎,让自己看得更真切些。
虽然没了天下无敌的本事,但他的脾性仍如既往。谁让他不高兴了,他就一定会让对方不爽利。
柳宸抬眼望去,想看看是哪个女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扰自己睡觉。
这一望,就再也移不开眼。
对方是女性,却不是女人,而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很漂亮的女孩。
她的脸蛋儿圆圆的,因还未完全发育的缘故,带些婴儿肥,看上去胖嘟嘟粉嫩嫩的,让人忍不住就想揉捏一下。她的嘴边有一个小小酒窝,如珍珠般点缀在脸上,为了平添几分俏皮可爱。
她的脸白里透红,如天边的朝霞。一双大眼水汪汪的,仿佛秋风吹过西湖扬起的涟涟细浪。她的肌肤雪白/粉嫩,白里透红,更映得她容色娇美,楚楚动人。
这是一个青春无敌美少女,若记忆还在,柳宸或许会上去搭讪撩拨一番,表达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真情实感。但仅是不同往日,他虽被少女的美貌所动,却不敢上前一步。
少女天真灿漫,清丽脱俗,纯净明朗,说不出的可爱,但她的左手中,却捏着一条小蛇,脑袋扁扁,显然有毒。
美少女固然可爱,但有毒的小蛇还是远离微妙,万一被咬上一口,以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可就大大不妙了。
柳宸望着那少女时,少女也转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柳宸精赤的上身瞟啊瞟的。她看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好奇,向前走了几步,似想看仔细些。
“慢着。你别过来。”柳宸大声叫道。
“我为什么不能过来?这里又不是你家的。”少女翘了翘小嘴,有些不高兴道。
柳宸一愣,吭吭哧哧道:“你可以过来,但,但那条蛇不行。”
钟灵一怔,咯咯笑道:“你,你一个大男人,竟然害怕小蛇儿,羞不羞?”
柳宸无言以对,红着脸不说话。
“好吧,我不让小蛇过来就是。”钟灵伸出小手,从左腰皮囊中掏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柳宸凝目一眼,却见是一只尺许长短、皮毛滑软、红颜如宝石的灰白色貂儿。
钟灵摸摸小貂的脑袋,笑道:“乖貂儿,饿了吧,给你吃东西。”
她右手两根手指抓着一条小蛇的尾巴,倒提着在貂儿面前晃动。那貂儿前脚抓住,张口便吃,一会便吃得干干净净。
少女蹦蹦跳跳,几步走过来,围着柳宸转了几个圈,道:“你是男人?”
说完轻轻摇着可爱的小脑袋,疑惑道:“不对,不对,如果是男人,怎么和爹爹长得不太一样?又没有胡子,皮肤还这么白,难道是女人?也不对呀。”
钟灵歪着小脑袋,沉思了半晌,忽然伸出葱葱玉指,快速无比的在柳宸胸口轻轻一点,大眼睛瞟了瞟自己颇有规模的小胸脯,脸蛋儿有些红了。
通过比较胸膛的软硬程度,她已经断定柳宸是一个男人。
这也怪不得小姑娘。
这姑娘生下来就在万劫谷生活,与世隔绝,十六年来见过的男人,只有父亲钟万仇一人。昨日趁父母有事外出,偷偷逃出谷来玩耍,今天一早便遇着柳宸。
在此之前,她还未见过钟万仇以外的第二个男人。
所以,遇到柳宸这样胸部扁平不似女人,又没有胡须不似男人的怪人,小姑娘的好奇心便积极踊跃的冒了起来,这才有触摸柳宸胸膛,亲自实践,用胸膛的软硬来判断男女的举动。
柳宸哭笑不得,说道:“姑娘,我当然是个男人,没有胡须,是因为我是个年轻男人。”
钟灵后退几步,有些戒备的望着柳宸,“我娘说了,外面的男人很坏,不能离得太近。”
柳宸彻底被打败了,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便闭上嘴巴不说话。
钟灵盯着柳宸上下打量,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几转,试探着道:“你,你应该不是坏人吧?”
柳宸决定继续保持沉默。
沉默是金,敏于行慎于言更是极大的美德。
但肚皮才不管这许多,它饿了,就要鼓噪,就要造反。
柳宸的肚子咕隆隆响了起来,如战鼓敲响,似春雷滚滚,把小姑娘吓了一跳。
柳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姑娘,你身上可有吃食?在下肚中实在太饿,可否借些食物给我充饥?等我有了银子,一定还你。”
小姑娘笑道:“谁要你的银子?我给你抓几条鱼,你自己考了吃罢。”
少女娇躯一闪,如一只轻盈的绿鹦鹉,纤纤玉手在清水中连探连抓,一条条白肚黑背的肥鱼便飞上岸来。
日光下,少女脸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珍珠般熠熠生辉,柳宸一时看的吃了。
“喏,鱼已经抓好了,你去寻些柴火来烤着吃吧。”少女拍了拍手,回眸一笑,道:“对了,我叫钟灵,你叫什么?”
“柳宸。”少年上去握着钟灵的柔荑说一声幸会,却不知为何,终是没有付诸行动。
片刻工夫,柳宸寻来一堆柴禾,将肥鱼洗剖干净,烧烤起来。
金黄的油脂滴落在枯枝上,烧得滋滋作响。日光下,少年少女并肩而坐,便吃着肥美酥嫩的烤鱼,一边嘻嘻哈哈的谈笑,很快便熟络起来。
这一幕,如一幅隽永的画,永远在印在柳宸脑中,亿万年也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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