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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朱昔时心头那把怒火,如在烈焰上撒了明油般彻底旺了,顾不得什么身份僭越、管得太宽之类,劈头盖脸地就骂上洛知秋。
“嗬,玉娘终归在你心里不过是个‘妾’,何必在人前故作深情?你们男人还不是一个丑陋德行,女人如衣服,穿久了用腻了舍了再换个便是!”
“小时姑娘,请你说话多自重!”
突然间,一直闷头闷脑的洛知秋似乎也被朱昔时给激怒了,大手猛地朝桌案上一拍,如不怕霜雪打压的傲竹般站了起来,和朱昔时怒目而峙。
“怎么,被戳中虚伪心思恼羞成怒了?洛知秋,原我小时还以为你饱读诗书,必然在大是大非上有所明断,可如今看来我还真是高看了你!什么狗屁‘临安才俊’之首,不过也是崇尚迂腐教条,轻贱女子的伪君子!”
朱昔时和金玉相识不过一天时间,而两人之间不过一面之缘结下好感,按道理他们夫妻的家务事轮到她个外人多干涉。可不知此时怎么的,瞧着几个男人在面前叽叽咕咕了几句就把这事给定下来,朱昔时就是肝火难消!
若论其原因,朱昔时后来觉得只能用一个感受为自己当时的冒失行为开脱:大概她们都是女子吧。
“那你说我怎么办?!!我要保玉娘,玉娘要保孩子!我是伪君子,是虚伪,虚伪到时时刻刻要压制满心快爆炸的忐忑去迁就玉娘的决定。小时姑娘换做是你,你怎么做选择。你来教教我洛知秋!!”
这......这是玉娘的决定?!洛知秋的勃怒而言顿时如一盆冰水当头而下,把朱昔时震傻住了。
“大哥,你冷静点!小时她也是关心嫂子。不明情况之下说话才会急了些。”
“我如何能冷静!!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给我出难题,而不能给我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心中的抑郁尽数泄尽,洛知秋整个就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满脸皆是苦痛不堪地愁色在翻滚着。
从那震慑着回过神来,朱昔时不知是羞愧还是气恼着,立马提起裙角转身就势不可挡地朝花厅外奔出去。
“小时(小时丫头)!”
宫逸涵和盛子骏同时担忧地唤上一声朱昔时,可她依旧置若罔闻地不肯吭声回答。盛子骏正想跟着追出去瞧瞧,却被宫逸涵拦下了。
“盛大夫,这事其中的缘由在下再清楚不过了。就由我去和小时说说。这里就先交给您处理着,毕竟你大夫,而嫂子再过两个月就要临盆,还望你多多为大哥他指点迷津。”
怕追不上朱昔时。宫逸涵还等不到盛子骏回答。就跟着追了出去。而瞠目结舌的盛子骏愣了好半天,瞧着一旁沉溺在痛苦纠缠中的洛知秋,也是无声一叹。
......
“小时!”
追上来的宫逸涵一把拉住急奔中朱昔时,不早不晚间,她踉跄转身时抖落了眼中盈满的泪水,却还是倔强地强忍着不哭。
如一剂重拳狠狠地擂在心中,宫逸涵也周身一震。调整了下心中的紊乱,他张望了现下所处的位置。发现他们离“梅园”不远,心中立马有了决定。
“跟我来。”
蓦地。宫逸涵柔和了语气,就硬拉着朱昔时朝“梅园”走去。
一夜风雪,把“梅园”中的花木雕琢成了琼花玉树,两人一深一浅地踩在还未及时清扫地积雪上,朝那僻静的廊桥走去。
用手轻轻拂去栏椅上的积雪,又解下自己肩上的大氅铺垫好,宫逸涵握着朱昔时有些瑟瑟发抖的双肩将她安坐了下来,语气轻轻柔柔地说到。
“这里安静,要是你觉得心里憋屈就痛痛快快地哭出来,我转身堵上耳朵不听不看,不会打扰到你的。”
话毕,宫逸涵就遵照自己所言转过身去,捂上自己的双耳,把自己那带着担忧的目光放进那银装素裹的景致中。
“你没有错,大哥也没有错;错就错在大是大非之前,让旁人看来太过心狠了些,我们无从得到谅解。”
背对着朱昔时,宫逸涵幽幽地说出了此刻心中的感受,而她那盈盈水色的双眸蓦然间垂下一行清泪。
人,有时是不是太固执了,固执到不肯给别人多一点体谅。怒气退去,理智归来,朱昔时在一点点地扪心自问着自己。
“宫大哥,小时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
朱昔时一声探问,并没有引起宫逸涵的反应,大概是此刻自己没有底气声音过于微弱。她拭了拭自己脸庞挂着的泪珠,伸出手拽了拽了宫逸涵的衣角,又大声地唤到他一句。
“宫大哥你转过来说话吧,我没关系的。”
清傲的宫逸涵随着这细微的举动侧过头,瞧着他们这颇显尴尬的姿态,却莫名间露出了一丝和煦的笑容。
“调整好心态了吗?没事,我可以等的。”
“我没事,宫大哥你把手放下来吧。”
怕宫逸涵听不清楚,朱昔时又在他面前比划了两下,示意他可以把手放下来了,脸色间也舒缓了许多。
“好。”
微微一笑,星眸微垂的宫逸涵放下双手,柔声向朱昔时说到。
“小时,你这回是真误会我大哥了;他和玉娘之间牵绊,是你想象不到的深。”
面色微微一怔,朱昔时还挂着点点细碎泪点的睫毛难掩慌张地抖动了几下,终还是缄默不语地把宫逸涵的话听下去。
“在外人看来,玉娘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妾室,或是为他洛家开枝散叶的工具。可谁能知晓,我大哥这誉满京华才华横溢的大才子。不多情不滥情,今生心中只能装得下玉娘一个女子而已。”
这样的开头,顿时把朱昔时的双眸拂得亮亮地。勾起了极大的好奇去聆听洛知秋和金玉的往事。
“我大哥和玉娘在一起有八年了,如今众人看来他们两人恩爱有加,锦瑟和谐,可谁又知道这背后的心酸呢?大哥他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去感动玉娘,终使她回心转意。”
“七......七年?!”
人生能有多少个七年,而且还是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的执着,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而宫逸涵点点头。又继续说下去。
“我大哥十六岁小登科,正是儿郎意气风发之时,不想匆匆十年如白驹过隙。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了。按照常理,他这样年纪的男子,早应该儿女成群承欢膝下了;更何况以大哥的才貌,若真有心纳多几房妻妾绝对不是什么难事。而自从八年前大哥遇上了玉娘。他的人生就彻底改变预设的轨迹;为了好好照顾玉娘。他不惜放弃自己的锦绣前程辞官在家当名闲云野鹤,多年来更是顶着家族中的巨大压力,才艰难地和玉娘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小时,如果玉娘一角换做是你,那你是会选择自己还是孩子?”
君许一世情不移,妾报一生爱不悔,此时此刻,朱昔时心中也是懊悔不已自己先前的莽撞。玉娘的决定。同为女人的她多多少少能理解一些,她不想让这个为自己倾尽一生的男人再为难了。
“是我错怪了洛大哥。我这人怎么这般猪脑子!”
抡起自己的小拳头,猛力地砸了脑袋二下,却被宫逸涵给拦下了。
“不知者无罪,你无需自责。你也是担心玉娘,故而言语间心直口快了;我大哥是个深明大义之人,会明白的。”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玉娘今生倒是遇上了洛大哥这样知己良人,真是羡煞旁人。咦?玉娘是洛家的妾室,那洛大哥的正妻这么多年就没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吗?”
感叹之间朱昔时好奇更盛,连忙追问上宫逸涵。
“大哥的正妻王氏,乃是平南大将军王朝麟之女,两人成婚已有十年一直相敬如宾。可惜大嫂自小体弱多病,长年与药物相伴伤了身子不能生育;故洛家上下一直在子嗣问题上一直对大哥不断施压,欲让他多纳妾室为洛家开枝散叶。可大哥心系玉娘,许下山盟海誓绝不辜负,七年时间也是闹出了不少风波。”
“风波,宫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七年时间,洛家一直不知道玉娘的存在?!”
突然间,朱昔时觉得这七年时间不仅是一种感情的考验,而且越发透出神秘感。
“嗯。过去七年间,洛家除了大嫂略略知道玉娘的存在,其他人无一知晓此事。因为大哥这些年一直安排玉娘避居在外,从不曾让她和洛家人接触照面,不知道她的存在也不足为奇。”
“洛大哥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问到此处,宫逸涵也会是凝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我大哥要这么做,而是玉娘坚持要这么做的。我大嫂王氏因为不能生育,得知玉娘有孕在身,曾让大哥将金玉接回洛家照顾,可玉娘却执意不肯。我大嫂原以为是玉娘嫌身份低微不愿意入府为妾,便向大哥请求休书一封,好让玉娘风光嫁入洛家,可玉娘却始终不肯动摇自己的初衷......”
这事情说到此处,朱昔时越听越糊涂了。多少大户人家的女人,为了争那正妻之位争得头破血流;眼下倒好,大老婆主动示好,甚至连洛家主母之位也愿意让出来,可玉娘却宁愿流落在外。
玉娘的心思朱昔时还真猜不透了,到底是不愿意和王氏争夺,还是另有隐情?
看着朱昔时苦恼不解的样子,似乎正在满脑子整理自己那些乱套的问题,可此时宫逸涵又开口劝到。
“小时,他们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瞎猜了,只要明白玉娘在大哥心中的分量便可。知道的太多,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
宫逸涵这晦涩不明的话,朱昔时反复体会着,可怎么越来越感觉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呢?!(未完待续。。)